秦於易一揮摺扇,白色衣袂輕揚,但見他踱開幾步,恭敬地俯首道:“不知幺娘如何解釋貴莊的夏季雪花出現在狜凌塔樓一事?”
幺娘自然得體地嫵媚一笑:“其實我也正在查這件事,至於我這邊得到的結果……”
衆人聽得正仔細,卻聽門外走進來一人。這人也是一身略淡的紫色衣裳,顏色卻不如幺娘那般鮮豔,但衆人卻盯着她看得很認真,畢竟她是衆人在藥王莊看見的第一個王家下手,不然還以爲這麼大的莊園只住了幺娘一人。
來人徑直走向幺娘,也不瞥一眼坐在兩側的賓客,簡直就是視若無睹,待到離幺娘座下三步之遠方纔停下,跪地,鞠身。
“稟夫人,金銀二人查探夏季雪花一事歸來,現人已在庭外恭候。”
幺娘面上含笑,不對着那女子卻對着兩側道:“不知各位有沒興趣和我一起去聽聽看?”
秦於易一股一股地收起摺扇,眸中金光一閃,躬身謝道:“求之不得。”
步至橫樑高掛的藥王莊中堂。便見兩人屈膝跪身在首座下方,一戴金制面罩,一戴銀製面罩,黑色的眸子裡目光沉靜如水,儼然無比恭敬的樣子。
幺娘衣袖一揮,腳尖輕點地面,一個旋身飛舞,瞬間,穩穩地坐在首座的位置上。廖木傾暗暗吃驚,想來,幺孃的功力比上施毒也不弱分毫。
幺娘紅潤煥發的容顏上展現一朵嬌媚的笑,削蔥玉指拈着一縷肩上細發,目光犀利地看着地上的兩人聲音尖銳地問道:“可是查了清楚?”
“稟夫人,我們……”金銀二人話說到一半便停住。
“這幾位便是近年名聞江湖的笑面金倉鼠、紅須左赤刀以及百曉玉蓮,還有這位翩翩公子——是秦於易罷。”幺娘一笑,視線轉過喻顏,“你們但說無妨。”
“是。”金銀二人應聲道,“我二人到狜凌一遭,循跡追查了數日,只在狜凌塔過道上有夏季雪花的蹤跡,至於其他地方……毫無可疑之處。”
“哦?查得可仔細?”
“吾等確信已查仔細了。”
“丹藥閣的所有東西可有少?”
“夫人想得不錯,確實少了兩盒子的夏季雪花。”金銀兩人齊聲道。
幺娘冷笑一聲,放下手中的瓷杯,不屑地道:“我道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是有無恥小徒盜了我的夏季雪花,到外面去冒着我藥王莊的名義,爲非作歹呀!”
金銀二人身子俱是一震,感到身前的冷意寒烈,只得寬慰首座之人道:“夫人息怒,我們一定會盡早查出盜藥之人並將他抓回來!”
幺娘忽而嗤聲一笑:“如果你們能抓他回來現在還會有這一出麼?”
座下金銀二人一時懵住,交頭相互一望,不知該不該一問。
秦於易看出兩人的疑惑,白衣蹁躚,一揮摺扇,得意地解釋道:“那賊人那麼厲害能在貴府中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夏季雪花,功力定在你們之上,而且一定還高出許多,你們再繼續追查此事,恐怕還會有性命之憂。”
金銀二人聞言身形一怔,隨後對一臉笑靨、對座下之事毫不在意的幺娘鞠身一拜:“爲夫人效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幺娘一飲杯中水,神色自然地悠悠然道:“那還不快去?”
金銀二人應道:“是。”躬身退出中堂。
秦於易看着他二人的離去,低頭思忖半晌,擡頭對上幺娘含笑的眼眸,搖着摺扇道:“素聞幺娘心智聰慧,難道對此事會沒有別的看法麼?”
“哦?”幺娘淡笑,一歪腦袋,故作細想的姿態,“我倒是真再看不出什麼來。”
不防地,廖木傾冷冷地插進一句道:“那便由我說罷,藥王莊多半是有內賊的。”
喻顏早在廖木傾說話之前已經想到這個可能,卻不敢說出口,如今聽廖木傾這麼說還是覺得大吃一驚,她輕聲道:“可是,看得出藥王莊制下嚴謹,不像是有內戝啊。”
秦於易一笑:“也是,幺娘一直都在藥王莊未曾離開,他人怎能在幺娘眼皮底下盜取夏季雪花呢,我想此事另有隱情。”
幺娘微微一笑:“我看此事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查得清楚的,恩,不如你們……”幺娘正欲請他們先回去,不料又被秦於易打斷,卻見秦於易狡黠一笑,摺扇輕搖間,聲音悠悠然道:“幺娘想得極是,吾等也正有此意。”
幺娘面上一怔,隨即瞭然一笑:“好,如此甚好……”目光緊緊盯着秦於易。
幺娘側頭靜靠在梨花木椅上,半閉半睜着雙眼,正小憩於空空的桌案前。
“莎莎莎”,細布輕碾的聲音。稍後,一相貌姣好、身段玲瓏,身穿侍女着裝的姑娘慢步前來,但見她款款而來,步履輕盈、姿態優美,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
“夫人……”來人細聲喚道。
“……”窗外送來的徐徐涼風吹散幺娘兩鬢的碎髮,然她一動未動似正沉睡。
侍女等了會又輕聲細語地喚道:“夫人。”
這回幺娘眼簾一動:“恩?”精亮的眸子一轉:“怎麼,小鏡來了呀……”
“恩,是紅姐姐說您找我……”小鏡低下頭,柔柔地道。
“是。”幺娘一揉額兩側的太陽穴,嘆一口氣道,“小鏡,你才貌雙全,在我王家是最受器重的人。如今江湖風波四起,有何處安定?你一個孤女在我們王家,恐呆不久了……”
小鏡慌忙跪地,驚得發間一支鳳鈿輕顫:“小鏡願得生死追隨夫人,求夫人成全。”
幺娘面上流露出哀傷的真切表情:“可是,近年來我王家勢力劇減,在江湖已毫無地位可言,保不了你的性命,你不若早些離去,或許還能尋個好人家,安定下來……”
小鏡帶着哭腔道:“夫人,小鏡不應,不管有什麼事,小鏡都誓死追隨您的!”
幺娘嘆道:“你,你這般爲何?”起身扶起小鏡:“我早便將你當成親生女兒相待,也不捨與你分開……可是藥王莊現今面臨嚴峻的內憂外患,我一人,怕是敵不過他們!”
小鏡眸中噙着盈盈水光,思忖半晌道:“夫人指的可是屈祖教和……”
幺娘頷首:“造成狜凌一事的內賊。”
“這確實很棘手,但……”小鏡勸慰道:“目前的屈祖教仍是一隻未成形的雛鷹,而且很多方面不方便出手,需要藉助我們的藥草來事半功倍。眼下屈祖教明裡還是與我們交好的,所以夫人不必凡事都親自上陣,勞心勞力的……”
幺娘細細一想她的話,緩緩道:“難道,你是想……我將這些麻煩事交給屈祖教?”
小鏡點點頭,額前的簪花也跟着顫動,發出珠珠相撞的清脆聲。
幺娘忽而掩嘴笑道:“你想得是好了,但那冷淪明精得狠,可會平白接手這等吃力的麻煩事?”
“夫人可這麼說,他聽了自然會接手。”小鏡充滿靈氣地一笑,附到幺娘耳邊細語一番,“……”
“恩,好。”幺娘一邊聽一邊頷首,眸中有一瞬間的金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