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祈湖周圍是越來越熱鬧了。
隨着盟主選舉一日日的臨近,在祈湖邊上觀湖的人也愈來愈多。
喻部撓着微微發痛的後腦緩緩起身。這幾日與湯殤、南門三絕、金陵煞那一幫人日日飲酒,基本上都是不醉不歸,今日起來終於感到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他洗完臉,甩了甩頭,總算清醒了些。
這時窗外刀劍相碰的聲音更近更響,他本不太在意,只當是南門與金陵又在耍劍,輸的罰酒,然而大腦清醒後猛然意識到疏漏。
南門三絕與金陵煞昨夜都喝得酩酊大醉,怎麼可能又那麼起來作樂?
他腦中如此一思量,手上抄劍,伴着“哐然”一聲巨響,撞門而出。
那兩個人影中有一人喻部卻是認識的,想比之下,紫袍身形轉動較靈巧的那一個便是湯殤,而另一個的招式劍法看上去並不純熟,尤其當中的空門顯而易見,讓湯殤大有可趁之機。
“你若是就此求饒,我還可以行行好放你一馬,不然……哼!”白光一閃,湯殤的劍直直打偏對方的劍。
不過那個文弱的男子毫不氣餒,被打倒一次復又拾劍爬起來,一抹嘴脣上的血跡:“妖徒,你休想!”
湯殤臉色猛然一沉:“敬酒不喝喝罰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他的劍法較之暗器簡直不能相提並論,然而對付這樣一個文弱秀士真是手到擒來。旋起踢開秀士的劍,左手輕挑,劍已經衝向秀士的心脈!
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喻部終是看不下去了,猛然喝道:“住手!”
湯殤見是喻部臉色遽然變青,只得及時收手:“喻兄——”。
“這是何人?”喻部粗厚的聲音問道。
可憐文弱秀士被劍氣所傷,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了。
“這人……過去一段時間曾與我有些過節。”湯殤尋思着怎麼瞞過喻部,眼骨碌一轉,故作正經道,“唉,可惜小弟我那時不懂得分辨人言,竟被這小子騙了一個月之久!”
喻部奇道:“湯兄你如此能言善道,他能騙得了你什麼?”
“小小江湖妖術,竟讓我以爲是奇毒!小弟那一個月是終日不敢下牀,只怕劇毒攻心,如今倒好,讓我碰上他,定要將之碎……”湯殤本咬着牙想說“碎屍萬段”又怕喻部起疑,只說了一個字便及時停住,“我是說將那騙人的藥物搗碎,不叫他再害人……”
喻部點點頭:“不錯,近來江湖術士太多,實則都是無用之材!湯兄這樣處理可以讓更少的人被他欺騙,做得很妥當。”
湯殤臉色一灰,道:“呵呵……今夜就要開始舉行江湖盟主的選舉,想來很多英雄豪傑都已到場。既然喻兄起得這麼早,我們不妨去湖邊一賞美景,不必爲這點小事費心。”
“好。”喻部當先往前踏步而去。
“差點被喻部看出點什麼來,這渾小子真害事!”說罷,湯殤踢了半死不活的秀士一腳以解心頭之恨。
那躺在地上痛苦低吟的文弱秀士正是悅茶莊爲江湖盟主選舉一事而送茶過來的悅茶莊掌櫃——靈魄。
喻顏臉色大白,驚恐地指着他:“你,你怎麼沒……”
“沒死是嗎?”藍魁君子傾身往前幾步,邪魅地笑着說,“因爲我命不該絕!”
喻顏趕緊後退:“可是我當日明明看到你,你氣息……全無,怎麼可能!”猛然擡頭,就見藍魁緊緊盯着自己的眼睛炯炯發光,似乎不願錯漏一點她臉上的驚惶神色。
“我是爲復仇而來!”
復仇?
秋天的風吹得也讓人發瑟,喻顏冷得全身輕顫。
冷淪明慢慢走過來,寬大的玄色外衣安靜地緩緩隨風輕揚,正如他一直溫和淡定、百變不驚的面容。晦暗不明的光線下,他發出一聲輕笑:“怕了?”
這人是故意的。
冷淪明根本就是知道她會怕所以才“好心”地專程帶藍魁“看望”她!
可恨的是,她方纔還因爲一個半個冷饅頭而身懷感激,全然忘了如果不是因爲冷淪明,她怎麼會驚慌失措地將早膳全倒掉啊。
冷淪明最擅長的莫過於此。先趁不防備抽你五十鞭子,然後再極盡溫和地說,你放心,另外五十鞭我會減輕力道得來。
喻顏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此刻的笑定是充滿嘲諷和輕蔑,不禁忿忿不平地道:“誰,誰怕了!”
藍魁君子驀然道:“其實你不必害怕,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屑與女子較真,何況你根本沒有能力殺我。”
“但……”藍魁君子音調一轉聲音頗寒,冷然哼道,“我與那隻倉鼠無賴兒卻是結上樑子了!”
喻顏一顫,這卻是因爲感受到藍魁咬牙切齒的寒意,替金倉鼠擔憂的。雖然自上回……金倉鼠被神秘貴人帶走,這麼沒見到他人,心下還是時常地爲他的傷勢擔心。
“可,可是,衆所周知,是我將你擊敗的。”
藍魁犀利的眼睛倏地掃過來:“你可知你使的那最後一招是什麼?”
“不知,是什麼?”喻顏面容泛紅,有些慚愧,卻也急切想知道。
“‘雲想衣裳’,是幺孃的雲想衣裳!”藍魁閉目,面上隱有痛苦和不忍,“當年,我親生父母……全都死在邪扁鵲的這一招上!”
喻顏正欲上前安慰:“其實事情都過去了,沒必要再過分傷心。”
“我,曾立下誓言,此生定要破了幺孃的‘雲想衣裳’!但她已被削去雙手,所以……”
藍魁又將泛寒的目光定在喻顏身上讓她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果然,“所以,我要與你一試高下!”
“我……武藝不精,定是你勝的,沒什麼看比試的。”
“你不要擔心,我等這一天等了多年,自然不會這麼着急。我會到你將‘雲想衣裳’練習透徹再與你比試。也只有到了那時,我纔算勝過幺娘。”
喻顏急忙否認道:“但是每一個的天賦不一樣,你怎可將我與她相提並論?”
“我已下定決心,你不必再多言其他。在你練成之前,我會一直督促你習武以早到我誓言實現的那一天!”
喻顏駭道:“你……”卻因爲看見藍魁眼中的堅定而講不出話來。
冷淪明從旁輕笑道:“好了,如此一來喻顏有故人在側鞭笞,武功定能一日千里,到盟主選舉的大賽上也可助我教一臂之力,真乃我教之福。”
盟主選舉盛會是多麼大的排場,到時,祈湖裡裡外外不管有名無名都是江湖俠士,只要她往臺上那麼一站,那場面定會讓喻府難堪。
喻顏臉色一變,撇撇嘴漠然道:“你果真是什麼都要算計!還是教中真的沒人了?”
冷淪明倘然笑道:“怎麼了?你若是不肯,想要繼續呆在這屋子裡好好反省也可以。”
喻顏氣道:“哼,就算死在擂臺上也不要呆在這裡。”
聞言,冷淪明只滿意地點點頭。
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了罷,喻顏這麼想着。窗櫺外透進來的光線因爲冷淪明緩緩離去的動作一晃兩晃,終究還是黯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