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秦於易所說,第二天就有一小奴跑來傳訊說是莊主有請,秦於易三人準備了一下便隨着那小奴來到狜凌莊前堂。
前堂正廳。
秦於易擺弄了兩下扇子,細細環視四周,這前堂甚是簡單,沒有雕樑畫棟沒有金碧輝煌,但有一幅字畫,一張桌子,幾張椅子。最讓人費解的是兩旁的牆上各有一個小櫃格,裡面裝的一龍一鳳兩隻上好玉器,一紅一綠,紅得耀眼,綠的透心,做工精細精美,完全是價值不菲的收藏,這樣擺放在相對較寒酸的前堂卻顯得很奇怪。
堂中已有兩人站定,秦於易氣定神閒地拱手道:“莊主,前輩。”
李莊主一笑,隨意擺手道:“坐。”簡單一個字,散發了莊主的威嚴氣勢。
秦於易也不客套了,甩兩下扇子,徑自坐下來,嘴角展現一個微微上翹的弧度,跟他慣有的笑容相比甚爲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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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莊主眨了眨眼,頗有探究意味地看着秦於易道:“幾位,實在是對不住。”慢慢將目光轉向別人,“我李某因爲莊內一些事物纏身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委屈了各位幾日,如若有照顧不周的,還請多多包涵。”
秦於易一干人等也回禮道:“哪裡哪裡,貴莊環境清雅,實是修養佳地,這幾天多有打擾,真是對不住。”
老者捋着鬍子:“正是。”
簡單的開場白講了以後兩邊似乎無話,氣氛一時沉默下來,李莊主身前的桌上擺放了玉瓷茶具,他端起茶杯卻沒喝呆了一下,繼而道:“真不知道我狜凌莊的殘局該如何收拾……”
秦於易一愣,但隨即又微微頷首,像早已猜到李莊主會有這麼一說,面上不做聲色,展開他的標誌笑顏道:“莊主爲何有此一說?狜凌莊交接儀式時出現的意外想必應是處理妥當了罷。”
開門見山?這麼快就進入正題了,還有點讓人猜不到李莊主他心中所想了。秦於易一骨一骨地收起玉扇,輕揚白衣,一張嘴脣顯得格外豔紅。
李莊主的聲音轉爲哀切:“實不相瞞,敝莊,敝莊能苟延殘喘到今天已經很吃力了,今後,我狜凌莊永不復昨日光輝……”
衆人聽聞此言均是一臉震驚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出來。
李正名面上沉痛,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暗暗將一干人的表情看在眼裡,仍是用哀切的語調道:“江湖上傳言,我狜凌當夜至寶護心丹被盜……”
秦於易面上一怔,心下卻道,終於來了。
萬老頭拱手:“其實莊主不必在意這些流言,謠言自會不攻自破……”
“可這次的謠言,是,是真的……”有些吞吞吐吐道。
又是沉默半晌。
一道童聲嫩嫩地道:“爺爺,什麼事護心丹啊,那麼重要麼?”
“小孩子,不要亂說。”萬老頭緊張地拉一把二錢,表情甚是莊重。
李莊主嘆了一口氣道:“無妨,童言無忌嘛。”
“我狜凌的寶物護心丹可是百年來歷代莊主用心血護之,氣神養之,是狜凌至寶啊。”
“現在,竟在我這一代被盜,我,我有何臉面去見歷代莊主啊……”
聲音悲切之至,聞着動容。
秦於易等人悶聲不語,俱是痛心的面色。
李正名沉聲了一會兒,神情黯然地說:“敝莊無福再留宿各位了,倘若各位要離開可以隨時離開,毋需相告,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畢竟你們也瞧見了,江湖這麼多門派的弟子都葬身在狜凌塔內,我必須作一個解釋,不然這江湖我狜凌是更無法立足了……”
秦於易微微低頭,躬身一退道:“莊主保重,我三人這便先行告辭,本也想多住幾日的,捨不得這裡清靜幽雅的小院,無奈,有要事纏身……”
李莊主揚手道:“無妨,但走無礙。”
一旁的萬老頭也忙作輯:“老朽也告辭了,多有打擾之處,請莊主見諒。”
“好好好,李司送客。”
李司站出身來揚手道:“各位請。”一雙黑眸不捨得看着廖木傾。
廖木傾別過臉,一臉嫌惡。
走至狜凌莊莊門。
秦於易等人不免又是對李司客套幾句。廖木傾臉色不含血色,漠然地看着李司,沒有對他說過告別的話。
萬老頭卻上了心,樂呵呵道:“怎麼廖姑娘這般惜字如金麼?”
“再見。”冷冷道。
李司受寵若驚,一臉榮幸道:“是是是,廖姑娘再見。”
一行人轉身離開狜凌。
行了幾步,秦於易好笑地看着一直跟隨身後的萬老頭二人道:“前輩去何處?”
“老朽,老朽往前去。”
“那我們就此別過吧。”
“誒?你們去哪裡?”萬老頭翹起鬍子急道。
“似浮萍任遊。”秦於易微微一笑。
萬老頭得意道:“那正好帶上我們爺孫倆。”
廖木傾皺眉道:“爲何?”
“路上好有個照應。何況,現在江湖很混亂,就我們爺孫兩個恐怕不容易啊……”萬老頭抱着二錢,嚎啕欲哭。
“這於我們何干?”廖木傾冷聲道。
蒙嵩瞪大眼睛,手按上了背上的赤紅刀。
“誒,姑娘慢走……”萬老頭迅速張手放開二錢,面上突然正經起來,嘆了口氣,看看廖木傾又看看秦於易,連連搖頭。
秦於易微笑道:“前輩這是……?”
萬老頭道:“本是金童玉女匹對,奈何命中有他。”又道:“老朽略懂占卜算卦一事,能有補救之法。”言下之意便是要帶他爺孫二人上路。
廖木傾聞言臉上竟有淡淡紅暈,秦於易稍稍一愣,轉而笑道:“前輩取笑了,木傾與我雖然青梅竹馬但我二人都是以兄妹相稱並無其他。”
這回換萬老頭驚訝了:“怎麼……”說着,仍是往前走幾步,似要跟上秦於易他們。
蒙嵩擋身住萬老頭前,氣勢壓人,用堅定的語氣說:“前輩,告辭。”說罷一拱手,跟上秦於易和廖木傾的步伐,留萬老頭和二錢在原地。
萬老頭嘀咕道:“哼,二錢,他們不願和我們一起走,那該如何?”
“爺爺,那便跟着咯。”二錢歪着腦袋笑道。
“好主意。”萬老頭一勾二錢的鼻尖。
寫着“狜凌莊”的牌匾下,那人站了很久,目送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默默道:“廖木傾,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李司一頭青絲輕揚,墨色雙眉緊蹙,狠下決心。
李正名一甩衣袖,坐在木椅上,爭舉杯飲茶,後堂走出兩個人來。
樑掌門呵呵笑開:“莊主好雅興。”
“樑掌門在後堂呆了這麼久,不過來喝杯麼?”李莊主眼睛也沒擡,繼續喝着茶,看不清他陰沉的表情。
樑掌門絲毫不理會李莊主的話中話:“原來莊主早知道樑某在後面恭候多時了。”又看着李正名的眼睛,正聲道:“莊主既然今日放任他們走,爲何之前又留他們住下?”
李正名回望樑掌門道:“當日見他們卓爾不羣不似常人本想收爲關門弟子,但近來處理事務繁雜卻又忘卻了,何況我狜凌護心丹不見蹤影,心下急躁不安,未有閒時,直拖了這麼多天。自知他們年輕氣盛,不願久留一處,只好忍心割愛任他們去別處了。”邊說邊給樑掌門倒上一杯茶水。
樑掌門聞言眼中金光大盛,面上卻皺着眉,哀傷地嘆氣道:“莊主不必爲護心丹一事過於操勞。”又想了想道:“不知是什麼俊傑人物能有如此福氣被莊主的神眼相中,並視爲關門弟子?”他仍是對李正名的話有所懷疑,這些人既已知道護心丹被盜又任其逍遙在外,這不是告訴天下人狜凌山莊護心丹被盜麼?難不成想借此引起武林糾紛?
李莊主脫口而出道:“秦於易,紅須左赤刀蒙嵩和百曉玉蓮廖木傾。”
樑掌門的臉色頓時顯得很難看,憋得發青:“秦於易?”
李莊主一愣看着樑掌門的怒色若有所思道:“不錯,樑掌門你知道?”
“哼,區區無名小卒,我怎會知道。”樑掌門握緊的雙手輕顫,腦門上青筋暴露。
李正名看着莫名其妙的樑掌門卻也想不通他憤怒的原因。
這時一直立在樑掌門椅子後面的嶽恆書用圓潤的聲音道:“樑掌門,時辰差不多,我們該啓程了吧。”
李正名支起身子,稍稍拱手道:“二位慢走。”
樑掌門霍得一下站起來,朝李正名略一示意,怒氣衝衝離開。嶽恆書只得回身對李正名尷尬笑笑,微微一俯身,跟上樑掌門去了。
李正名擺好坐姿,將樑掌門奇怪的言行回味一遍還是想不透,只得做罷,喝一口茶,“恩,玉瓷泡的茶就是不一樣,真香啊。”心下卻道,李司怎麼送客送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