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倉鼠長袖一揚,指尖對着坐落在眼前的那座莊園,回頭笑道:“看,走了那麼久,總算到了。”
喻顏第二個爬上半山腰,一抹額上的汗氣喘吁吁地道:“真想不明白,在山下看着挺近的,怎麼耗了那麼久。”
秦於易大笑着,用扇指指藥王莊:“這纔是善用藥的藥王莊,對比一下不覺得你們之前看到的那個太假了麼?”
“百聞不如一見。”廖木傾面露尷尬,音調纖細冷漠地道,“書卷的記載總是不及親身經歷一回來得深刻。”
“是了,如若不是我喚你出來,怕你還沉浸在書卷中。”秦於易笑着揮揮摺扇。
說話間衆人已到藥王莊正門。
然沒有守衛,沒有蟲鳥鳴叫,大家不覺一怔,屏住呼吸,不敢擅自打破這裡的死靜。衆人的表情均變得凝重。因爲,無聲的時刻總是充滿着未知,神秘而莊嚴肅穆。
廖木傾對上秦於易的眼睛,疑惑地打着輕微精妙的手勢:蒙嵩人呢?然秦於易定定地看着她,目不轉睛,神情凝重。想到蒙嵩恐怕遭遇不測,廖木傾頓覺揪心。如此久久對視,半晌,秦於易泛開脣瓣,綻開一朵肆虐的笑,執扇的手大大方方地揮動,儀態從容悠然,無不示意她:放心。
廖木傾輕點頭,擡眼,看見寂寥無聲的藥王莊庭前一片空地,正琢磨着其用意,誰知此時一陣嘹亮的笑聲打破沉靜:“哈哈哈——”
笑之人正是金倉鼠。
瞥見衆人也大驚,廖木傾微瞪雙眼,略怒道:“做什麼?”
金倉鼠也不理她,一擺金衣,揮着金袖,笑着對藥王莊正門道:“在下金倉鼠,特來登門拜訪邪扁鵲幺娘。”
衆人又是一驚。
喻顏頓覺心跳到嗓子眼,就要蹦出來。正此時,藥王莊朱漆微卷的大門“吱嘎”一聲,似是被人推開,來回搖曳一陣,牽着門外幾個人的心思不定。
金倉鼠忽而復又大笑連連,喚回出神的衆人:“想來我金倉鼠的名號也夠響亮啊,幺娘也給我一分薄面。”
廖木傾一瞥他,正色道:“或許蒙嵩已經進去了,去看看罷。”
腳下一擡,正待跨出。
剎那間,“別動——”蒙嵩從水中猛地躥出,猛吸一口氣,大叫。溼漉漉的褐發自上而下地滴水,與平時一貫的形象迥異。
然最後一字音還未消,廖木傾的着乾淨鞋襪的右足已然落地,悄無聲息。
衆人大駭,面色一變,靜待四面莫名的危險出襲。
四下靜謐,微漾的塘水突起一水波,漸遠漸淡。浸水的盛柳撫波,低弱的柳葉婆娑吟其聲。然藥王莊空地處,什麼也沒有發生。
衆人面面相覷。
忽而一陣怪風吹至,頗顯詭異,卻又是無跡可尋。
喻顏壓住心下的不安,向蒙嵩問道:“蒙大哥從水裡出來的?”
“是。”蒙嵩面色略紅,卻是尷尬所致,“我之前觸動了機關,萬劍於閉門中射出,我驚訝之餘不及躲閃,只好到水中一避。”
廖木傾頷首道:“可是即觸即發?”
“是。”
衆人皆怔住。
廖木傾此刻仍是腳踩出一步的姿勢,然四周雖然氣氛異常卻也沒有萬劍觸發的狀況發生,不由心生疑惑,進退兩難。
“哈哈哈哈……”情形突變,那半掩的朱漆大門一晃,走出一個身材曼妙、面貼花黃的美婦。那美婦身姿搖曳,通身着紫衣,細作步而前。秦於易等人正欲開口,卻聽那美婦道:“不知貴客到訪,恐欣纔有所怠慢,幺娘特此恭迎。”
衆皆聰慧之人,即刻明瞭美婦所言。蒙嵩暗自咬牙,如此下馬威,卻只是有所怠慢!當真難以嚥下這口氣!
秦於易此番也思忖不久,藥王莊這般設計動用了心思,難道……可又有什麼地方覺得不甚對勁。暗自嘆息,想不出便罷,見着拆招。
那美婦話音一落,金倉鼠便接話道:“吾等晚輩怎可讓幺孃親自出來迎接,失敬失敬……”言語間眉目中毫無半分敬意,脣瓣泛開一朵燦如桃花的笑顏。
那美婦嗔笑一聲:“別人我不敢說,誰人不知倉鼠無賴兒,你是也。”又對衆人道,“既然都是客人就快請進府。”
喻顏與金倉鼠進屋時擦身而過,喻顏瞥一眼金倉鼠:“你和她倒是熟絡!”
金倉鼠聞言大笑,又見喻顏張紅的臉色竟也覺得分外得意,揚手,金袖一撫喻顏肩上,故作親密姿態:“我與女子都是相見甚歡,顏妹妹莫要吃醋去了……”
喻顏的怒顏瞬間慘烈變化,臉色由紅轉青,已是大怒,喝一聲道:“你這隻倉鼠好不賴臉,誰與你家吃醋去了!”
身後秦於易聽到也是“呵呵”大笑開去,想來笑面金倉鼠聲音再婉轉,臉皮子再厚也賴不了單純如此的喻顏。
果然金倉鼠面上燦爛的笑容一滯,音調一轉道:“你這姑娘真開不了玩笑……”聽聲音卻略有所委屈之意。
喻顏稍愣,片刻後纔想拉住金倉鼠,卻不料他金衣一閃頗快,喻顏只得作罷。
藥王莊除了沒什麼人,顯得寂靜以外,還略爲荒涼。進了正門便是四處建造,看似雜亂無章的小院。然到底是不是暗藏玄機,喻顏覺得是肯定的。雖然腳下四周遍佈碎石子,道路兩旁肆意生長着草葉,喻顏卻絲毫不敢怠慢,只踩着前面幺娘、金倉鼠的步子向前走。
藥王莊正堂。
喻顏剛坐身在梨花木椅上,秦於易便開門見山道:“想來幺娘精明如此,定然知道我們所爲何來。”
幺娘面上毫無變化,只飲下一口茶水,聞言,只掩口嗤嗤一笑:“我道是狜凌那老頭子先來問我話,不想卻是你們幾個毛孩子……”
堂下衆人均是面上一怔,聽幺娘這麼戲笑地回答,都猜測不出她對此事抱的是什麼態度。秦於易和廖木傾目光相對,卻只從對方眼中看出同自己一樣的毫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