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茶莊所處的地理位置甚佳, 周邊不僅是集市人來人往,還是通往蓬萊、烏山、嵐山、金陵官道民道的必經之路,作爲收集消息的來源之處真是妙不可言。
這幾日喻顏察覺到冷淪明來往信件特別平常, 經常是他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翻看過信條才能開始。喻顏原本不覺得, 但在悅茶莊住了數日, 不想白吃白住吧, 她總要在茶莊裡找些活來做做, 偏偏冷淪明連如何泡茶都頗有研究,喻顏每日都少不了請教於他。
這天,喻顏正問他新採的茶葉與陳的茶葉泡開會有什麼區別, 金鴿子就咕咕叫着踱進窗子來。看着喻顏被打斷後撅起了嘴,冷淪明笑着撫了她額前不安分的碎髮, 道:“這幾日你比較忙, 除了茶葉也都顧不上我……”
“你也不空啊, 再說我要學泡茶不是因爲你麼……”
冷淪明疑道:“因爲,我?”
“不錯, 你只會品茶卻不見你品酒。”
冷淪明笑道:“因爲我覺得酒是藥,不能錯喝。”
“藥?治什麼病?”
“解千愁嘛!”
喻顏笑道:“胡說……巷子裡喝酒的拼酒的數不勝數,他們都有愁麼?”
“是啊,都是寂寞、無所事事的人兒喝的。我此時無憂無慮,犯得着跟自己過不去麼?”冷淪明看了看喻顏, “如果哪天我覺得缺失了什麼, 或許會一醉解千愁……”
“你真會嗎?”
“會。”
喻顏眨了眨眼, 將盈眶的熱淚擠回去:“我不會走的!我知道總有一天……但我決計不會離開你, 就算我知道你明天對付的是喻府, 是大哥,我也一定站在你身邊!”
冷淪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眸, 不言一語。
喻顏急道:“你不信我?”
“不。”冷淪明轉過頭,頓了下才道,“喻顏,如果我要殺他,並且要趕盡殺絕……”
喻顏急急用手指貼着他的脣,制止他道:“你要殺人總是有理由的,如果他不礙着你,你怎麼會要殺他?我已經無父無母,你早已是我最親近的人了……如你不棄,我打算一輩子都跟着你,朝面日,夕對月,天長地久,生老病死……”
冷淪明握着喻顏發燙的手,靜靜地望着她泛紅的臉頰,輕而堅定地道一聲:“好。”
正是這一句“好”,雖然只此一字,卻讓喻顏如沐春風,她偏起頭,回冷淪明一個羞澀卻純美的笑容。
冷淪明緊住心神,道:“明日恐怕要早起,你不如早些睡吧。”
“爲什麼?”
“沒什麼,只是嵐山有事發生,我得趕回去。”
喻顏咬着脣:“你告訴我吧,我決計不會空頭承諾,我答應你的都能做到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狜凌李氏前兩天潛走了。”
“呃,就這個?”
冷淪明挑眉道:“不然你以爲呢?”他那表情分明是說“早就說了沒什麼的!”
喻顏禁不住笑道:“那不打擾了,早些睡!”
冷淪明點了點頭。而臨出門前,喻顏又聽到他溫和的聲音道:“對了,新摘的茶葉泡開了會有白絨的雜質,不信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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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倉鼠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娓娓道來,他說的是十分輕巧,廖木傾聽在耳中卻是心驚肉跳。她看着金倉鼠說到冷淪明的時候滿是佩服的神情越發覺得金倉鼠是尖嘴鼻腮,小眼細眉,越看越不似好人!
廖木傾怒聲道:“你這人好不要臉,倘若都跟你說的,爲什麼我們在此這麼久都不見有誰來救你?”
廖木傾這麼一問,金倉鼠頓時啞口無言,支支吾吾了一陣,打算就此搪塞過去。
然而“呼呼”大風捲入洞裡,本就狹小的洞中遽然又晃進一個藍色的人影。
“誒,怎麼是你?”金倉鼠疑聲道。
“不是我還能有誰?”藍魁邁進一步,逼得金倉鼠和廖木傾緊貼洞壁,“一收到公子的信,我便趕來了。”
“哼,你會有那麼好心救我?”
藍魁盯着金倉鼠的眼睛發出綠色、動物纔有的光:“是,你殺我過一回,倘若不是公子我早已命喪黃泉,怎能與你在此相會?哈哈……”
“你定是騙我,公子怎會派你來此?”
“這你都不知道,還要我告知你們?”藍魁笑道,“定是公子覺得你沒用、辦不好事,要我來懲戒懲戒你!”
廖木傾大驚:難道是金倉鼠沒能殺了秦於易,所以冷淪明痛下狠手?可是這個懲戒也未免太過了些!
廖木傾不由得開始同情起金倉鼠起來,本來就是各事其主,金倉鼠要刁難秦於易有何錯?而且他還未下手。
藍魁喝了一聲:“倉鼠無賴,你是要自己跳下去還是要我動手?”
“豈敢勞煩你動手?”金倉鼠閉脣一笑,右手暗暗地於袖間慢慢取着什麼,“這事,我一人足矣!”
廖木傾確定他最後這話是對她說的,便是要她不要插手,可是生死關頭,她卻絲毫不敢放鬆,提着一口真氣,看着藍魁和金倉鼠並列站在洞口,只要藍魁先動手,她便要揮出一掌來制住他。
只剎那間,金倉鼠袖間飛出一朵金花,直直逼向藍魁:“藍魁兄,我不信你方纔說的,殺了我,你回去不好交代!”
金花上灌輸了不少真氣,來勢迅猛,藍魁躬下身子,穩住下盤,在洞口站住了:“費心了,爲兄自有辦法!”
也不知怎麼回事,洞口的風依舊猛烈地灌入,金花偏偏錯了方向,竟然在藍魁輕指揮彈間,插入廖木傾的胸口!
“木傾!”金倉鼠紅着眼睛,大喝一聲道,“怎麼會這樣?”
“哈哈……”藍魁笑,“枉你自稱是憐香惜玉的倜儻男兒,竟也對女子動手,不錯,倘若告訴公子你雖然沒有殺了秦於易卻也殺了廖木傾來抵過,那公子肯定會追封你爲護法……”
廖木傾忍住要噴涌而出的鮮血,緩緩道:“於易怎麼樣了,被你殺了?”
“不,我想要你們先死。”
金倉鼠哼道:“爲什麼?”
“對了,你們落在這個小洞裡,都不知道狜凌的李氏已經全逃出屈祖教了吧,都是我放走的!”藍魁得意地笑道。
“什麼?”金倉鼠像看瘋子一般看着他,“你居然敢和公子作對,你怎麼敢?”
“那又如何?”藍魁狂笑,“公子畢竟年輕,如今還有感情牽絆,終難成大事!”
“你是說喻顏?”
“不錯!我本來可以下毒、殺了她,可惜她是唯一一個得了幺娘武功的人,我要跟她比武勝了她方能報仇,所以我只有另尋別路!”
“那你以爲狜凌能勝得了公子嗎?”
“所以呀,我想了一條妙計……”
“什麼妙計?”這時候金倉鼠扶起站不住,即將倒下的廖木傾,急急問道。
“將死之人,告訴你們也無妨。”藍魁不屑地瞥了秦於易一眼,他爲即將得來的勝利而興奮不已,本就急着想要找人炫耀一番,如今金倉鼠一問,他便立刻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他指了指廖木傾,“我這妙計就是殺了她,再指着她的屍體告訴秦於易她是你殺的,如此一來秦於易便肯定不會罷休,他定會與狜凌結盟一起對付屈祖教,有了秦於易、若是再加上一個月柳,不知道冷淪明還有幾分把握?”
“確實是夠陰險的計策,可我是不會同意的。”
“所以你也得死!”藍魁泛着綠光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金倉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