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喻府,所見之處均是張燈結綵,大紅的帷幔外掛,到處都洋溢着火熱的喜氣。
喻府正堂。
喻老爺面色沉穩和藹地看着喻顏:“顏顏,夏季雪花一事查得如何?”
“孩兒幸不辱使命。”喻顏簡單地描述了一下藥王莊上發生的事情,路上遇到之事,如月柳先生等卻都隻字不提,“孩兒已經可以斷定夏季雪花不是藥王莊所爲,是被屈祖教盜用了。”
喻老爺子眸光凝聚,摸着下巴道:“屈祖教……就是最近剛出來的那個教派麼?他爲何要去藥王莊盜花用毒呢?難道僅僅是爲了讓人以爲狜凌的護心丹是被藥王莊所盜?”
“爹,依我之見,屈祖教是爲了借名。”
喻老爺的眼睛一直,沉着臉望着她:“藥王莊已經頹廢多年,何來借名之說?”
喻善一笑,將輪椅劃至正堂中央,道:“屈祖教名聲不大,倘若借一般名聲揚外的幫派只會是擲水之石,波紋擴得再大也滿不出那口小池塘,而借藥王莊則如淺海蛟龍,一躍而名聲萬丈。”
“恩,說得好!善兒如此聰慧,爲父實在是不捨得將你外嫁啊。”喻老爺頷首又微晃腦袋,顯得十分不情不願。
喻善拿眼一瞟喻顏,惶然道:“爹爹,那些聘禮不要也罷,我們喻府又不是缺這些東西……”話未說完,卻覺身上一寒,不禁擡眼向堂上看去。
喻老爺子那一雙精目正虎視着她,帶着無比強烈的壓迫感,使人爲之一顫。
喻善只好低下頭,眼簾微斂,諾諾道:“沒事了,爹……”
“恩。”喻老爺一擡手,示意她們離去。
喻顏小心謹慎地推着喻善的輪椅將她送至門外,轉而回過身來。
喻老爺訝然擡首:“還有什麼事?”
“爹爹,既然二姐不想嫁,不如便算了……”
喻老爺冷冷的眸子掠過她,轉向大堂之外:“你是否聽人胡言什麼了?”
喻顏一怔:“顏顏剛剛回府,沒有聽人說過什麼。”
“那便好,休得聽人胡說八道!”喻老爺嚴厲喝道,“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就是。”
又道:“你與何人回府?”
“笑面金倉鼠。”礙着喻老爺神色寒冷,駱天卻是不敢貿然說出口。
“他人呢?”
喻顏臉色一變,略微尷尬道:“在城外被一大戶人家的小姐,帶走了。”
“哈哈……”喻老爺似是早知如此,瞭然道,“所以他是江南有名的紈絝子弟,吃穿用度都來自美人手中……”
喻顏沉着頭道:“原來爹爹也知道。”
“哈哈,顏顏,這天下爹爹不知道的事情何其多,可是我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喻老爺拂袖大笑,“包括你一路來與何人一起,說過什麼話,我可是一清二楚,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我也知道。”
喻顏身心大震。
沉沉的笑聲又問道:“喻府的‘一線天’發得可是及時?”
喻顏只得點頭,聯繫起在藥王莊中每一件事,早一些晚一些都會使得夏季雪花之惑不得解。不是一線天,喻顏也不知道是否可以活着出藥王莊,那冷淪明和藥王莊是不是會殺人滅口?一切不得而知,因爲一線天發的時間恰到好處。
“我知道一件事震驚了江湖。”喻老爺意味深長地看着喻顏,如鷹鉤的鼻子吹着氣。
“呃?”
“聽聞喻府四小姐武功驚人,幾招將藍魁君子斃命……”
喻顏急道:“爹,都是江湖傳言罷了,顏顏其實遠遠不及藍魁。”
“我想說……”喻老爺摸着削尖的下巴,微微頷首,“很好。”
喻顏低首沉思不及說話,喻老爺又道:“你不要爲善兒的婚事操心,若是有空,不妨多爲自己想想。”
“回房去吧。”
“是。”喻顏心中迷惑卻只好退身下堂。
出得正堂,喻顏一呆,喻善竟仍是在門口,她閉着雙眼、低頭沉思,安靜地坐在那冰冷的輪椅之上。
秋後的陽光安詳地灑在她殘廢的雙腿上,覆上一層緩緩流注的光輝。
喻顏自小便想,如果喻善的腳不是摔了、廢了,她一定是天底下最耀目的女子,她有着喻顏自認爲遠遠不足的智慧頭腦,她有着稍遜喻卿的嬌豔嫵媚,她有着母愛的貼心柔情,她對自己一直是極好的,獨是自己不接受。
喻顏迎上去,嬌笑着道:“二姐,還在此等我?”
這本是玩笑話,不想喻善卻極其凝重地點點頭,她正色道:“正是專程等你的。”
“爲何?”
“我有話要同你說。”
難道是二姐要出嫁了想讓自己幫忙挑選嫁衣麼?喻顏抿脣一笑:“好。”
秋季傍晚的獨特景緻總是醉人的,在傍晚臨近黑夜前離別卻是傷人的。
小鏡扯着一羣一角,溫熱的淚珠在眼圈打轉,嗓子哽咽道:“慢走。”
冷淪明細緻的臉龐上印着淡淡的笑,他柔柔道:“怎麼,哭了?”
小鏡點點頭。
冷淪明撫上她柔嫩的臉頰,親暱地耳語道:“等,等我接你走。”
“恩。”小鏡面頰一紅,指了指他身後假裝視而不見的駱成道,“你接待的事我會注意的,你們,快走吧……”
冷淪明一拂袖,不帶一絲不捨地踏步離去。
小鏡一直襬着手,直到落日的光輝照不到離人。
駱成跟在冷淪明身後,漠然前行,然而他緊拽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此刻好奇的心情。
冷淪明淡然笑道:“駱成,可有什麼問題?”
“公子爲何不將小鏡帶回總教,畢竟讓她留在藥王莊的作用也不是很大,沒有她留着也不會怎麼樣。”
冷淪明搖搖頭:“這你便大錯了。”
駱成不解。
冷淪明難得樂得解釋道:“幺娘是什麼性子的人你還不知道麼?她雖然斷了雙手但還是敢怒瞪王聞,她敢罵敢吼,言辭裡沒有一點懼怕的意味……這並不僅僅是因爲她有恃無恐,更是她心裡充滿了必反局勢的決心!”
“幺娘對小鏡是有戒心但那時以前,現在她沒了雙手,小鏡便成了她了雙手。幺娘只有相信小鏡,無條件相信,她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所以……”
“留下小鏡,便可以得知‘苦中苦’,‘罪加罪’的藥方。”駱成也是聰明人,冷淪明一點,他即懂。
“恩。”
“可是……”駱成有些急道:“小鏡她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她畢竟是你親妹妹啊!你忍心麼?”
冷淪明面上一怔,隨即大笑道:“駱成,你想得太多了,如今天下的格局未定,她跟在我身邊豈不是更危險!”
駱成道:“也是。”想了下又道:“但……”
“沒有但是了,駱成。”冷淪明這樣說着,轉過頭。他額間的青絲吹散開來,陣涼的風,徐徐掠過他姣好的臉,眸中閃着一縷堅定而寒的光。
駱成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冷淪明換了一張臉色,和緩很多:“聽說冥姬已經回總教了?”
“恩,很早就已經在了。”
“那我們也趕緊回去,迎接教主迴歸。”
二人邊走邊說,運起輕功,腳下生風,已然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