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冥 姬

秦於易三人一路風塵僕僕,來到一片小土丘。

正是晌午時分,碧空無雲,驕陽盡情揮灑,土丘小坡上熱氣騰騰,似有隱隱的熱氣從土地裡冒出來。

廖木傾晃了晃手中的水袋。秦於易問:“如何?還有多少?”

“只怕是不多了。”廖木傾據實答道,發乾的嘴脣微白。

“我去取些水來,你們在這裡不要走開。”蒙嵩低沉道,提着大刀往反方向去,他略施輕功,步履矯捷,只一會就已經隱約在土丘後面。

秦於易坐在凸起的土丘的陰影下,指了指邊上的空位對廖木傾道:“木傾,趕快來休息一下吧。”

“恩。”輕輕落座。

方圓幾裡均沒有人影,這裡顯得很靜。沒有草木便沒有綠蔭,這個土丘猶如沙漠一角,□□裸地面對驕陽。

作爲一位女子,廖木傾的心思細膩,雖然隔了一段時間,對一些事情還是很惦記的,“你怎的對萬老頭子說那些話?”

秦於易仰起頭,喝了一口水,聽到廖木傾輕輕的問他,但沒聽清楚便回問道:“你說什麼?”

廖木傾面上一紅,聲音更輕了:“出狜凌莊的時候,你可還記得對那老頭說了什麼?”

“呃?”秦於易卻聽明白了,只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便一猶豫道,“你不是在邊上聽到了麼?”

見廖木傾半晌咬脣不語又道:“我還能說什麼,‘無非是我與木傾是兄妹’,這麼說可好?”微微擡頭,卻看到廖木傾的臉色似乎更白了,不由地關切道:“你怎麼了?喝口水吧。”

廖木傾搖了搖頭,動作很慢,幅度甚微,使得秦於易幾乎看不出來。

秦於易自認爲與廖木傾自小熟識,青梅竹馬,只要廖木傾的一張口他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一個動作他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此刻他卻懵了,他猜不到廖木傾微抿的脣即將吐出什麼話來,亦或是她是否還會說下去。

秦於易靜靜地看着她,總覺得她突然變得孤寂起來,張了張口很想說點什麼來撫平她緊蹙的眉,但是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有人,不像是蒙嵩?”

馬蹄聲漸行漸近,正這時,一聲怒喝傳來:“冥姬,既然來了爲何到現在還不現身?”

秦、廖二人對了眼色,秦於易是一臉玩味,廖木傾立馬緊張起來,拉了拉他的衣角想要制止,秦於易默不作聲地掙開,緩緩走了幾十步,小心翼翼地趴在土丘後面,饒有趣味地看着怒喝傳來的地方,廖木傾急忙跟上。

從土丘小坡上往下望去,但見一隊人馬簇擁着一輛馬車,齜牙地面對着一個獨步前來的女子。那女子蓮色輕紗遮面,搖着輕曼的腰身,款款走來,嘴裡依依呀呀的一首小謠曲,音調頗高,卻聽不清是在唱什麼。

一名男子驅馬走上前幾步,大聲喝道:“冥姬,你不是在冥幽谷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冥姬杏眼半睜,聲音清麗婉轉:“喲,駱成哥哥不喜歡冥姬唱得這首曲麼?”說罷,身形靈巧一動已然移步在丈內,蓮色輕紗輕揚間,青絲戲舞,眉目間盡是嬌媚之色,“怕是沒聽清吧?那,小妹再唱一遍吧。”

駱成抓着馬繮的手緊緊握住,青筋暴出,陰沉着面容,直直盯着那女子,似要將那女子的花招背後看透。

“幾年離別幾年逢,

把酒問姓如初見,

醉酒醒來憶容顏。

忘卻江山滄海事。

一帆風雨路三千。

哭損殘年勸手足。

勿把兄忘卻,

自古窮通,

皆定數。

離合豈無緣,

今後隔數裡,

各自保平安

手足莫牽連 。”

這次冥姬那女子說得很清楚,連秦於易都聽到了,像是一首詩,但其中的分隔離散之意對手足情深的兄弟而言更不像是一首好詩。

果然,駱天猛地跳下馬,一個箭步衝上去,拔下腰上的劍直指冥姬喝道:“你這賤人又想來搗什麼?”

“小天……”駱成慌張叫道,“回來。”

“哥哥,待我去教訓這賤人再回來。”

冥姬雖然有輕紗遮面但仍可以聽到她吟吟笑着,身姿靈巧一閃便躲開駱天的劍。

駱天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又補上一劍,這一劍看似無奇,但被駱天使得相當奇妙。

力道不小,劍身卻意外得迅速轉變方向,他這一劍看似直插冥姬心臟,其實不然,劍尖一劃割破了冥姬纏腰的紗片。

可還是沒有較之勝出,銀色劍尖載陽光下熠熠閃亮卻沒沾上血。

冥姬的眉目間俱是嘲弄的意味,她巧然翻身,魚躍到駱天后背,趁勢踹一腳駱天的脊樑,看上去是輕飄飄的一點,但是憋足了內力的力道不小,駱天一個踉蹌,若不是用劍抵着地面,恐怕早就跌坐下去了。

在駱天身體不穩的時候,冥姬一扯身上剛剛被他割破了些的紗布,竟是一條長長的腰帶,但見她輕輕一抖,腕間稍一用力,腰帶的一頭已朝駱天頭頂去,口中念道:“小天哥哥呀,這招‘荊蓋天頂’可是我煞費苦心,特地爲你研練出來了。你且試試味道吧……”

眼前青衫一閃,一襲青衣的駱成一把抓住那腰帶,怒喝道:“冥姬你膽子不小,欺到我這裡來了……”言罷,橫眉一斂,扯着手中的一角腰帶,暗施內力,只一眨眼間,布條盡碎,揚揚灑灑,飄散在空中,留在二人手中的竟是一根黑色細長的帶鉤藤條。

空中揚起落下的碎布條帶着一角一角的陰影,遮掩不住駱成的憤怒,他右掌繃勁,手指略曲,手臂徐徐推進間五指破空之音如戾喝,去勢洶洶。

冥姬也不懼,連躍幾步,終是覺得逃不開身,反而背手順風而立,蓮色輕紗幾欲被吹開,待威猛如獸的駱成逼近,左手迅速的從右手袖中取出一物,五指散開間銀晃晃的粉末散開。

駱天驚道:“哥……”駱成臉上的懼色一閃而過,掌上生風奮力扇開順風襲來的粉末,腳踏着清風不會兒就到了冥姬身後。

“哈哈……”冥姬尖聲笑着,這笑聲傳開在土丘坡上上下下。

秦於易心下突然一陣噁心,乾嘔不止,頓時便臉色蒼白。

廖木傾連連輕拍他後背,又擔心這異樣會被駱氏兄弟和冥姬那女人聽到,只得急急地期盼着蒙嵩快些找到他們。

“你又弄了什麼東西回來?”駱成彈彈青衣,那青衣撒上不少碎布條和銀粉。

“沒想到呀,你還是不怕我下毒。”冥姬嗔道,一隻纖纖玉手輕撫上駱成的青衣,慢慢地幫着彈開那些銀粉,“只是普通碎銀子的粉末罷了。”

“哥。”駱天皺眉道。

“我聞出來了。”駱成看了看駱天,知道他的意思便不着痕跡地避開冥姬伸來的手。

冥姬張開在半空的手一顫,緩緩收回袖中,緊緊握拳,指關節吱吱作響,面上卻不露分毫不悅之色。

就在這緊張尷尬的情形下,秦、廖二人均感到身後一陣冷意,不由對視一眼,互相一點頭,廖木傾拾起地上一顆碎石,猛然間轉身,內力催動指間用力朝後擲去。

一瞬間愣住。秦於易見廖木傾半晌沒動靜,疑惑地回過頭。

強烈刺眼的陽光被一個黑色身影所擋住,秦於易落在一片陰影之中,心跳劇烈的時候,連猜想都沒有了,只剩機械的動作,擡頭,緩緩地。

“誒……”待秦於易看清來人正是一臉陰沉的蒙嵩的時候皺着的眉頭立馬鬆開,不屑道,“原來是你呢。”聲音輕揚,雖然不是很大聲但對習武之人而言卻是大動靜了。

果然,冥姬微蹙柳眉,不悅道:“誰?”

秦於易知道蒙嵩定然對自己隨意走動有意見卻不加言語,裝作沒看見蒙嵩冷冷不悅的臉,掙開廖木傾的手,撫了撫衣衫,一臉凜然,正欲出聲,不料之前走出冥姬的那個路口又一個身影徐徐踏近。

遠遠的距離只看得到來人一襲黑色衣衫,連發帶也是黑色的,整個頎長的身影看上去極其陰沉,卻又不失淡然儒雅。他信步走來,對面前的一切不加理會,低頭,負手。漫漫的一陣黃沙隨風揚起,絲毫不減他一身英氣。

蒙嵩微咧厚厚的嘴脣,順了順紅須,漠然的臉上驚現詫異之色。他看了眼身旁的百曉廖木傾,也是一副震驚的表情,頓時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來人不把冥姬和駱氏兄弟放在眼裡定是不一般的人物。看他弱冠之年、風華正茂,周身一股決然孤寂的邪氣,尤其是眉宇間清晰可見的傲然之意似拒人於千里之外,果非常人能及。

秦於易三人正猜疑來人是誰的時候,卻聽冥姬“呀”了一聲,慌忙跪身道:“公子。”

駱氏兄弟及馬背上的一行人雖然晚了一拍但言行舉止中恭敬十足,側跪冥姬身後:“見過少教主。”

來人微微瞥了一眼他們,細長的睫毛一掃眸中冷色:“事情處理得怎樣了,駱成?”

“少教主……”駱成話音一頓,思忖了半晌,避開駱天的眼睛道,“這一次當是有得有失。我在狜凌坡見到的那女子是喻家四小姐喻顏……”話音未落,只聽駱天吼叫道:“哥!”駱成不敢直視駱天,別過頭去。

秦於易等人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秦於易眸光一亮,輕聲道:“喻家人……”

廖木傾輕抿着嘴,臉色越發白了:“人家是四小姐,你樂什麼?”

秦於易沒有回話,收起笑顏,直直盯着馬車看。

廖木傾見他如此認真,心下愈加不喜,面上卻不展露,周身霎時一片寒意。

蒙嵩一言未發,似仍在生氣中,卻依舊好心腸地遞了水壺給他二人。

坡下,被稱爲少教主的人,冷淪明,一臉興趣地看着他兄弟二人爭執,犀利的眸光一閃,嘴角微微一動似笑非笑道:“說說看。”

一句“說說看”讓駱天滿臉的怒氣暫時壓下去,陰沉着臉默不作聲,眼神忿忿地看着駱成,帶着濃烈的埋怨。

駱成接着說:“這喻顏現在就在馬車上。”

“哦?傳聞喻家三位小姐均是花容月貌、天生麗質,如此倒要瞧瞧了。”眉間一挑,緩緩跟在駱成身後。

冥姬不聲不響,目光緊張地隨着冷淪明移動,看着冷淪明離馬車越來越近,她心裡沒來由得惶恐起來,心坎的石塊越積越沉。玉指深陷肉裡,指關節明顯,疼痛卻掩不住焦躁不安。

步至馬車邊。

駱成掀開馬車的簾布,車廂暗淡,一女子靜臥。

點染曲眉,面如冠玉,略施脂粉的花玉容顏如芙蓉出清水,天然去雕飾。細看她濃密錯落有致的睫毛輕顫,紅脣微動,低聲呢喃耳語。華麗精緻的霓裳青衣將昏睡的美人顯得俏麗有生機。

冷淪明眼中的驚異之色一閃而過,脣邊泛開若有若無的笑:“你瞧着如何?”

駱成稍稍屈身,肅然道:“桃羞李讓,天香之色。不施粉黛顏色麗如朝霞映雪,若稍作妝扮……絕代佳人無疑。”

冷淪明不置可否道:“你確定她是喻顏?”

“不錯,此乃家弟所言。”

“好。”駱天幼時曾待在喻家,後與駱成相認才入教,這些事冷淪明自是知曉。

駱成不知其說“好”是什麼意味,不便接話,只俯首靜待。

如其所料,冷淪明彎身進入馬車,伸出白皙修長的手,輕輕覆在喻顏的額間,手指三兩下撥動,收起,握拳,收回長寬的袖中,閉眼冥思一會。不久冷淪明又彎身撫簾出來,對着駱成正色道:“你沒辦好事,即便是這樣也於事無補,你速隨我回總教再議。”

駱成沉聲應道:“是。”

冷淪明轉身環顧一週的馬匹,最後躍上駱天的馬,身姿颯爽,衣袂飄飄。他悠悠然拍拍馬頸對駱天道:“你的馬不錯。”復又道:“你快動身,喻顏快醒了。好好待她,不然喻家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駱天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淪明冷峻的面容上柔和的笑顏,呆呆地立着,直到那冷淪明輕喝一聲:“駕。”駱成驅馬前行,緊隨冷淪明而去,臨別了也不曾對視駱天,帶着一絲遺憾以及更堅定的決心,揚鞭奔走,捲起一陣黃沙塵土。

透過黃沙,駱天怒視着對面珠紗遮面的冥姬,深深的眼裡盡是敵意。

冥姬瞥了他一眼,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事實上,此間她目光一直停駐在冷淪明身上,忍痛看着他進出馬車,這時又幽幽地看着冷淪明騎馬離開,眉間眼裡盡是不甘。

她從冥幽谷中跋山涉水一路到此並不是爲了看一眼他纔來的。起碼,起碼總要對上一句話。她得知冷淪明即將經過此,故意像以前那般搗亂,攪混他的計劃。也許是因爲冷淪明的計劃一直是天衣無縫,總留有百般退路,她搗毀的口總是在轉身間被冷淪明補上,再大的洞他只是付之一笑,連責備都吝嗇施捨給她。

言行舉止優雅隨和,貌似平易近人的冷淪明對任何人、任何事總是笑顏以對,卻不是對你的有禮相待,不是青睞有加,而是未把你放在眼裡。一如你卑微渺小如此,他的眼中看不到你的存在。

冥姬可恨得想,可恨地慢慢往前走去。

31.許諾三約61.復活 一7.夏季雪花15.悅茶莊10.野馬之緣24.真假藥王莊 一100.孰能無情17.湯殤冥姬初鬥54.千軍萬馬陣69.反撲之力 二74.擂臺 一13.言笑晏晏24.真假藥王莊 一25.真假藥王莊 二29.邪扁鵲幺娘 一104.了斷 二51.入教 一44.閨 房1.狜 凌71.劇毒 一75.擂臺 二90.護心丹18.第二任務9.冥 姬87.狹 道65.盟主大會 三104.了斷 二100.孰能無情72.劇毒 二9.冥 姬102.孰能無情 三88.教 壇39.離 別47.金蟬脫殼 二88.教 壇73.劇毒 三48.臨雪傲岸66.大江東去22.夜 宿18.第二任務81.獲 救23.藥泉溪97.詭 計24.真假藥王莊 一90.護心丹26.真假藥王莊 三46.金蟬脫殼 一1.狜 凌39.離 別88.教 壇56.轉機 一19.月柳先生79.危 機9.冥 姬25.真假藥王莊 二24.真假藥王莊 一53.烏山之變73.劇毒 三63.盟主大會 一31.許諾三約95.蘭香爐93.出得林陣25.真假藥王莊 二27.重 遇16.桑菊涼茶59.禁 閉24.真假藥王莊 一32.暗 機20.三倒三飲52.入教 二80.又見危機83.洞天 一3.交接儀式 二18.第二任務58.處 置73.劇毒 三81.獲 救86.壁 崖57.轉機 二39.離 別91.朝 夕63.盟主大會 一34.辟邪安正35.盤 龍79.危 機18.第二任務94.出得林陣 二74.擂臺 一39.離 別80.又見危機93.出得林陣57.轉機 二25.真假藥王莊 二4.騷亂之後100.孰能無情89.勢 變44.閨 房101.孰能無情 二107.最後一役
31.許諾三約61.復活 一7.夏季雪花15.悅茶莊10.野馬之緣24.真假藥王莊 一100.孰能無情17.湯殤冥姬初鬥54.千軍萬馬陣69.反撲之力 二74.擂臺 一13.言笑晏晏24.真假藥王莊 一25.真假藥王莊 二29.邪扁鵲幺娘 一104.了斷 二51.入教 一44.閨 房1.狜 凌71.劇毒 一75.擂臺 二90.護心丹18.第二任務9.冥 姬87.狹 道65.盟主大會 三104.了斷 二100.孰能無情72.劇毒 二9.冥 姬102.孰能無情 三88.教 壇39.離 別47.金蟬脫殼 二88.教 壇73.劇毒 三48.臨雪傲岸66.大江東去22.夜 宿18.第二任務81.獲 救23.藥泉溪97.詭 計24.真假藥王莊 一90.護心丹26.真假藥王莊 三46.金蟬脫殼 一1.狜 凌39.離 別88.教 壇56.轉機 一19.月柳先生79.危 機9.冥 姬25.真假藥王莊 二24.真假藥王莊 一53.烏山之變73.劇毒 三63.盟主大會 一31.許諾三約95.蘭香爐93.出得林陣25.真假藥王莊 二27.重 遇16.桑菊涼茶59.禁 閉24.真假藥王莊 一32.暗 機20.三倒三飲52.入教 二80.又見危機83.洞天 一3.交接儀式 二18.第二任務58.處 置73.劇毒 三81.獲 救86.壁 崖57.轉機 二39.離 別91.朝 夕63.盟主大會 一34.辟邪安正35.盤 龍79.危 機18.第二任務94.出得林陣 二74.擂臺 一39.離 別80.又見危機93.出得林陣57.轉機 二25.真假藥王莊 二4.騷亂之後100.孰能無情89.勢 變44.閨 房101.孰能無情 二107.最後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