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去正房找寧氏說了要出門的事。
寧氏笑着點頭,“去吧。告訴你夏家嬸嬸,得了空來府裡坐坐。”
“好啊。”香芷旋見婆婆似是要出門,問道,“是不是要去西府?”
“是。”寧氏苦笑,“有着十幾年隔閡的人,眼下看她萬念俱灰的樣子,我心裡竟是有些不落忍。”
“您是不屑於落井下石罷了。”香芷旋有些煩惱地撓了撓額頭,“二老夫人是看到我就沒好氣,不然也能陪着您過去看看她了。”
“你可別去。”寧氏摸了摸香芷旋的頭,“她大抵一看到你就會想到洪氏那樁事,少不得又發作,何苦去聽她不好聽的話。快出門吧。”
“嗯。”香芷旋又問道,“那我晚間用過飯再回來行麼?”
“行,怎麼不行。”寧氏笑道,“讓你嬸嬸多給你做些可口的飯菜,多吃點兒。”
“母親最好了。”香芷旋笑着上前去攬住婆婆手臂,臉頰在她肩頭蹭了蹭。
寧氏心裡暖烘烘的,笑意自心底到了眼底,又叮囑:“記得帶上斗篷,晚間還是有些冷。”
“嗯。”香芷旋這才行禮退下,踩着輕快的步子出門。
到了夏家,香芷旋與樊氏說了一會兒話,問道:“叔父呢?”
樊氏好笑地道:“他還能做什麼?在後面。臘月、正月裡先後添了兩窩小狗,他喜歡得不行,只要在家就去親自照看。”
“小狗啊?”香芷旋怕大狗,但是很喜歡小狗。
樊氏問道:“去看看?”
“嗯,去看看。”
兩人相形去了後園。樊氏吩咐隨行的丫鬟先一步去傳話,讓夏易辰將那一羣大狗先拴起來,省得嚇到香芷旋。
進了園子,夏易辰笑着迎上來,身邊跟着一條小狗。
小狗多說一尺來長,身形圓滾滾的,背部的毛色有些發黑,其餘部位是金黃色的。它顛顛兒地跑過來,小尾巴翹着,神采奕奕的。 шшш тт kǎn ¢ 〇
“這麼可愛呀。”香芷旋看着小狗圓圓的肚子,失笑不已,“剛吃飽?”
“嗯。”夏易辰將小狗撈起來,遞到香芷旋臂彎,“這是個小吃貨,屬它長得快。”
小狗有些怕生,在香芷旋懷裡扭動着,發出不安的輕哼聲。
香芷旋笑着撫摸着它的皮毛,“真是那種大狗生的?”
夏易辰失笑,“自然。”
“現在這麼小,要多久才能長成龐然大物啊。”
“一年就長成了。”
“啊?”香芷旋意外,“那麼快?”
夏易辰又笑,“那你以爲呢?跟人似的,一年長一點兒?”
“我不可就那麼以爲的。”香芷旋給小狗撓癢癢,它很舒服,安靜下來。
樊氏讓兩個人說話,去看自己鍾愛的那條大狗。
大狗一見到她就迎上去,身形直起來,雙爪搭在樊氏肩頭,一個勁兒地搖尾巴。
香芷旋瞥見,驚訝地睜大眼睛,“天……”大狗立起來比嬸嬸都高。
樊氏拍拍大狗的頭,柔聲安撫兩句,大狗便放下爪子,蹲坐在地上,由着主人撫着它的頭,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直輕輕地搖着。像個聽話的小孩子。
香芷旋別開了眼,“不能看。總看的話,我都想養一條了。”
夏易辰道:“養一條又怎麼了?少鋒也喜歡。”
是啊,襲朗也喜歡呢。香芷旋摸着小狗的頭,又看看那條正跟嬸嬸起膩的大狗,“讓我想想。”
夏易辰笑道:“慢慢想。它們跑不了,都給你留着。”頓了頓,又道,“也就是你,別人想跟我要我都不給。”
“這話我信。”香芷旋抱着小狗,隨着叔父四處轉了轉,看到一羣小狗在草地上嬉戲,很是有趣。
照看這些小狗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面若桃李,濃眉大眼。
香芷旋不解,“怎麼讓女孩子做這些事呢?”
“是她自己願意,我跟你嬸嬸可沒說過這話。”夏易辰解釋道,“是一名管事的女兒,自幼習武,什麼都不怕,又特別喜歡院子裡這一羣狗,正好到了找差事的年紀,她就求着你嬸嬸給了她這個差事。”
香芷旋又看了看那丫頭,“叫什麼名字?”
“紫蘇。”夏易辰不解,“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是養狗,得有個懂行的人照看訓練着啊,不然哪兒成啊。”
“這倒是。”夏易辰就笑道,“行,你要真有這心思,連這丫頭一同給你。她又會拳腳,你身邊習武的人越多越好,到哪兒都不需擔心。”
“嗯,跟我想到一處去了。”
夏易辰問道:“香家的人都到了京城,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不外乎是惦記那筆銀子。”香芷旋蹙了蹙眉。
“有沒有什麼打算?”
“正猶豫着呢。”香芷旋苦笑,“她們說我爹孃的產業就是香家的,這也對。如果她們肯善待我跟大姐,我也不會計較錢財的事。甚至於,她們不一次次因爲錢財找我麻煩的話,我都不會窩火。但是,有些事我又需要大哥大嫂幫忙周旋着,不好讓他們跟着吃苦。我大哥那個人,您也知道。”
“猶豫什麼呢。”夏易辰道,“生意有賺就有賠,香家現在沒有經營有道的人,賠的狠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我答應過你爹孃,要好好兒照顧你和你大姐,就要讓你們心裡暢快些。你別管了,我自有主張。”
“但是您別爲了這種事惹上麻煩啊。那樣我可受不了。”
“瞧瞧這話說的,分明是小看我啊。”
“哪有。”
夏易辰笑開來,“你別管了,安心過你的日子,等着看好戲就是。”
“行啊。”叔父不是沒頭腦亂來的人,自有一套磨人的法子,也一定會考慮到香若鬆,適度地教訓一下香家而已。這樣想想,她就不再擔心了。
回往內宅的時候,薔薇上前來,附耳道:“方纔一名護衛來報信了。您的馬車剛一離府,三爺房裡的一名小廝就藉故出門,另找了人去蔣家報信。現在,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外面探頭探腦的。”
襲脩的小廝去了蔣家報信。這樣說來,他不是隻是聽說,而是參與了。
香芷旋只是爲襲朗心寒,別無感觸。
薔薇繼續道:“護衛說,您不用擔心,趙賀已經安排妥當。到您臨走時護衛會再來傳話給您。”
香芷旋點一點頭。擔心與否還不是一樣,遲早要過這一關,甚至於,日後要習慣這種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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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香芷旋和夏易辰、樊氏一同用過飯。
管家、薔薇先後進門,各自找夏易辰、香芷旋通稟事情。
之後,夏易辰詢問了香芷旋幾句,安撫道:“少鋒的手下已經安排妥當,要我配合一下,你別怕。哪一個大家族裡都有不少齷齪事,少鋒待你周到,這已是你的福分。”擔心她爲此心煩不耐。
香芷旋笑着點頭,“我清楚,您放心。”
夏易辰思忖片刻,有了主意,“讓紫蘇坐你的馬車,你暫且等等再回府。”隨後就笑着出門,去找襲府的護衛頭領商量。
樊氏也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人,看着香芷旋又分明是早就料到今日情形,並不多加詢問,與香芷旋閒閒地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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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陷入黑暗。
香芷旋來時乘坐的馬車出了夏家的紅漆大門。
過了些時候,一兩很尋常的黑漆平頭馬車進了夏家,停在垂花門外。
香芷旋與叔父嬸嬸說笑着,到了馬車前,見一道黑色的人影下了馬車,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
襲朗脣畔噙着一抹笑,上前來給夏易辰和樊氏見禮。
夏易辰道:“你來了更好,我也就放心了。不早了,快回吧。”
“是。”襲朗語聲恭敬,“我明日休沐,下午再來叨擾叔父嬸嬸。”
他休沐,也不過是不用上大早朝,稍稍有點兒空閒。要過來,自然是要說說原委,讓他們放心。夏氏夫婦清楚這些,聞言笑得愈發愉悅,催促兩人快些回府。
上了馬車,襲朗就將香芷旋安置到了自己懷裡。
馬車走出一段,香芷旋才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啊?”
“來接你回家。”襲朗吻了吻她額頭,“回家的路不短,不想你提心吊膽那麼久。”
香芷旋心頭泛起漣漪,卻不知如何表達心緒,只是將手放到他手裡,與他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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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府,老太爺的書房。
寧氏、二老夫人、襲脩夫婦、襲刖夫婦先後而至。
老太爺不解:“你們來我這兒做什麼?”
站在門邊的趙賀道:“是四老爺交待的,要諸位等他和四夫人回來。有要事。”
老太爺下意識地看向襲脩。
襲脩聽得那句等襲朗和四夫人回來,面色變了變。
今日老四如常回府,先去正房請安,與寧氏說了一陣子的話,便出去了。香氏下午出門,至此刻還沒回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襲朋和蔣鬆得手沒有?
老四將襲府中人全部召集到這兒,又是做的什麼打算?
襲脩預感很不好。他笑着起身,往外走去,“既然老四還沒回來,我就先回房一趟,下午竟從書房角落翻找出一本古籍,我去拿來給老太爺過目。”
趙賀卻是板着臉擡手阻攔,“別的事日後再說。我也不瞞您,此刻院裡院外都有護衛把守。這是四老爺交待的,處理完要事之前,誰也不得走出這裡半步。”
襲脩的心沉到了谷底。
昨夜襲朗與父親說過的話,他都知道了。細品了品,心知襲朗日後若是有可能,怕是就會照着父親的心窩子狠狠地捅一刀。
襲朗不會在尋常瑣事上膈應父親,只會毀掉父親看重的人、在意的東西。那纔是最殘酷的折磨,是襲朗最擅長的方式。
眼下父親看重誰?
除了他還有誰?
他心頭完全被恐懼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