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站在靜園外,思忖着等會兒進去該怎麼說。
她是皇家身份最尊貴的兒媳婦,卻從來不敢以皇上的兒媳婦自居,打心底畏懼皇上。因爲她是女子,常在宮裡行走時,聽說了留意到了諸多是非。
皇室兄弟姐妹十來個,只有皇后膝下兒女雙全,慧貴妃等有子嗣的嬪妃,膝下只得一子或是一女。
有二十多年,有別的嬪妃比着,皇后與慧貴妃是最得寵的。
自四公主出生之後的十幾年,後宮再沒嬪妃有喜生子。
縱觀這些,讓太子妃覺得,皇上是連子女的數目都算計着的,他覺得夠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後宮就成了擺設。
這情形讓人怎麼想怎麼脊背發涼,可是也有好處。太后在世時,沒少難爲皇上、皇后,但是明裡暗裡鬥法的也只有最尊貴的幾個人。後宮裡一直安靜且乾淨。
以前皇上的冷漠需要人琢磨多年間的是非才能看出一二,而現在皇上的無情已經到了明面上。
所以,太子妃生怕自己說法不當,被皇上責難,給太子添亂。
過了一會兒,有啞奴走過來,躬身做個請的姿勢。
這些啞奴並不是被灌藥甚至用刑所致,而是皇上命人找來的,從小聾啞但聰慧有眼色。大多是十來歲到了靜園,由人好生調父的經歷一番,也會氣個半死。
轉過天來,睿王畏罪自盡,皇上賞了他一口棺槨、幾尺黃土,不允人弔唁。
得知睿王妃帶着幾個孩子守在睿王府,皇上沒好氣:“讓她自尋去處,把府邸騰出來。”
睿王妃領命回了孃家。她的孃家,是鎮國將軍府。離開府邸那一日,她神色是近乎麻木的平靜。這已不錯了,起碼還有時間安置幾個年幼的孩子,起先她還以爲,自己和孩子要因睿王獲罪被流放的。
皇后經歷了喪子之痛,悲慟憤怒之餘,找到了新的指望——程曦。再加上西夏寧王爲使臣來到京城,又是一重希望。
也因着屬國使臣前來,皇后搬回了宮裡。帝后各過各的,實在是聳人聽聞,夫妻兩個便是恨彼此入骨,也不能把人丟到外面去。就算不是爲了顏面,皇后也要找個契機回宮。因爲此次隨寧王前來的,還有西夏第一美人——和月郡主。
和月郡主是西夏皇室中異姓王爺的掌上明珠。
此次西夏大抵還是打的和親的主意,只是寧王早已娶妻,而和月郡主卻未出閣。只是明面上是不能這麼說的,稱和月郡主受順王妃——也就是三公主所託,過來與皇后細細說明三公主近況,以慰母女相思之苦。
皇后算來算去,適合娶和月郡主的,只有皇太孫程昭、她孫兒程曦。
西夏寧王自有皇上、太子設宴款待,和月郡主則不時去正宮陪皇后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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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芷旋遙遙觀望着帝后這一段的行徑,起初覺得皇上太能折磨人,皇后也真是瘋魔了。後來聽說,睿王生前招兵買馬並非白忙一場——睿王失蹤之後,那五萬軍兵將領將睿王封地佔領,挾持相關官員不得稟明皇上。她這才明白,皇上磨嘰是爲了不起戰事,皇后看似瘋魔其實是有依仗。
戰事一起,誰知道還會有哪個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跟着湊熱鬧?誰又知道到底還有誰是睿王的心腹?封疆大吏到如今便是想回頭是岸,也擔心皇后把自己賣了。那樣一來,橫豎是個死,就不如給皇后賣命了。真能輔佐程曦成事的話,起碼還有個從龍之功;而讓皇上發落的話,可是拉家帶口的赴死。
內亂一起,鄰國、屬國都會抓住時機,攻的攻,反的反。
大戰一起,消耗最多的是兵力、財力。朝廷傷的元氣,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緩過來。
深想這些的話,香芷旋總會心生寒意。她是絕對不希望起戰事的,不想襲朗再入腥風血雨,滿心盼着寒哥兒能在如今這般安穩的歲月中長大。
不管怎樣,西夏使臣前來還是有好處的,皇后忙着應承和月郡主,聽說極力撮合那位郡主與程曦,便因此沒工夫算計襲朗和蔣修染等人了。
香芷旋、寧元娘等人心裡輕鬆不少,平日或是相互串門,或是應邀去東宮,與太子妃閒話家常。
要讓香芷旋說,太子妃應該與香大奶奶是一類人,看起來溫和敦厚,心裡卻是澄明如鏡,什麼都看得出,什麼都明白。
不知不覺進了冬月,香芷旋想着寒哥兒都十一個月了,天生活潑好動,偶爾又會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該正經教他說話走路了。
到了十一月下旬,寒哥兒沒辜負她的厚望,真的會說話了。可是首次開口說的兩個字,卻讓她駭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