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涼涼的插話道:“義兄是什麼東西?”
蘇朗臉色遽變:你纔不是東西。
顧衛卿生怕他二人打起來,這又和與衛猱切磋不同,不管輸贏,只要蘇朗敢動手,那就是以下犯上,賀琮正愁沒理由弄死他呢,他倒好,主動將把柄遞過去?瘋了吧?
顧衛卿忙接話道:“義兄不是東西……”
蘇朗臉色更難看了,賀琮卻只悠然的微笑,顧衛卿心道:這位也是有病,就非得要聽這一句是不?
她道:“……是兄弟,雖無血緣,可自小生活在一處,朝夕相處,感情深厚,有個守望相助的意思在裡頭。”
蘇朗很是遺憾,顧衛卿的話沒錯,若十年前他就進顧家,此刻早就身份、地位、感情,與今日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語了。
要知道他無父無母,孤身一個,是再合適沒有的了。
賀琮意味不明的盯住顧衛卿,問道:“你是打算給你的兒子預先尋一個助力麼?”
顧衛卿坦然承認:“是。”
就算肚子裡的這個保不住,她總不能就此放下希望吧?要知道沒有希望,生活就沒了顏色,也沒了動力,她做再多,也如行屍走肉,毫無生機可言。
賀琮笑一聲,道:“嗯,不錯,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惜令尊不及你,不然你也不至於如此孤立無援。”
這話說得顧衛卿心中一酸,父親所慮並不周全,可讓她女扮男裝,由她接管顧家茶園,已經是驚世駭俗之舉,這份勇氣無人可及,操作中諸多漏洞,哪裡還計較得過來?
她美目輕瞟,半嗔半怨的道:“草民愚鈍,不及家父十分之一,還請王爺慎言。”
再不好,那也是她爹,再則已經過世的先人,就算賀琮是王爺,他好意思的貶斥、詆譭?
賀琮低笑,反手握住顧衛卿的手腕,順勢往上輕輕遊移,不無曖昧、親近的道:“本王支持你,這事不可小覷,既打定主意,就該早些籌謀,免得到用時手忙腳亂。”
他的意見是對的,顧衛卿就想提前多抱養幾個適齡的男童,放到自己身邊親自教養,一來察看他們的資質,早些接觸茶園,二則考鑑他們的人品,務必要尋忠心、可靠,聰慧卻又心思純正之人。
蘇朗還站在當下呢,眼睛盯着賀琮不安分的爪子,恨不能一刀給他剁掉。
蘇朗不欲自己成爲外人,他接話道:“公子,這事包到我身上吧。”
賀琮百般作態,不就是要故意激怒自己嗎?可見他並非只爲了炫耀或是表達他對顧衛卿的霸道佔有權,而是他心虛,他從顧衛卿那裡得不到安全感,纔會用這種方式來宣示,藉以打削自己,好讓自己知難而退。
傻了纔會上他的當。
自己近水樓臺,再好的機會沒有了,就算處處不及他,也能給他添添噁心。
賀琮毫不吝嗇的嗤笑一聲,並不看蘇朗,只微仰頭,半靠着顧衛卿,問她:“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你就不怕挑出個白眼兒狼出來?”
怕,她怎麼不怕?可他要不說也沒人把他當啞巴,這麼一說,蘇朗惱羞成怒,她心裡也橫生芥蒂,只怕這事再也不敢交給別人。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呢。
蘇朗接話道:“王爺所言極是,可王爺沒聽說過近朱者赤嗎?草民愚昧,但有人提點,草民如醍醐灌頂,自認比從前通透多了。”
賀琮還是似笑非笑的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是那麼好變的?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天生會打洞,有些骨子裡的東西,是幾代人都改變不了的。”你賴着顧衛卿有用?你就能從個小癟三脫胎換骨,變成個英雄好漢?
顧衛卿頭疼的撫額:他們倆幼稚不幼稚?怎麼男人都是鬥雞屬性,到一塊就掐啊?這有什麼可好攀比的?
蘇朗顯然處處比不上琮,弄再多名堂也不過是白白被人笑話不自量力。
賀琮就更無聊了,他至於和蘇朗逞兇鬥狠麼?他就是個吃厭了山珍海味的豪奢富戶,蘇朗是個食不裹腹的乞丐,他偏拿着金碗覬覦乞丐破碗裡的餿饅頭,未必想吃,就純粹是想搗亂,這不典型的損人不利己麼?
顧衛卿忍不住掐他:她就是老鼠,所以她兒子天生就會打洞?那他是什麼?沒他這麼歧視人的。
賀琮不理蘇朗,只問顧衛卿:“你去見過你爹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吧?
顧衛卿垂眸,道:“是。”
兩人一時都沉默。不管怎麼粉飾太平,該來的還是要來,她既拜祭過父親,該解決的事也該解決了。
賀琮忽的道:“你帶本王去瞧瞧。”
顧衛卿一怔:“瞧,瞧誰?”
賀琮看她那呆怔的模樣,忍不住摸摸她的臉,忍笑道:“你說呢?”
“這個……怕是不太合適。”她自己去拜祭父親就罷了,把個“姦夫”帶過去,是想把顧竹蓀氣活過來是怎麼的?
她怕賀琮誤會自己的話,忙解釋道:“草民是說,王爺千金貴體……家父生受不起。”可真受不起他的拜祭。
賀琮微微用力,將她拽得彎下身子,幾乎和他的臉貼到一處了,才道:“卿卿,別跟本王玩這些小伎倆。兜兜轉轉,到了兒還不是要按着本王的意思辦,既如此你又何必枉費心機?什麼禮法不禮法,本王愛怎麼就怎麼,誰敢有意見?”
沒誰敢有意見。
顧衛卿不欲當着人和他親近,尤其還是當着蘇朗,不動聲色的掙扎出來,強笑道:“王爺生性灑脫,不拘小節,那是王爺寬宏大度,可草民當謹守本份,不敢越矩,這是草民的知禮處,王爺可以不欣賞不贊同,卻不能不容忍。”
她本意是,不管賀琮對她態度如何,總之她不會無故囂張跋扈。
誰料賀琮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道:“你總算漸漸體會到了本王的一片苦心,換個人誰會如此容忍你?雖說好男不跟女鬥吧,可你氣起人來,那實在是可恨的緊,本王真恨不得掐死你。”
說得咬牙切齒,神情卻是一片和緩,尤其眼神灼熱,彷彿能當場吞噬了她一般。
顧衛卿氣噎:這不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臉嗎?到底誰容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