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垂下眼眸,輕淺的笑了笑,道:“王爺何至於這麼歡喜?想要兒子,您還愁沒人給您生嗎?”
賀琮含糊的道:“你的兒子,本王願意當成親生的對待,好歹也是頭一回當爹,本王難道還不能歡喜了?”
顧衛卿倒沒再反駁。不管賀琮這話是真是假,有他這麼個義父做她兒女的靠山,將來總是個仗勢,不至於讓人欺負了去。
顧衛卿歪了歪頭,問賀琮:“王爺怎麼斷定一定會是兒子?”
賀琮怔了下,道:“本王沒斷定,不過是順嘴一說,就是女兒也好,只要是你生的,本王都喜歡。”他正沉浸在歡喜當中,說話也有些言不達意:“不知道生下來會像誰?都說子肖父,女兒肖母,要是像你就最好了。”
顧衛卿有些驚訝的看着賀琮。
賀琮被她看得臉頰僵硬,問:“卿卿何以這般看本王?”
顧衛卿毫不留情的打擊他:“萬一像孩子他爹呢?”
孩子他爹……呵呵,賀琮眉都不皺一下,道:“那也不錯,就是不知有幾分像?”想着將來會有個和自己相似的孩子跟在自己後頭喊爹,賀琮覺得心裡美滋滋的。
顧衛卿伸手去探賀琮額頭:“王爺沒發燒啊?”怎麼竟說胡話?他竟真轉了性子要當聖人了?綠帽子戴着頂舒坦是吧?還要喜當爹,情願養別人的兒子?
這怎麼也不像是賀琮能辦出來的事。
賀琮抓住她的手,將她攬進懷裡,摸摸她的後頸,笑道:“別傻了,本王認個乾兒子,你不喜歡?”
顧衛卿道:“草民一向唯利是圖,怎麼會?”
賀琮悻悻,能主動承認自己唯利是圖,甚至連兒女親情都能一股腦算上的,也沒誰了。
顧衛卿忽然道:“王爺是因爲這孩子是蘇朗的,所以纔對他斬盡殺絕嗎?”
賀琮怔了下,眼神有些發虛,笑了下道:“你說錯了,正是因爲此,本王才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狗命。”
他不過是信口胡謅,顧衛卿居然信了。
本琮賀琮挺高興的,這個孩子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他彷彿一下子從單獨的男人變成了有牽掛的父親,那種驕傲、尊崇是言語難以描述的。
甚至這孩子從前只是個概念,無形無質,摸不着也看不見,可隨着顧衛卿的腹部越來越鼓,甚至這小生命都會動了,用他自己的方式來表達着他對這世界的存在,是件讓賀琮感到十分稀罕和神秘的事。
可惜京城敕國公府的回信,讓賀琮的歡喜勁一下子就散了。
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馮冀滿篇的冷漠以及所表達出來的“愛莫能助”讓賀琮只有冷笑。
賀琮的書房裡,燈燭明亮,徐長風擱下信,有些遲疑的看向賀琮:“王爺,國公爺還說,您已經老大不小,也該娶妻生子了。”
賀琮一肚子氣沒地兒發,冷冷的道:“怎麼,舅舅要替本王做媒?本王可記着他可沒個正兒八經的適齡嫡女。”
徐長風無奈的笑笑,道:“卑職倒是探聽過了,國公爺有兩名庶女,年紀雖說比王爺小了點,可一個十四,一個十三……”
賀琮反問:“千里迢迢,他放心把兩位表妹送過來?”
“表妹”兩個字咬得極重,襯上他凌厲的眼神,徐長風便不怎麼敢正視,道:“國公爺怕是,想讓王爺納爲側妃。”
賀琮哼笑:“真當本王除了他無人可求呢,沒了他馮屠戶,本王只能吃帶毛豬不成?”
徐長風沒言語。
賀琮與國公爺關係本就不好,可以說自打馮妃娘娘過世,甥舅就沒怎麼聯繫過,這冷丁請馮冀幫忙,徐長風都覺得太突兀了。只不過王爺一意孤行,他沒敢勸而已。
賀琮震怒,自然脾氣不怎麼好,他怕自己誤傷顧衛卿,一連幾天都沒過來。
顧衛卿自然不在乎,可方源心裡急,他旁敲側擊的把賀琮何以如此爲難絮絮叨叨都說給顧衛卿聽。
顧衛卿問:“方總管什麼意思?你家王爺是爲了我才如此做小伏低的了?是,我很領情,但這事是從前就說好的,我並未逼迫於他,且也並非對我一人有利,若這事能成,受惠最大的是你家王爺。”
方源陪笑:“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今王爺心情不好,公子您好歹表示一下關切……也不需要您動手,只要您動動腿,凡事都有奴才打點。”
顧衛卿一口否決,道:“我沒打算在他跟前做個女人。”
把方源噎得啞口無言。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您本來就是女人,換上男人的衣裳,就真能變成男人?不是女人,王爺也壓根不會和她有所糾纏啊?從前的緣由如何都不重要,現在的結果才最重要,她非得堅持她是“顧公子”,甚至在王爺跟前都不肯溫存小意,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
他哪裡明白顧衛卿的心思?如果單純只做賀琮身邊的女人,她根本不必費這麼大事,把衣裳一脫,換上張笑臉,說幾句溫言軟語,再接受賀琮賞的名份,她便一朝從野雞變成鳳凰,甚至連顧家都跟着雞犬升天,不比現在輕省得多?
可這不是她的目的。
她的衣裳是被賀琮脫的,脫得那麼容易,所以態度倨傲,甚至帶着輕蔑、輕賤,永永遠遠,她只能跪伏在他的腳下等着他一腳把她踢開。
她不甘心。
如果沒有和他的糾纏,她哪怕一輩子都只是個小茶農她也認,可現在她不肯。
她自己費勁巴力的掙到現在,衣裳一件件穿上,就是爲了改變她最初留給賀琮的低賤形象,她要從男寵、女人,變成以後的合作伙伴、利益夥伴,讓他將來在捨棄她時會有一分猶豫:捨棄她,就代表着捨棄他的大部分利益。他不會只像甩脫一個玩膩了的女人那樣輕易,他會因爲曾經擁有過太多的東西而留戀不捨,而心痛。
想要保住榮寵,想要保全顧家老小的性命,光靠他的寵愛是不夠的,她必須得有足夠的和他抗衡的能力。儘管這想法有些異想天開,可不試怎麼知道?何況顧衛卿現下根本沒有退縮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