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期頤的幸福是朝朝暮暮的相守, 一起喝茶,一起走過人生的每一個角落。守在深愛的男人身邊,爲他生兒育女, 相夫教子。可如今這夢想破滅了, 只想着只要能留着這暫時的平靜就是幸福了。
“櫻花落盡階前月, 象牀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 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 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同上官墨言在櫻花林中漫步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可如今我卻被囚禁在這個金絲籠中。本以爲他愛的是蘇盈盈, 頭到來我嫉妒的那個女人竟然是我自己。
櫻花開的爛漫,只是如今陪在他身旁漫步在櫻花林中的人再也不是我。
“淑妃姐姐, 今日怎麼得了如此閒情出來走走?”我轉過身這才發現是顧音容, 青鸞忙福身問安, 我無心和她糾纏,仍舊是看向前方:“想不到顧婕妤也有此雅興出來看櫻花。”
“原本妾身就去了鳴鸞殿, 想請姐姐一同來觀賞櫻花,卻聽鳴鸞殿的宮婢說姐姐很早就出來了。”她走到我身邊,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再也沒有當初初見之時的羞怯與清純,那笑容中多了份雍容的氣度。
“多謝婕妤有此心意, 本宮前些日子就聽說櫻花開了, 今日無端端的想起, 若是再不來看, 只怕要等到明年了。”我掩着脣輕咳了一陣, 道:“本宮來此時辰也不短了,這便要回了, 顧婕妤就在此好好賞花吧。”
顧音容的臉色變了幾變,繼而又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就恭送淑妃姐姐。”
我朝她笑了笑就帶着青鸞離去了,半路上青鸞不解的問我爲什麼不喜歡顧音容,我只是笑並沒有作答。顧音容善變,對待我的態度也是一天一個樣,今日是魚姐姐,明日是淑妃,後日便成了淑妃娘娘。
入了後宮的女人哪裡有那麼簡單?當初爲了不讓她身陷這漩渦中我自然是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這些事只怕她早已知道了,所以纔會站在德妃的那一邊,表面上雖與我客客氣氣,誰知心裡又是怎樣想的呢?
當初她就如一朵即將開放的花朵,那般的純潔、乾淨,如今不過在宮裡呆了大半年,青澀的模樣早已褪盡。當初護着她,不過不想看到那純潔被玷污,如今那朵白色的花早已污了顏色,我只恨不能離她遠一些,又哪裡肯讓她攀附?
留在宮中的時間越來越長,想兒子,想墨言,想的要發了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眼下一片烏青,青鸞急的直跳腳。
“主子,您不要這般的不安,聖上再來鳴鸞殿的時候奴婢會替您問一問內侍,那信是不是聖上扣下去的。”青鸞憋了許久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青鸞啊,上官熙等着抓我的把柄等了很久了,你在宮裡好歹也呆了幾個月了,怎麼還是怎般的呆頭呆腦呢?”我趴在榻上,手指在一旁的桌几上隨意的劃來劃去,企圖劃去心裡的不安。
“主子,皇后娘娘那般的眷顧您,您若是放不下,就求求皇后娘娘,讓您出一次宮去見見小公子吧。”
“你以爲這皇宮後院是這般的好出的?若是能出去,我早就逃了,哪裡還等到如今。”
“主子,曾經的孝元皇后手裡根本就沒有實權,如今再也不是孝元皇后而是曾經的賢妃。聖上與太后都將後宮的事交給皇后打理。雖然後宮中的吃穿用度都由六司、六尚打點,可是皇后宮中的宮婢每個月月初都隨着司計司出宮採辦的。若是求着皇后,主子還怕不能出去麼?”
我驚訝的看着青鸞,我知道青鸞的心七竅玲瓏,可是萬沒有想到她將什麼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生生的捱了七八日纔去椒房殿求皇后,正是推算出大致到了司計司出宮採辦的日子纔去求的。皇后自有皇后的擔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被上官熙發現可是要掉腦袋的罪。
不過上官熙如今被顧音容迷得神魂顛倒,也顧不上去鳴鸞殿。化妝成宮人,拿着腰牌心驚膽戰的隨着司計司混到了宮門。守衛的見我眼生就上來盤查,好在當時龐離剛好出宮,大概是認出了我,瞥了我一眼替我解了圍,我也就跟着混出了宮。
出了宮我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最後,龐離出了宮連一眼都沒有看我,直接離開了,彷彿我和他根本就不認識。
我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怨念了很久,我還沒有問阿羽的情況,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在鬧市區與司計司的宮人分開,千叮呤萬囑咐,一個時辰後在天香閣的胭脂鋪回合。我瘋了似的朝着誠親王府跑去,心裡不知是喜還是悲,我不知道見了上官墨言要說什麼,不確定謙兒是不是還能記得起我……
風在耳邊呼呼的響,太多的不確定幾乎要將我逼瘋了。
站在府外,竟恍惚的覺着自己似乎是經歷了幾個世紀纔回到了這裡。管家看到我是滿臉的不可置信,連通報都沒有直接領着我進了府,直朝着上官墨言的院落走去。
也是從管家的口中得知自我進宮後,上官墨言就將蘇盈盈逐出了王府。暗暗的想若是這一切是在我沒有進宮之前該有多好?嫉妒了蘇盈盈那麼久,卻纔知她不是上官墨言心中的那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進上官墨言的書房,光線有些暗,我站在門前很久才定下神。
四目相對,我竟控制不住的溼了眼眶,他很憔悴,憔悴的幾乎都快讓我認不出來了。
“魚——”他的脣蠕動了半晌才顫顫巍巍的喚出我的名,卻怎樣都不敢上前。
鼻尖酸澀難忍,擡腳衝了過去抱着他哭的不可遏止。那些日子的思念和折磨突然間就找到了一個出口,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才感覺到自己是真的回來了。
“上官墨言……我是在做夢麼?”眼淚鼻涕在臉上肆意的縱橫,我只是緊緊地抱着他的脖子,生怕鬆了手他就不見了。
“魚……蘇小魚,你沒有在做夢,我也沒有再做夢……”他略帶哽咽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竟有些模糊。
我推開看着他,他的眼也紅了,伸手不住的爲我擦拭臉上的淚水。那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竟帶着些許的笑意:“第一次見你爲我流淚……”
我心裡惱怒,伸手就去捶他的胸,捶了兩下又心疼了,頭抵在他的胸前,心撲通撲通的跳:“信爲何斷了三四個月?”
“斷了?信是按時送的,難道被皇兄發現了?”我忙擡起頭看他,只見他神情嚴肅,就連眼中的笑意也不見了,才知或許真的被發現了。
他見我看他,又笑了,眼中那魅惑的神情更深,低首就吻上了我,我被他吻的暈暈乎乎的,踮起腳尖任性的想要沉淪在他的吻中。
許久後我倚在他的懷中聽着他平穩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安心。
“魚,這一次不會再回去了吧?”
我搖了搖頭:“你不該將青鸞送進宮中的,青鸞在那裡,我定是要回去的。”抱着我的手緊了緊,骨頭勒的生生的疼,我沒有說,只求着這片刻的安寧。
“不要回去了,青鸞,我會想法子救她出來。”我在他的懷中搖了搖頭,“我若是不回去,宮裡有一堆的人會受牽連,我不能爲了一己私慾而連累那麼多的人。”
深沉的嘆息讓我心裡有些不忍,他看着我,眼中滿是憐惜和疼愛。我有些恍惚了,這不過是一場夢,是我那麼多美夢中的一場。當夢醒了還是一片淒涼,不會有愛,只是滿滿的疼。
“我知道你心裡在乎我,其他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如今我只要知道你與謙兒過得好好的,我已安心。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你應該放手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若是想娶妃納妾我自是高興,只求你娶的妻妾能善待謙兒,如此我就感激不盡了。”
“蘇小魚,說什麼傻話!我上官墨言今生只有你這麼一個妻子,此生絕不會再娶。”
不會再娶,上官墨言你可知你今日的誓言或許會成爲他日你殺我的利劍?
見到謙兒的時候他正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麼,我有些膽怯的喚了他一聲,他爬起來站在原地看了我很久,神色突然一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心裡一酸,上前將他抱在懷裡問:“謙兒還記得我是誰麼?”
“母妃,你是母妃……嗚嗚,謙兒好想母妃,母妃都不來看我……”
我只是緊緊地抱着他不知所措,我要怎麼和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爲什麼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上官墨言蹲下身將我們母子圈在懷中,他喉嚨中發出的哽咽聲讓我越加的心疼。
哭夠了,謙兒拉着我的手將我拽到了棲霞閣,翻出了好多宣紙,上面龍飛鳳舞的不知道畫的是什麼,他說那是先生教的。我抱着他一直誇讚他,看着他露出天真的笑顏,心裡被歡喜塞的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