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語得知皇上傳召的緣由,不免有些驚訝。自己風光重臨的那會兒,以爲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卻格外平靜。現在眼看着魏常在的恩寵要蓋過自己去了,卻連累她一起跟着遭殃,這可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兒。
是否在那些妒怨暗害的人眼中,她堂堂嫺妃,竟不如一個失寵許久尚且未再度侍寢的常在小主?“朵瀾,你說本宮是不是藉着魏常在的光才讓那些人記起還有我這麼個妃主的存在啊?”
朵瀾見嫺妃還笑得出來,心底到底是不好受的。“娘娘,別說這樣的吃心話,皇上必然不會輕縱了暗害娘娘的人。奴婢以爲,皇后也絕不會任由這樣的小人危害後宮。”
“但願吧。”看慣了這些事情,嫺妃倒是很平靜了。反正只要還活着,這宮牆裡的爭鬥就不會停止。所以,看見這些不好而又充滿戾氣的東西,應該是慶幸的,慶幸自己還活着,慶幸自己還能鬥下去,慶幸自己還是立在風口浪尖上的那個人。
因爲只有得皇上在意的人,才能立在風口浪尖上。盼語很珍視好不容易纔失而復得的恩寵,她不想再回到默默等待的日子裡去,她也是真的不想再看見皇上傾慕旁人那脈脈含情的目光了。“皇上萬福金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異界圖書館全文閱讀。臣妾來遲,請皇上皇后恕罪。”
特意換了一身繡着淡粉芙蕖花的宮衣,盼語竟然沒想到,這衣裳與魏常在如出一轍。只不過顏色些許詫異,款式略微不同,可那綻放的十分醒目的荷花,根本沒有什麼差別。
“嫺妃,這小馬子你可認得?”蘭昕也注意到嫺妃與魏常在着了相似的衣裳,瞥見她臉上淡淡的不悅,只得先開口問緊要的事兒。再寬宏大量的女子,也終究還是會過不去嫉妒那一關。除非她心裡沒有這個男人,否則,那種滋味兒如何能不去想?
盼語沉住氣,順着皇后的目光看了一眼:“似乎是圓明園裡侍奉皇上瑣碎事兒的奴才,臣妾隱約見過幾回。”
“僅僅是隱約見過幾回麼?”金沛姿並不肯相信:“若只是隱約見過幾回,侍奉嫺妃的肖路怎的就正好端着雪梨汁與他相遇?”
“本宮不知道肖路端着雪梨汁遇到了誰,本宮只知道肖路比平時晚了許多,纔將雪梨汁送進本宮廂房。方纔剛用完,李玉便興沖沖的傳本宮來此面聖,嘉妃有什麼疑問不妨說清楚。皇上皇后自有論斷。”
“說的極是。”金沛姿微微點頭,動作幅度並不大,可鬢邊的小珍珠流蘇還是發出的響動。“誰也預料不到,五阿哥會忽然在園子裡跑着玩,竟又去了廡廊下,遇見了這樣巧合的事情。只是能否和小馬子碰頭,卻比五阿哥掉了玉佩容易控制。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並非是多疑,也並非針對嫺妃,只是魏常在喜歡喝雪梨汁,而嫺妃平日裡更喜歡喝酸梅湯,怎麼偏偏這一日打翻的打翻,中毒的中毒,會不會太巧合了。”
情緒有些激動,金沛姿也顧不上禮數,兩眼冷淡的光彩看上去格外的肅沉:“臣妾有什麼話說的急躁或是不對了,還請嫺妃不要往心裡去。永琪還小,愉嬪又歷經千辛萬苦才誕下了他,再不濟也不會拿自己的幼子看玩笑。
而臣妾本身,與魏常在並沒有半點宿怨。連日以來,臣妾花費時間照顧兩位年幼的阿哥,卻無法近身陪伴在皇后身邊侍疾,心中一直不寧。多虧了是魏常在盡心謹慎,處處侍奉得宜,臣妾才安心了不少。臣妾感謝魏常在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無端的要毒死她,即便是栽贓嫁禍,也顯得太過牽強附會了。望皇上明察。”
金沛姿方纔不說,就是等着嫺妃來。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當面鑼背面鼓的講講清楚。總好過互相猜忌,麻煩不說,也徒增煩惱。
盼語總算是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雪梨汁有毒,更別說其餘的事情了。“嘉妃所言在理,但臣妾的確不認識小馬子,也沒有什麼私交。若是皇上不信,儘可以將小馬子拖下去嚴刑拷問,是否臣妾授意,又或者另有內情,嘗過了百八十種酷刑,他一定會從實招來。”
“嫺妃娘娘饒命啊,嫺妃娘娘饒命啊。”小馬子聞聽此言,心傷膽喪的幾乎去了半條命。“奴才的確是正巧經過,奴才並沒有在給魏常在的雪梨汁裡動手腳,更沒有受誰指使。皇上奴才冤枉啊。”
肖路也倍覺脣亡齒寒,倘若小馬子倒黴了,下一個就會輪到他了。這麼一想,他也搗蒜是的口頭,連連道:“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沒有受誰的指使,調換雪梨汁,那雪梨汁是奴才從小廚房裡端來,給嫺妃娘娘喝的。並沒有任何不妥。
期間不小心打碎了,奴才怕留在地上礙眼,就緊忙收拾了。又返回小廚房重新呈了一碗,從頭到尾,奴才只是辦分內的差事,沒有存歪心思,更不敢以此謀算小主啊。”
“不對。”小馬子警覺起來,連忙打斷了肖路的說話。“奴才見姑姑就熬了兩碗雪梨汁。肖路即便是能端第二碗,也不可能在打碎之後隨即取來第三碗啊。用來熬雪梨汁的小瓷罐絕對裝不下第三碗。”
肖路一聽,也登時急了:“你才胡說,姑姑用來熬雪梨汁的明明是瓷罐兒,大半罐兒的雪梨汁怕是還有剩下的,漫說是兩碗三碗,就是五碗六碗也一定就有高手寂寞2。奴才記得,光是雪梨姑姑就擇了十多個,照你的說法小瓷罐根本連梨都擱不下,怎麼可能加水熬成汁呢。”
弘曆冷哼一聲,凜然道:“看來還不止一鍋雪梨汁。”
蘭昕點一點頭,贊同道:“既然如此,皇上請容許臣妾親自去瞧一瞧。”
“朕與你同去。”弘曆也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嫺妃、嘉妃、愉嬪、魏常在你們也都跟着來。剝繭抽絲,再複雜的事情也總有蛛絲馬跡。何況這圓明園終究比紫禁城要清淨許多,朕偏不信這麼小的事情,還摸不到藤子上的瓜。”
“臣妾也是如此想。”蘭昕跟在皇上身後,憐惜的看了一眼魏常在:“你也別太難過了,逝者已矣,最要緊就是還她一個公道。”
魏雅婷怔怔頷首:“多謝皇后娘娘體恤,臣妾明白。”
“皇上,奴才就是在這裡盛的雪梨汁。”肖路搶先一步越過小馬子,徑直走到了小廚房靠外面的一間。“姑姑也可以作證。”
小馬子連連搖頭,有些難以置信:“不可能,雪梨汁是在裡間兒熬的,奴才也有姑姑可以作證。”
“先看看這一間。”弘曆對李玉示意,吩咐他進去找一找。
李玉不敢耽擱,連同薛貴寧一併進去,果然發現了肖路說的那一罐兒雪梨汁。且此時此刻,罐兒裡面還有不少。“來人,驗毒。”李玉不放心,喚了個司膳的小太監來驗查清楚。
衆目睽睽之下,小太監將銀籤子從瓷罐兒裡抽了出來,銀光閃閃的籤子並沒有半點發烏的痕跡,光亮如新。
“請皇上皇后過目,驗毒的銀籤子並沒有變色。可見瓷罐兒裡面的雪梨汁是無毒的。”李玉恭敬道。
肖路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真的沒有說謊,要是這樣就冤死了,豈非是太可悲了。“嫺妃娘娘明鑑,奴才真的是從這裡給您舀的雪梨汁,之所以耽擱了時辰,僅僅就是因爲奴才打翻了一碗。又怕瓷碗的碎片和湯汁留在廡廊下,傷及前來賞玩的娘娘或是阿哥,奴才才緊忙打掃了。”
“知道了。”盼語不緊不慢的應她一聲:“本宮沒做過自然心安理得,你也一樣。”
蘭昕看了一眼小馬子,嚴肅問道:“你的雪梨汁當真是在裡面一間舀的?”
小馬子不住的點頭:“奴才不敢欺瞞皇后娘娘,的的確確是裡面一件舀的。”
“去看看。”蘭昕對薛貴寧使了眼色,讓他無比要仔細嚴查清楚。“皇上,臣妾以爲,若雪梨汁不是在半路被調換,就是有人在熬製的時候已經下了毒。若果是這樣,那廡廊下的一切,純屬巧合而已,想來嘉妃、愉嬪都是恰巧……”
“不好了皇后娘娘。”薛貴寧去而復返,打斷了蘭昕的說話:“裡面有……有個姑姑死在竈臺邊上了。看樣子,也是中了毒。”
弘曆眼眸一緊,額上的青筋當即就凸了起來。“朕要親自去瞧一瞧。”
李玉跟着皇上進去了,留下皇后與一衆宮嬪等在外頭。
魏雅婷聽說人死在了裡面,心慌的不行。倘若真的是那個熬雪梨汁的姑姑害死了嬤嬤,又毒死了自己,那豈非線索就斷了。這件事兒看着是牽扯到了嫺妃、嘉妃、愉嬪,實則她們全都僅僅是被牽扯進來而已,並沒有鐵證和動機啊。“皇后娘娘,臣妾也要進去看一看才能安心。”
“你不怕麼?”其其格小聲問道。
“臣妾不怕,區區死人有什麼可怕的。”魏雅婷噙着淚冷冷一笑:“活着的人才叫人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