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固、耿秉精心策劃的這次千里遠襲,強烈地震懾了蒲奴單于和北匈奴各各王部落。在接下來竇固班師前的幾個月時間內,他們縮在燕然山老巢未敢南下襲擾,從而爲竇固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戰後佈局贏得了時間!
別部快速下了金微山,迅速脫離險境。等北匈奴各部從四面八方趕來時,別部早已經越過大戈壁,從三塘盆地(注:即今三塘鄉)順利返回疏榆谷。
……
漢軍北征天山前後的這段時間,遠在疏勒綠洲的班超仍在與呼衍獗在赤河城下對峙着。班超以四千弱旅憑藉一座堅城和一座堅營,愣是粘住了呼衍獗多國聯軍三萬餘人,雖然戰戰兢兢、岌岌可危,但總算堅持了下來!
從陰曆九月末開始,呼衍獗驅兵赤河城下,連續一個月強攻赤河城大營,曾無數次突破護營壕、外圈圍牆,但最終都被疏勒軍萬弩競發擊退。一座小小的赤河城大營都啃不動,士卒傷亡四五千人,聯軍各營怨聲載道,呼衍獗不得不停止攻營。
此後,他屢次驅兵搦戰、罵陣,希望與疏勒軍打野戰,可疏勒軍據營不出,一概不予理會。班超判斷,老奸巨滑的呼衍獗這是在觀望,於是便下令崑崙屯隨時準備出擊。
果然,從漢軍北征大軍拿下疏榆谷開始,呼衍獗連樣子也不用擺了,每三五日才驅兵搦戰一次。
“老賊要逃,這是做樣子給呼衍王看!”
陰曆十一月二十日晌午前,聯軍五千餘騎黑壓壓地在赤河大營北列陣,接下來便又是搦戰、罵陣,淳于薊親自攀上瞭望臺觀察後看出端倪。
得勾住呼衍獗,班超迅速令崑崙屯做好掠陣準備!
吳英、錦娘與崑崙屯千餘騎嚴陣以待,可一直等到酉時整天都漸漸暗了下來,在寒風在被凍了一天的聯軍正準備收兵返回大營,班超與漢使團衆將突然上馬,轅門大開,崑崙屯千餘騎如鋼鐵洪流從營中衝出直驅敵陣。
兩軍相隔不過一箭之地,轉瞬即到,漢使團與崑崙屯結成緊密雁陣,瞬間便殺進聯軍大陣。呼衍獗措手不及,雙方已混戰在一起,正準備收兵的聯軍被崑崙屯一陣凌厲衝殺,死傷慘重,驚慌四散。
畢竟是龜茲、焉耆精騎,聯軍很快便緩過神來,仗着人多勢衆,各營漸漸穩住神回軍掩殺,可班超率漢使團、崑崙屯在亂軍中打了一個來回便迅速撤回營中。等呼衍獗重揮大軍掩殺過來,赤河大營中又是萬弩齊發,令聯軍望而生畏!
崑崙營是重騎營,人馬皆披重甲,呼衍獗吃了苦頭,也只得怏怏收兵。
第三日朝食後,天起大風,飛沙走石,北方塵煙瀰漫,呼衍獗再次驅萬餘騎鋪天蓋地而來,在大營前列陣後,便派小校挑着白旗來送戰書,“本尉今日此來,只想與班大使戰一百合”
原來呼衍獗是想鬥將,班超麾下不缺英雄好漢,一聽說呼衍獗要鬥將,全都嗷嗷叫着要出戰。班超遠眺着北方昏濛濛的天空,心裡卻有一絲焦慮感。他不知道竇固都尉在天山以北戰況如何,他在急等一直潛在龜茲國內的胡焰、肖初月,按約定咋日夜他們就應該歸來!
大營外聯軍已經二鼓催促,班超率崑崙屯出營列陣。崑崙屯戰鼓也咚咚擂響,這是應戰的鼓聲,漢使團衆刑卒則人人摩拳擦掌,爭着上陣大殺一通。
焉耆陣中一位青袍千騎長倒提一柄大斧當先出戰,手指着崑崙屯叫陣,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崑崙屯陣中,金屯、木屯等將都欲上陣。吳英知班超想拖住呼衍獗,便舉着長矛要親自出戰,可錦娘擋住她,自己已手執長纓拍馬而出。
聯軍士卒們見疏勒軍竟然上陣一個身披黃袍的金甲女將,不禁嗷嗷地鼓譟起來。焉耆千騎長則象打了雞血,舉着大斧便迎了上來。還未接戰,嘴裡便大叫道,“讓小美人上陣,疏勒國莫非無人邪!”又想激怒錦娘,指着她戲道,“送上門來,看吾如何縛汝,晚上帳中需再戰三百合!”
錦娘也不打話,直接接住廝殺。班超與漢使團衆將開始還擔憂錦娘有失,肖初月隨胡焰正在敵後做斥侯,如果錦娘有失,該如何向肖初月交待?可甫一交手,才大開眼界,也大爲震驚!
只見錦娘打得十分輕靈,一柄長纓舞得神出鬼沒,讓千騎長有勁使不出。她不時從馬上縱身而起,躲過千騎長一招招凌厲的斧削、劈砍。於是,千騎長大斧砍得颯然作響,聞之令人心顫,但卻頻頻砍空。等到二三十合下來,便風雲突變,動作變得紊亂了些。
錦娘卻打得不急不緩,牢牢掌握着場上主動權。見千騎長揮汗如雨,動作明顯慢了下來,便嘴上掛着輕笑,紅纓尖利的矛頭始終罩着千騎長上半身。突然,她“呀”地高叫一聲,凌空一槍,竟然將千騎長當胸貫穿。
“嘣”地一聲,千騎長護心甲已碎,長纓穿胸而過。“淫賊,還想好事哉?”錦娘脣角露着鄙夷,手腕一翻又往後一抖,長纓轉了一圈才悠然抽出。
千騎長倒提大斧,胸痛欲裂,他豹眼圓睜,低首不可思議地看着胸前,殷紅的鮮血正泉涌噴出。他手中斧轟然落地,山一般的魁偉身軀慢慢僕落馬下。
疏勒軍士氣大振,赤河城頭、赤河大營內和崑崙屯大陣中,羣情鼎沸,萬歲之聲被野!
錦娘策馬悠然返回陣中,見衆軍爲其鼓譟、吶喊,不禁羞紅着臉驅至吳英身後。肖初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此時他一身骯髒的老羊皮襖,頭上戴着皺巴巴的狼皮帽,一身跑駝人打扮,連甲服都未及換上,便當衆驅馬馳至崑崙屯陣中,左左右右檢視一遍。衆目睽睽之下,錦娘無地自容,只得賞了他二鞭子,他才放心地返回漢使團陣中。
這一幕,令漢使團衆將與崑崙屯士卒們轟然大笑,錦娘臉是更紅了。班超回首笑看着這兩位女將,向她們點點頭以示鼓勵!
聯軍陣中,呼衍獗則大怒,他喝住欲出戰的諸將,突然拖着一根丈餘渾鐵棍親自上陣了,並手指班超求戰。崑崙屯陣中,吳英與衆將爭着驅馬出戰,班超向蒙榆示意,蒙榆便提着鏈銅球驅至陣前。呼衍獗怒喝道,“滾回去,命班超小兒來會吾!”
蒙榆手指着呼衍獗大罵,“汝個狗日的死驢,未必鬥得過吾,還要找漢使,汝這是找死!”言畢大銅球凌空而去,可呼衍獗退後幾步,佇馬不動,分明不加理會,蒙榆無趣地只得怏怏返回。
剛纔錦娘還在與千騎長搏殺時,班超就無心與呼衍獗鬥陣了。敵情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胡焰與肖初月恰好從敵後返回了,胡焰帶來了一個令班超十分不安的消息,“都尉北征大獲全勝,呼衍王、左鹿蠡王棄伊吾廬退入車師!”
胡焰扯掉臉上的假鬍子,小聲稟報道,“都尉大軍下疏榆谷後必出車師後國,天山南北大阪已斷。呼衍王、左鹿蠡王既然已進車師前國,欲逃回漠北則惟有借道天山南道諸國西進,從烏孫國轉道金微山以北老巢。爲策應呼衍王西逃,呼衍獗或會死戰,以求下疏勒以爲根據。或與呼衍王萬餘大軍匯合一處,再求下疏勒,以得喘息!”
呼衍獗仍在陣前等着呢,兩軍的士卒們都眼巴巴的看着漢使團中軍。可班超視若無睹,他急命胡焰派出可靠驛吏,“速命尉遲千將鷲雕營於夜間離開無屠置,順着蔥嶺河隱秘北上,晝伏夜行,務於三天內隱秘迂迴至呼衍獗身後。並於陰曆十一月二十八日夜子時,準時襲擊其大營!”
安排好了,他才頂着北風慢悠悠地策馬上場,馳到呼衍獗馬前。班超抱拳道,“呼衍將軍久等了,班超這廂有禮了!”
寒風中,呼衍獗抱拳還禮道,“班將軍遲遲纔來,莫非膽怯乎?汝史家之後,一個文弱書生,焚殺吾鄯善使團,訛殺吾于闐使團,手段下作,又下於闐、斬石亀,欺人太甚,果視吾北匈奴無人邪?今吾統三萬大軍前來,旦夕之間便可踏平疏勒國。汝區區四五千人,還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
班超笑道,“真的不能怪吾,汝使團奴役、盤剝西域各國,吏民無不欲啖其肉寢其皮。吾使團是爲西域各國除害也,故而屠之。至於汝三萬大軍,在吾班某眼中不過如草芥,何足道哉。吾有一言相勸,北征漢軍已下天山南北,汝歸途已斷,還是下馬受縛,何必再作困獸之鬥邪?”
呼衍獗道,“大漢文采斐然,汝是文人之後,吾說不過汝。去年以來,汝將於闐、疏勒國兵歷三戰不敗,吾想看看除了詭計多,汝到底有何能耐,還是來吧!”
言畢,雙手擎渾鐵棍轟然凌空橫掃過來。
班超急忙持長矟銅杆格開,就這一下,便覺得一股勁力,讓他虎口一麻。班超不免心驚,這狗日的真是神力,這根大鐵棍足有三百斤,他卻輕鬆地拿着手上,舞得虎虎生風。這要是被他一棍掃着,長矟必斷,不管是人還是馬都得交待了。
二人交開了手,班超避重就輕,輕靈應對,長矟根本不敢碰着渾鐵棍。他將長矟變成一團雪花,將呼衍獗死死罩住,讓他騰不出手來攻擊。而呼衍獗顯然很老道,他不急不緩,一一化解班超的點、劃、砍、掠,不經意間,渾鐵棍會掃向人或戰馬。
兩人打得都波瀾不驚,有章有法,整整打夠八十合,班超雙腿一夾退出圈外道,“都尉,天已將晚,明日再戰如何?”
呼衍獗抱拳道,“也罷,明日吾也用馬矟,讓爾見識一下吾長器之能!”
班超也抱拳笑道,“也好,明日吾持鐗,讓爾見識一下吾以短擊長!”
兩人逞完嘴上痛快,抱拳相別,他們還在假悻悻地客套,兩邊人馬卻都驟然生變!
原來,班超剛跳出圈外,胡焰已經下令崑崙屯次第快速退回大營,只留漢使團列陣等着班超,且嚴陣以待。而呼衍獗身後的萬餘大軍,更是嗷嗷吶喊着瞬間萬馬奔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