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茂陵,豪強司馬瑞藉着其弟司馬南的勢,已經吞掉了無數中小地主,但對田地近千頃、家大業大的宋太公卻沒有一口吞下。
“大善人”司馬瑞之所以對宋府心慈手軟,大施善心,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盯上了風情可人的馮菟。此時,正軟硬兼施,想誘使已經成爲寡婦的馮菟充入他的“後宮”爲妾。
漢人最稀罕寡婦,美貌、能幹的寡婦,永遠不愁嫁。宋洪是宋太公獨子,宋洪病亡後,年少守寡的馮菟獨自支撐着宋家,無數世家大族都盯着呢,但卻無一家敢來送納采。宋家是茂陵大族,膏田千頃,一般人家也就想想罷了。況且,各大豪族們都清楚,司馬瑞垂涎馮菟美色和宋府田地。
但令人大驚的是,這回“大善人”司馬瑞碰了釘子。馮菟很烈,她多次令管家宋軍退回司馬瑞派人送來的納采。
男人都有同樣的毛病,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稀罕。馮菟不軟不硬的態度,讓司馬瑞抓耳撓腮,心癢難耐,卻又無可奈何。他信黃老之學,又與楚王劉英交厚,且廣造浮屠,是三輔佛陀信衆之首。弟弟司馬南又是右扶風,司馬氏在三輔可謂呼風喚雨,萬衆矚目,但搶婦人爲妾的事他是斷斷做不出的。
況且,這種下作事他也不能做,甚至不敢做。因爲如果他敢這樣做了,他的同產弟弟右扶風司馬南,對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司馬南一生行伍,曾跟隨伏波將軍馬援征戰多年。行右扶風事後,司馬南最容不得的便是以強凌弱,對爲禍鄉里、欺男霸女之徒,懲治起來從不手軟。故而,司馬南在三輔素有“青天”美名。在他的治理下,奸惡之徒無處藏身,隗裡縣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民風極其純樸。
但司馬南畢竟是一介武夫,政不出隗裡縣城。
漢律允許土地買賣,故而司馬南對五陵原上風起雲涌的土地“買賣”持支持態度。世家大族正是通過名義上合法的“土地買賣”,而展開了血腥的土地兼併,中小地主紛紛成爲世家大族的附庸,農民則逐漸成爲徒附。
司馬瑞藉助司馬南的聲威,在土地兼併風潮中攻城掠地,迅速成爲茂陵最大的世族。但他煞費苦心卻無法將宋府小寡婦馮菟收於帳下,這讓他實在不甘心。正在苦思良策的時候,弓、馮兩家在安陵邑打開了官司,這讓他一下子想出了主意。於是,他想到了隗裡令木容轂。
他要通過木容轂,讓馮家遭殃,不信性如烈火的馮菟最後不來求他!
木容轂原在楚郡做功曹,也是佛陀信徒,曾從楚郡專程奔赴楚國,求見楚王劉英,並與司馬瑞在楚國相識。後因父喪木容轂返回故鄉雍縣居憂三年,三年居憂期滿,他正準備返回楚郡時,恰好古春調任蜀郡太守,隗裡令空缺。於是,司馬瑞便向司馬南舉薦了木容轂。
在司馬瑞的授意下,一向爲官清廉的木容轂很快便爲弓豺“收買”。他先是讓馮墾丟了嗇夫之職,繼而弓豺暗使徒附,夜裡砸了馮家水排,斷了馮家水源,馮墾再建水排,又爲毀壞。兩家因此爆發了大規模械鬥,馮家死了二人,弓家死了三個徒附。
官司鬧到縣衙,木容轂只嚴罰械鬥之事,未深究原因。因此官司打了一年,最終兩家各打了五十大板,各交出一名徒附頂死罪了事。但馮家的臨河數十頃好地,卻撂了荒再也沒法種上。
“兄馮墾氣病倒了三個月,弓豺放出風來了,如不交出地契,馮家其餘地全得撂荒。遠離小西河邊的幾十頃地,時常被割掉禾苗,報官縣衙查一陣便了事兒。現在,吾母已氣急身亡,兄馮墾也快活不下去了……”
“平陵人徐幹徐太公是汝故交,見兄馮墾吃虧,便找縣令理論,受到斥責。徐太公怒極,便欲上長安,找京兆尹閻大人告狀。縣令竟然派人將其截住,徐大人未反抗,故被押入縣獄。酷刑過堂,乘其昏迷後畫押定罪,即將解赴京兆獄……”
“弓家如此作惡,不怕下地獄麼?!”班超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哼,彼纔不怕!人都說隗令是右扶風的人,誰能奈何?”馮菟繼而說道,“聽人說汝在朝廷當了大官,現在華陰練兵,吾讓兄來求汝相助,兄言鄰里之事,不好相煩。於是,吾與嫂相商後,便偷偷自己來了。吾不讓汝公器私用,然此非一般鄰里之爭,木容轂身爲縣令,隻手遮天,枉法如此,也只有汝能對付他!”
“爲何不到京兆府或右扶風鳴冤?木容轂劣行一旦暴露,司隸校尉豈能容他,彼將死無葬身之地也……”班超等她說完,便不解地問。
“哼!”
馮菟不悅地道,“汝在朝爲官,已不知鄉民之難。打了一場官司,財產十去其半,終落得個竹籃打水,兄膽小怕事,官司打怕了……吾系女人,兩子尚幼,君姑年邁多病,餘哪敢學汝詣闕上書,還直接到皇宮裡鳴冤?就是男兒,又有幾人能與汝比?當初大兄吃了官司,換了別人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班超聞言長嘆一聲,點了點頭,又問道,“護羌校尉府駐隗裡縣,木容轂膽大枉法,司馬南既行太守事,難道不察?”
“呸,蛇蠍心腸,那也不是什麼好鳥!”馮菟聞言不恥地道,“安陵土地,盡爲弓家所有。而茂陵土地,則盡爲司馬氏所有矣!”
“吾知司馬南乃茂陵人,難道司馬南依仗權勢,圈奪土地?”
馮菟道,“司馬校尉之兄,名司馬瑞,號稱司馬聖人、‘大善人’。司馬瑞曾至彭城朝聖,楚王賜書‘三輔首伊’(注:即三輔第一伊蒲塞),並引爲知己。司馬瑞回到三輔後,便在茂陵建浮屠,聚信衆,行法事。茂陵大小地主,如不投其門下,便會被以各種罪名下官。人皆畏司馬氏乃馬後家人,故敢怒而不敢言爾。”
“宋府田地,也爲其奪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