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侯首領使一枚長長的彎刀,縱身躍到堡外,淳于薊緊緊黏上,兩人在沙漠上你來我往地交開了手。班騶、胡焰等人劍弩並用,已經將堡內匈奴斥候一一肅清。急擁到堡外,見淳于薊與匈奴人正打得難解難分!
這個匈奴人是個厲害角色,寒冷的月光下,一柄彎刀變成一團刀花,翻轉騰挪,點水不漏,寒光迸發,令人膽寒。淳于薊遇上了對手,心裡高興,腳下卻似閒庭信步。只是還要巡哨,他不想耽擱時間,寶劍向下三路掠過,匈奴人急防,他卻一個鷂鷹旋飛,瞬間凌空騰起,從匈奴人頭頂輕靈翻過,寶劍跟着掠過,匈奴人半個腦袋已被削去!
見半邊腦殼如瓢一般飛到空中,班騶道,“軍侯,汝果然厲害啊,名不虛傳!”淳于薊則冷冷地收起劍。
只剩下半個腦袋了,這個匈奴人屍體搖晃着仆倒在沙漠中,肢體抽搐着瞬間死去。
打掃一下戰場,整整十一名斥候,爲一個完整小隊。看來,這是匈奴巡哨斥侯的一個據點,幸好淳于薊耳目厲害。班騶手放嘴上,一聲尖厲的唿哨,不一會兒,他的黑紅烏孫戰馬欣喜奔來,藏匿在沙窩內的十幾匹駿馬,均跟着飛奔。
埋掉敵屍體,班騶看着十餘匹敵騎問,“軍候,戰馬怎麼辦?跑回去可要暴露事行蹤,不如斬殺算了?”
“拴着,可爲我軍所用!”淳于薊依然冷冷地說了一聲,便帶着衆人,又快速沿來路巡邏。
天明前,前方的沙漠上,忽然又遠遠現出兩匹快馬身影,正由西向東疾奔而去。“軍候,是否追殺?”周令已作欲急追狀,嘴上急問道。
淳于薊還未說話,胡焰便慢騰騰地道,“大漠廣闊,上哪裡追?吾以爲應分頭潛伏,待其自來!”
“哼!”周令怒視胡焰,又看着淳于薊。同樣在白山出生入死,同樣淪落沙漠十餘年,胡焰不過獻了一計,便一步登天,成了竇固中軍從事,這讓周令心裡十分不服。
淳于薊卻接受了胡焰建議,用冰冷的聲音道,“陳灰此計甚妙,斥候發現吾軍行蹤,定然疾回報信。速隱沙內,人自爲戰,互相策應,分頭潛伏!”他的聲音讓周令聽得背部發寒,他可以不服胡焰,卻沒有勇氣反抗殺人魔頭淳于薊。
衆人策馬分散而行,一一埋伏在沙窩內。
此時,天已欲曉,尤其是東方的天宇已隱隱現出一抹魚肚白。寒風陣陣吹來,捲起一片沙塵。蒙榆伏在沙窩內,不一會兒,遠方的天邊出現兩個小黑點,正對着他向北疾馳而來,轉眼間已經到了眼前。
等匈奴人到了眼前,蒙榆不急不緩,忽然舉弩“颼”地一箭,一人落馬。他從沙下驟然而起,另一人驚懼、搖擺一下,差點落馬,又玩命向西遁去。班騶、胡焰等人都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匈奴斥候見狀,便又向西南方向疾馳。正疾馳之中,前面沙地上突然從沙漠下竄起一人,帶着一團沙塵飛到空中。
此人正是淳于薊,他從前方沙窩內躍起,飛身上馬,“嘣”地一聲,將匈奴士卒撞落馬下!
二人同時跌下沙漠,匈奴斥侯翻身迎戰,揮彎刀迎面劈來。二人尚躺在沙漠上,淳于薊已經來不及躲避。但他既沒有翻滾躲避,更沒有抽劍,而是直接用右手三指捏住刀刃。匈奴人猛抽手中刀,可刀卻已經紋絲不動。斥侯驚懼,自知不敵,竟然右手相持,左手抽出短刀往脖子上一抹,鮮血迸發,腦袋仆倒沙上!
“軍候,汝這該多險?不帶這樣玩!回去吾要稟告尕叔……”班騶脫口抱怨道。這空手奪刃的一幕,驚世駭俗,讓班騶差點舉弩相助。
淳于薊翻身而起,只是回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可就這冰冷的一瞥,便讓班騶渾身哆嗦了一下,後背起了一層疙瘩,嘴裡便趕緊改口道,“吾說着玩的,真是說着玩的,小將已盡知軍候之勇也!”
班超的別師行動奇快,在淳于薊的斥候小隊沿途嚴密保護之下,象一陣輕風一樣,越過沙漠和哈順百里風區,遠遠繞過溝頭城堡,才順着白楊溝飄過雪原,飄進綠洲。
他們繞過一座座村落,經過兩天一夜的急行軍,終於在陰曆二月十三日黎明之前那最黑暗的一刻,在此起彼伏的犬吠聲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離伊吾廬城僅有二三裡遠、白楊溝西邊一大片茂密的桑榆叢林內。
牧民們家家養狗,即便狂風呼嘯、寂靜無人的夜晚,犬吠聲也不色於耳。每當臨近村落,小姑都會很威風,它會象狼一樣昂首低嚎一嗓子,這個村落所有的狗立馬全都噤若寒蟬,一聲不吱。別部夜行引起的犬吠聲,並不能引起匈奴人警惕。
白山上長滿高大的松柏,可伊吾綠洲內夾白楊河兩岸,卻長滿了茂密的千年老桑樹、老榆樹,樹根黝黑,盤根錯節,幾乎密不透風。伊吾廬城已經在黎明的微光中,現出巍峨壯麗的身影。大漠綠洲上,一片一片茂密的榆樹林,影影綽綽。無數白色的氈房,就坐落在樹林之間的草地上或耕地邊緣。
周令在前面帶路,已經帶領前軍大部士卒進入班超選定的那處森林深處。田慮佇馬林子邊緣,指揮刑卒們繞過一座一座分散的氈房和圍欄,馬踏積雪,無聲地進入桑榆林中,並迅速將密林與林邊的一個村寨隱秘封鎖起來。
叢林邊緣的兩棵老榆樹下,是一個蒲類人牧民村寨。
班超曾對淳于薊、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與田慮、華塗等軍侯交待過,林邊有一個蒲類人村落,不得傷害村寨中人。田慮命前軍士卒只是隱藏在林緣監視村寨,爭取不驚動氈房中人。
別部行動雖然安靜,但馬踏積雪的沙沙聲,還是驚動了牧民。村中其餘各戶都安詳得很,幾聲狗吠聲傳來,村子正中的那個大圍欄內一大一小兩座氈房,氈房內一家人都醒了,戰戰兢兢擠在一起。男人手提弓箭,可女人卻死死抱着男人胳膊,堅決不讓他走出氈房。
外面戰馬踏在雪上的沙沙聲隱隱傳來,似乎正在接近村落。男人掙脫女人,從氈房內露出腦袋。他慢慢舉起弓,“颼”地一聲,一箭射向田慮等人。站在田慮身邊的衛卒童周瞬間感覺到危險,他反射性地頭一歪,箭“啪”地一聲,釘到了身後的一棵老榆樹上。
這是平靜的月夜,箭矢力道巨大,扎入榆樹的聲音,在士卒們聽來如驚雷一般!
“狗日的!”
這破爛小村落竟然藏匿着這等好手!童周魂飛魄散,他可是墨者,豈能吃得下這個虧?瞬間如肝膽俱裂一般,膽火陡然而起。到底是墨者出身的遊俠,他反應極快,瞬間與二名刑卒一起,舉弩就欲射殺滅口。
“不得放箭……”周令與田慮輕聲制止,但是晚了,三人已經扣動板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