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候府因是花容氏的孃家,所以再怎麼着,出於護短的本能花容氏也不會輕易的將孃家人往壞處想。可花吟就不一樣了,上一世侯府對他們家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她可是記憶猶新。
容家老太太的心思花吟大約也能猜到,大概是覺得花家的姑娘長的好,人又聰明,籠絡好了,待嫁入高門,女人們搞好了關係,爺們在朝堂上也好有個幫襯。花吟直覺就想冷笑,回過神來忙口內唸了聲佛,自我反省道:呸!花吟啊花吟,就你這個壞事做盡的惡人還有臉指責旁人?我呸!我呸!
花吟自我檢討後,這才慢慢的將瓊花宴就是皇家相親宴的事實給說了。
花容氏驚的發怔,半日沒有言語,突的一喊,“我不知道啊,老太太也沒告訴我啊!”
花吟嘴一癟。
花容氏懊喪的不行,“你都和西嶺定親了,再去那種地方,算個怎麼回事啊!這老太太也真是的,怎麼也不和我說清楚……哎喲,也怨不得她,都怪我自己不好,是我沒問清楚。我當時一味的高興老太太擡舉你,又說你幾個姨母的孩子中她最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娘做姑娘的時候,吃過你那些姨母們不少虧,娘一時虛榮作祟,興頭上就答應了,也沒想太多……”
過了會,花容氏一擊掌,一派輕鬆,“這樣也好!我本來還爲難到底是叫你去還是叫你弟弟去,現在好了,你倆都不要去了。今日已經不早了,明兒個我再去侯府一趟,跟老太太說清楚。”花容氏說完這話,又嘆了聲,面上萬般可惜的樣子。
“娘,您不是常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這又嘆什麼?”
花容氏萬般憐惜的理了理花吟額前的發,“可不是這話,況且你現在又是這麼個情況,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只是便宜了鄭西嶺那小子了。”
花吟笑,過了會,猶豫着說道:“娘,我說句心裡話你可不要生氣。”
花容氏疑惑的點了點頭。
花吟道:“侯府的人除了外祖母,其他人大都有些心計,待咱們不全是真心,你……”
花容氏拍了拍花吟的手,目光閃爍,似乎不想聽女兒繼續說下去。類似的話,花大義那直腸子早就沒有方式方法的和她理論過,爲此夫妻倆還鬧的有些小不愉快。其實花容氏何嘗不是個明白人,只是,不管怎麼說,侯府是她的孃家啊。就算是孃家再對不住她,丈夫也不能說他們的不是,更何況連她的孩子們也看不起她的孃家人,因此花容氏只搪塞道:“你說的娘心裡都有數,下次娘會注意。不過這次的事真怪不得老太太,是我自己沒問清楚。”
花吟聽娘這般說,便沒有言語。暗想娘從小在侯府那種環境下長大,某些想法和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在侯府的人面前,她根本立不起來,只會將過錯推到自己身上,不斷地自我反省。所以花容氏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靜坐常思記過,閒談莫論人非。
娘倆又說了一些其他話,突聽的外頭吵鬧了起來,不一刻就見張嬤嬤掀簾子進來,說:“夫人,丞相府的人急喊三郎過去,說是丞相夫人身子有些不好。”
花吟驚的從炕上下了地,花容氏卻拽住她的袖子,轉頭對張嬤嬤說:“你就回說三郎不在家,他們那樣的人家,就是太醫院的太醫都請得來,幹嘛非抓着我們家三郎不放啊。”
張嬤嬤應了聲,就待出去,花吟忙喊住她,又轉過頭朝花容氏說:“必須得我去!娘你安心在家。”
她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和南宮瑾搭上了關係,眼看着一切正朝好的方向發展,現在正是她大獻殷勤,打入敵人內部的關鍵時期,她恰在這時候懈怠散漫起來,不是自毀長城麼!
更何況南宮瑾還允諾過,只要她治好了他孃的病,他就同意讓她給他看病!哈哈……
花容氏反手又拉了她一把,意有所指道:“你那個……”
“無妨,我會小心的。”花吟知道娘擔心她來了葵水的事,但花吟又不是真的第一次來,早就能應付自如,也不放在心上。
花容氏取了花大義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蓋了頭臉,花吟這才隨着張嬤嬤一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匆匆換了衣裳,背上醫藥箱就出了門。
相府的人趕了馬車候在門口,見了花吟過來,早有伶俐的小廝跳下馬車,跪趴在地上,供她踩踏上去。花吟忙雙手攙了他起來,自己往馬車上一撲就上了去。
略算一算,花吟也有好些日子沒去丞相府了,大年初一那天倒是去了,只不過丞相和南宮瑾不在,花吟只陪着南宮金氏和蘭珠說了會子閒話,後來年初二她一醉就睡到了年初五,醒來後剛要跑路去月華庵就來了葵水,如此一耽誤,就到了正月初六。
因這葵水纔來第二天,量比較大,花吟一路上小心翼翼,到了丞相府後,也不似往日跟個小旋風般就衝了進去,而是踩着碎步子,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尚未進屋,就見蘭珠迎了出來,花吟喚了聲“乾孃。”蘭珠握住她的雙手,笑着說:“也沒大要緊的,只是昨兒晚偶感風寒,有些發熱……”
倆人說着話,就進了屋,花吟一眼就看到南宮瑾坐在他慣常坐的那處地方,慢悠悠的喝着茶,看也沒看她一眼,花吟體虛,精神頭不大,擠了個笑,“瑾大人,過年好。”
南宮瑾微掀了眼皮子看向她,回了句,“不好。”
花吟語塞,乾笑了兩聲。
南宮金氏嗔笑道:“三郎快過來,你別信你大哥胡說。”
花吟疾步走向她,南宮金氏靠在牀頭,早就伸長了胳膊,拉住花吟的手後,又順着她的胳膊摸到她的臉,“怎麼看上去比年前還瘦了些,臉色也不大好。”
蘭珠接話道:“剛纔一眼看到他,我也覺得這孩子臉色不大好,難不成病了?”
方纔一路迎着風雪過來,花吟的小肚子早就咯吱咯吱的疼上了,面上自然不大好看,聞言,忙滿臉堆笑道:“凍的,不礙事,緩緩就好。”言畢,低了頭,蹲下身子,擺弄起醫箱,準備給南宮金氏診脈。
南宮金氏伸出胳膊,說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自從你給我調理後,倒是比從前大好了……”
“夫人就會哄我開心,用夫人的話說我自己的醫術我自己也最清楚。”
南宮金氏點了下她的額頭,“小滑頭!我哪哄你了,雖不是大好,卻也身子清爽了許多,不似曾經,清醒半日,昏沉半日,年年月月也分不清個白天黑夜……”
花吟給南宮金氏診過脈後,說道:“沒大礙,就是風邪入侵,開幾劑藥疏散疏散就好了。”
南宮金氏說:“我也說沒個要緊,其實我終年吃藥,府裡也有專門的大夫,小毛病請了他們過來開幾副藥吃吃也一樣,偏你大哥不放心,非遣了人去叫你過來。眼見着這天都快黑了,還叫你白跑一趟,也怪他心粗,不懂的心疼人。只不過方纔我和你乾孃一直在念叨你,你能來,我們見了你也高興的很。”
卻在此時,南宮瑾站起了身,說了聲,“孩兒先下去了。”
南宮金氏點了點頭。
過了會,花吟也走了出來,朝院子內的小藥房走去抓藥。她慢悠悠的走過去,不似平日那般走兩步蹦三步,動作幅度也很小。
進了藥房,點了燈,剛抓好藥,正準備出去,卻嚇了一大跳。
原是南宮瑾靠在了門邊,看他老僧入定的樣子,也不知他來了多久。
“瑾大人?”
南宮瑾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很有深意,很有深意。
花吟被看的不知所措,心臟蹦蹦的跳,緊張的全身的血液都朝一處地方衝了去……花吟不自覺併攏了腿。
南宮瑾蹙了眉頭,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小狸?”
“嗯!”花吟很緊張。
他突然伸手,掌心搭在她的頭頂,“你不開心?”聲音很輕,聽不出喜怒。
“我……挺好啊。”花吟不解何意,有些遲疑,又有些恐懼。陰晴不定的南宮瑾總會讓她從骨子裡感到害怕。
南宮瑾卻從她的反應中讀到了其他意思,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別這樣,這口惡氣我替你出。”言畢已然鬆了手,並很快消失在她的視野內。
花吟眨了眨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剛纔是否真的見到了南宮瑾,待府內的小丫鬟走了過來,推了她一把,花吟才反應過來,忙忙的去煎了藥,這事也就丟在一邊,沒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