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奇出了張妙茹的辦公室,那圓臉男人居然跟了出來,傅恩奇回頭望了他一眼,轉身去找陸婷婷,那時他已經來到走廊中間,忽然盡頭的轉彎處亮起一抹溫婉的光彩。
傅恩奇迎上去笑道:“小妙茹,最近怎麼樣?”
張妙茹沒想到會和傅恩奇這兒相遇,又見他如此鄭重,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應對。
“不是吧……”傅恩奇難以置信地說,“才幾天不見,你就不記得我這個人啦?”
張妙茹自從那天九死一生後,對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改變了看法,她不會爲了得到前男友柳南峰近乎無理取鬧的原諒,而犧牲自己最寶貴的第一次,所以當天晚上就通過電話,對柳南峰提出:大家最好冷靜一段時間。
柳南峰一看煮熟的鴨子給飛了,立即惱羞成怒地對張妙茹破口大罵,說她勾三搭四不要臉,絲毫沒有憐香惜玉。
張妙茹靜靜地聽完後,直接說了句:我們分手吧。然後她掛掉電話,一個人在房間裡用洶涌的淚水埋葬了這一段感情。
這些天,張妙茹一直在對自己說:柳南峰是小心眼,我並不像他罵得那樣不堪,我沒有勾三搭四,我沒有不要臉……沒有沒有……
此時此刻,張妙茹與傅恩奇不期而遇,柳南峰難聽的責罵再次迴盪在耳邊。她覺得:我和柳南峰分手沒幾天,如果和傅恩奇糾纏不清,會讓人在背後說三心二意的。
當下,張妙茹對傅恩奇的態度就有些冷淡。
“你好。傅大哥。”張妙茹平淡地答應着:“你救了我,我又怎麼能把你忘了?”
傅恩奇見到張妙茹對自己愛理不理,感覺有點自討沒趣,但是人家畢竟才與男友分手,心境不好也情有可原。他轉而又想:何況小妙茹是那麼心善的姑娘,她如此照顧我爹媽,哪怕對我惡言相向,我也不計較了。
傅恩奇本打算對張妙茹開點小黃色的玩笑,逗她開心什麼的,見她不願與自己多說,便整理情緒,收斂笑容,正色起來:“我媽說你最近不太高興,我在想,是不是因爲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的傅恩奇沒有來看你,所以你就不高興了?”
張妙茹見傅恩奇說着那串厚臉皮的話,神色間一本正經,就好像真是那麼回事,當下又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道你爲什麼那樣臭美。”
“我臭麼?”傅恩奇煞有介事地聞着自己身上:“我美麼?那你這麼漂亮的姑娘,不知道好不好聞?”說着,傅恩奇湊上去,假裝要去聞她的體香。
張妙茹嬌好的娃娃臉剎那間紅到耳根,只聽她啐道:“我纔不跟你開玩笑。”
與此同時,一直跟在傅恩奇身後的圓臉男人見到這一幕,生怕張妙茹給傅恩奇佔了便宜,當下過分大聲地喝道:“你幹什麼?”看樣子他也想英雄救美。
傅恩奇沒有回頭,只見剛纔的圓臉男人徑直衝到張妙茹身前,擋住傅恩奇,怒容滿面道:“我是律師,給你一句忠告,離張妙茹大夫遠點,不然我會讓你坐穿牢底!”
圓臉男人說這番話,想當然地以爲能夠喝退傅恩奇。
但是傅恩奇卻忍不住笑了,笑得合不攏嘴:“我什麼都沒做啊。”
圓臉男人滿臉肅然,煞有介事地喝道:“這位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論,小心我告你人身攻擊。”
傅恩奇咧着嘴,眯着眼,笑得更加大聲,他瞟着圓臉男人臉上的雀斑,一時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圓臉男人見傅恩奇非但沒有害怕,反倒笑得半死,不禁奇怪:“你笑什麼?”
“沒什麼……”傅恩奇好不容易纔緩過氣來:“就覺得你特別像一休哥,而且是懂得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權益的一休哥。”
圓臉男人神情尷尬地僵在那裡,忽然又聽張妙茹得體地笑言:“吳律師,你妻子近來身子骨好嗎?”
沒想到張妙茹還記得自己,更重要的是,她問及內人身體……圓臉男人聽到這兒,感動地一塌糊塗。轉而將手中的百合花束送給張妙茹,一副敬若神明的莊重模樣,認真道:“張大夫,我特地趕來謝你。我妻子的病勢好很多了。這束百合花,你務必要收下。”說着,吳律師頓了頓:“我已經定做‘仁心仁術’四字錦旗,過兩天就會送到人民醫院,到時也請張大夫一定收下。”
張妙茹聞聽此言,因爲謙虛而慚愧得無言以對,她過後才滿面通紅地尷尬道:“吳律師,你太客氣了,治病救人,這是我們醫護人員的職業道德,你送花我倒喜歡,但錦旗真得不必了,到時候怪不好意思。”
這時候傅恩奇誇張地拍了一下額頭:“我怎麼早沒想到,妙茹啊,改天我也送你錦旗怎樣?”
“你又來湊熱鬧。”張妙茹氣呼呼地白了傅恩奇一眼,嬌嫩臉蛋,翹楚的神情間,分明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我提出嚴正申明。”吳律師是塊木頭,他居然一本正經地雙手交握小腹位置,目光直視傅恩奇:“請你不要戲侮神聖的醫護人員。”
傅恩奇這回真是擋不住了,笑到後來,他甚至要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淚花。從頭到尾,他哪裡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啦?最多是和小妙茹開開玩笑罷了。
張妙茹在一旁也極力忍耐,估計這次也憋得內傷。她不經意嘟了嘟嘴,正想再次謝絕吳律師的好意,趕緊送他離開的時候,卻聽吳律師因爲看見狂笑不已的傅恩奇,怒氣衝衝,激動地將手臂舉在半空:“對你表現出來的態度,我表示抗議和強烈譴責,並且保留訴訟的權利!”
傅恩奇在那一刻突然覺得,這位長得像極了一休哥的吳律師,是否存心要謀殺自己?真是笑死人不償命啊。
傅恩奇一口氣笑了幾分鐘,現在真得力不從心,他嗓子都開始發啞,一面求救地望向張妙茹。同時斷斷續續道:“妙茹,哪兒有呼吸機,氧氣筒?”
吳律師這才意識到,面前狂笑不止的男人,對於張妙茹的稱呼比自己要親熱的多。當下緩和臉色,試探地問:“你是張妙茹男朋友?”
張妙茹臉色大爲羞赧,正要回答,傅恩奇這方面卻想:這便宜不佔白不佔。
“那是當然啦。”傅恩奇清了清嗓子,也沒直接說自己是張妙茹的男友。心想:男朋友我是沒福氣的,但男性朋友總算可以掛得上勾。
“誤會誤會……”此時的吳律師,神情間也大爲尷尬:“我以爲你是追求張妙茹大夫的那些浮誇子弟,我以爲……”
傅恩奇擺擺手,同時蜻蜓點水一樣,小心地瞥了眼張妙茹,她那紅得好像要沁出血液的臉蛋上,有否表示強烈的不滿。
好在張妙茹只是別轉精緻得挑不出任何缺點的臉孔,好像對醫院雪白的牆面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吳律師,你看我像富家子弟麼?”傅恩奇張開雙臂,十塊件兩件廉價的白色T恤,下身是洗白的淡藍色牛仔褲,一雙老舊的綠色足球鞋,就像是剛畢業的貧困大學生。
“瞧我這人……”吳律師再一次上下打量傅恩奇,只見他並不像富家子弟那樣白淨,而是膚色偏近健康的古銅,身姿挺拔,眉宇硬朗,神色正派,舉手投足間釋放出來的氣場不禁讓人嘆一聲人才!
只見吳律師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忍不住讚道:“威而不銳,高而不傲。”說到這裡,他轉身凝望張妙茹,衝她豎起大拇指:“張大夫,這個男朋友挑得高明!”
張妙茹知道傅恩奇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吳律師誤會了,她倒不是在乎這位一絲不苟的男人對自己的看法,只是不願傅恩奇這壞傢伙心思得逞,佔自己便宜而已。
張妙茹臉蛋紅如驕陽,她急於拆穿傅恩奇,一時間卻不知道從何開口。良久才急道:“傅恩奇,你真不老實,回頭我告訴阿姨,讓他打你。”
吳律師聞聽到“傅恩奇”三個字,頓時渾身一震,他拿手指着傅恩奇,激動得整張臉漲成醬紫色,同時改變稱呼道:“傅先生,您就是傅恩奇。”
傅恩奇頭皮一麻,心想我這麼快成“您”了,強烈譴責和嚴正申明到哪兒去了。
吳律師哪裡知道傅恩奇的刻薄心思,只聽他誠摯地謝道:“傅先生古道熱腸,俠義爲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奮不顧身,捨生取義……”
傅恩奇趕緊豎起手掌打住:“再下去我就壯烈犧牲了。”
張妙茹在一旁也被吳律師的前後反覆而詫異,聽到傅恩奇說的話時,更是忍不住咯咯一笑。
吳律師尷尬地陪笑道:“請您原諒我先前的冒昧,我以爲您也是對張大夫不懷好意的登徒浪子……現在我知道了,您就是當初救下張妙茹大夫的傅恩奇,正如您事後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說,救了張大夫一人,她作爲醫護人員,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吳律師說到這裡,感慨地流下了眼淚:“要不是您,張大夫可能早已經遇難,而我生命中的至愛,也將被病魔奪去年輕的生命,是張妙茹大夫拯救了我的妻子,她還將拯救更多被病痛折磨的可憐人,我代那些人向傅先生您致敬。”
說完,吳律師左右兩手緊貼大腿,神情肅穆,必恭必正地向傅恩奇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像極了殯儀館裡面向遺體告別的場面。
傅恩奇哭笑不得,真拿吳律師沒辦法。轉眼望着張妙茹,只見她忍住可愛的笑意,俏皮的神情彷彿在說: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