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那麼大,她又要到何處去藏身?所有熟悉的一切,她都無法帶走。此後,她要靠什麼作爲念想而活下去?
八年前,沈君芙絕望地離宮時,估計也是這樣想的吧。離開了皇宮,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愛人,更失去了自己的骨肉。此刻的自己,尚且有敷宗槿在身邊陪伴,但是當年的沈君芙呢?她是不是隻能孤獨地,絕望地蹲在這裡,默默等待着出宮的機會到來?
阮祺萱不知不覺看向沈君芙,含淚的眼中多了一份遲來的理解。
沈君芙無意中對上她的眼神,心頭一顫。她終於……能夠了解自己的苦衷了麼。
時間不斷流逝,只剩下兩刻鐘的時間,阮祺萱便能夠逃出宮去了。此時距離天牢失火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因爲火勢實在控制不住,整個皇宮的大半奴才都往天牢參與救火。沈君芙算了算時間,也許宮牆衛兵的換崗時間會提前。
而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出現了在衆人眼前。
謝雪臣手握長劍,挾持住紅曼一步一步地朝四人走來。在她的身後,有六個身穿親衛兵服飾的男子緊緊跟隨。其中一個男子還同樣手握長劍,將劍抵在了彩菁的喉嚨邊。
“榮妃!我就知道,天牢在西邊,所有人都衝到了天牢去救火,爲了掩人耳目,你一定會從東邊出宮……你要是敢踏出宮門一步,我就一劍殺了他們兩個!”夜色之下,謝雪臣那走火入魔般的猙獰之色愈發地驚悚。
在得知天牢失火那一刻,她便迅速地去打探阮祺萱的情況。當司獄告訴她,可能所有人都被燒死時,謝雪臣沒有相信。就在阮祺萱行刑前夜,天牢卻發生大火燒死了全部重犯?她纔不會上當!
就在雙方僵持之下,沈君芙的聲音飄渺得如同鬼魅,“郡主,擅自讓親衛兵潛入皇宮,罪名可不小。”
謝雪臣急紅了眼睛,溫碩郡主的儀態早就不復存在了。“那皇后娘娘幫助刺殺太后的犯人逃獄,又該怎麼處置呢?”
“郡主這是在威脅本宮嗎?”沈君芙聽後,卻只是冷笑,“郡主恐怕沒有這個資格。”
沈君芙的行爲再次將謝雪臣激怒,此刻的她簡直像一隻發狂的野獸,急於將阮祺萱撕碎。“皇后!你答
應過我的!你說過,只要我幫你在太子生辰的宴會上給太后下毒,你會讓我看到榮妃受刑而死,如今你爲何出爾反爾?!”
沈君芙卻捏住自己的下巴想了一想,擡眸冷靜無比地看着謝雪臣,“郡主記錯了吧,本宮從未答應郡主任何事情。”
謝雪臣怒到了極致,手上的劍一晃一晃地摩擦着紅曼的頸脖,劃出了許多血痕。
阮祺萱見她情緒失控,想起自己過往的所爲,心生愧疚。她上前一步,讓自己完整地出現在謝雪臣的視線中,“雪臣……是我對不起你……”
“阮祺萱!你終於肯露面,而不是躲在這些人之中了嗎?!”見到阮祺萱終於現身,謝雪臣激動得額上青筋凸起,“你當然對不起我!若不是因爲你的陰險之舉,郎維不會和我和離,我的父母,我的哥哥也就不會死!”
“雪臣……當時我的本意只是想幫你擺脫郎維……我知道你當時一直都很痛苦……你是名門閨秀,孟康的溫碩郡主……你在謝家生活得多麼委屈……我一清二楚……只是我……我真的沒有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抱歉的話,你就不應該逃獄!你應該留下來,把你該承受的都承受了!把該還給我的,都還回來!”謝雪臣雖然已經壓低了聲音,但是她的撕心裂肺還是清晰地表現出來了。
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等着看阮祺萱死去的情狀。阮祺萱不能出宮,絕不能!
“郡主,”眼見紅曼和彩菁都有生命危險,敷宗槿不由得開口對謝雪臣道,“榮妃的本意只是想幫你脫離苦海,後來所發生的事情,都並非榮妃的安排啊!你放下劍,今夜之事,我絕對不會對別人提起半句!只要你放了紅曼和彩菁,讓榮妃就此離宮,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告發你毒害太后的事!”
因爲敷宗槿開口維護,謝雪臣眼中的怨憤更甚了。她將長劍從紅曼頸脖上移開,直直指向阮祺萱,“阮祺萱……你不過是最卑賤的奴婢出身……爲什麼卻能夠擁有世上最好的一切?!你可以有個景銳侯時刻守護着你,有個皇后,不惜燒了天牢也要在你死前救下你……爲什麼一無所有的……反而是我?!”
說完,謝雪臣卻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聲聽起來十分可怖,“從小到大,我謝雪臣就是全孟康最幸運的女子……我生在謝家……先祖護國有功……祖父是戶部尚書……就連我的母親……都是太后的表妹……我有兩個最疼愛我的哥哥……還有一羣叔伯嫂嬸……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最愛的男子……爲什麼最後他卻要這樣來負了我?阮祺萱……珙兒未嫁入皇宮時……我就將你當成知己……可是你爲什麼就見不得我好呢?非要插上一腳,去摧毀我的幸福?!”
“我只是覺得……郎維他兩面三刀,配不上你啊……”
“你覺得?”謝雪臣狠狠地盯着阮祺萱,“就是因爲你覺得,你便將我擺弄來,擺弄去……你認爲自己是誰?!憑什麼天下之事……可以按照你的意願去發生……”
“雪臣……對不起……”想起自己對於謝雪臣的傷害,阮祺萱已經泣不成聲。她看着謝雪臣又再將劍緩緩地放在了紅曼頸邊,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已經害得謝雪臣失去親人,她不能再害紅曼和彩菁失去性命!
望着阮祺萱淚流滿面,充滿悔恨的模樣,謝雪臣的脣角漸漸勾起,“阮祺萱,紅曼和彩菁是你在這皇宮中最親密的人了,她們都是你的朋友。只要你肯留下來,乖乖地等到明天上刑場被凌遲,我立刻就放了她們,絕對不會傷害她們。”
阮祺萱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卻被敷宗槿猛地拉了回來。
“你瘋了嗎?!”敷宗槿對她說道,“你真的想被凌遲?!”
“我有其他辦法嗎?!我不想紅曼和彩菁爲我而死啊,我已經害死了這麼多人了我不能再害了她們兩個!”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我一定可以勸服郡主的……”
突然之間,謝雪臣只覺得有一股強有力的衝擊撞到了自己挾持的紅曼面前,隨後耳邊傳來“嗖嗖”的聲響。隨着一陣慘叫,她身後的親衛兵紛紛倒地,就連被她挾持而來的彩菁和紅曼都不例外。
阮祺萱和敷宗槿轉頭一看,眼前的景象讓阮祺萱幾近崩潰。
“不……”
阮祺萱眼看着彩菁和紅曼就在自己眼前中箭,倒在了血泊之中,自己卻無能爲力。她用力地嘶喊了起來,猛地轉頭看向箭射出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