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傷心事,綠衣宮女情不自禁就哭了起來,淚水一滴一滴地墜落到繡實宮殿的地毯之上。其餘兩人看她如此,都紛紛淚溼了眼眶。綠衣宮女一抹眼淚,失聲痛哭:“湘妃一直欺人太甚,只不過奴婢地位卑賤,縱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誰,又能如何呢?”
瑋妃體恤她們的情緒,換上了柔和的聲音:“本宮既然能夠叫你們來此處,必然是有辦法讓你們報仇雪恨的。只是要不要聽這辦法,還得你們自己決定。你們都是性情中人,若是想要服從命運,此刻便可以轉身走出這大殿,權當做沒有到過繡實宮。若是希望爲家人討回公道,便下定決心以命一搏。”
三人沉默了起來,各自在思考應當如何行動。粉衣宮女眼神堅毅,率先就對瑋妃道:“家人離世,我本已不願苟活。奴婢豁出去了,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讓湘妃付出應有的代價!”
其餘二人見她義憤填膺,心中對湘妃的怒火也熊熊燃燒了起來。“說得不錯,我們本就像是活死人一般,倒不如爭氣一回,免得下了黃泉,無臉面對家人!”
瑋妃微笑着點頭,帶着肯定望向她們三人,“你們果然沒有令本宮失望。但是你們要記住一點,本宮只是給你們指明方法,不會對你們的行爲負任何責任。”
三人齊聲說道:“奴婢明白,離開以後,奴婢都會當做沒有見過瑋妃娘娘。娘娘給奴婢們報仇的機會,奴婢無論如何也不會連累瑋妃娘娘!”
“如此便好,”瑋妃慢慢地走着,一邊走一邊說道,“其實湘妃之所以能夠以各種秘聞驅動你們,都是因爲這兩本名冊。”
瑋妃從一處錦盒之中取出了當日在竹雅苑搜來的兩本宮人名冊,將其亮出。三個宮女看到此物,紛紛震驚無比。
“敢問娘娘,此書是何物?”碧衣宮女疑惑道。
“本宮偶爾從湘妃處發現這兩本書,略一翻看,發現上面所有的人,都被記錄着她們自己的秘密。所以,她們的遭遇都與你們一樣,被湘妃威脅,最後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如今本宮將這兩本名冊交給你們,怎麼使用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三人接過名冊,翻開一看,裡面果然詳細地記錄這個人的姓名,醜聞,甚至連家人的名字、住處都在冊子上有所記載。想到從前的湘妃掌握着這麼可怕的東西,她們心中都覺得十分可怕。於是感激地對瑋妃叩頭:“謝過瑋妃娘娘恩典。”
瑋妃淡淡地應了一聲,不再多言。這兩本宮人名冊已經足夠給到她們無限的想象空間。“回去之後,神色如常就好。切莫讓人發現了。好了,你們都離去吧。”
三人再一次謝過瑋妃以後,一同退出了大殿。剛剛出了繡實宮的門,她們就迫不及待地圍在一起再次翻看宮人名冊。
看到名冊之上還有許多自己認識的姐妹後,粉衣宮女憤憤地道:“湘妃從來沒有將我們當過人來看待。她可是同樣出身於奴婢的,怎麼就對我們這麼狠心,用如此狠毒的武器來對付我們?若不能替家人報仇,我真的是沒有臉面到閻王那裡!趁着湘妃被禁足在竹雅苑,我一定要讓她遭到報應!”
碧衣宮女很是贊同她的話,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報仇十分艱難:“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皇宮上下守衛森嚴,只怕我們連竹雅苑的大門都不能碰到。”
綠衣宮女也點頭:“就是啊,湘妃雖被禁足,但是畢竟是個嬪妃。憑藉我們三個的力量,只怕根本傷不了她分毫!”
粉衣宮女揚了揚手中的名冊,堅定地道:“這不是還有貴人給我們的武器嘛。幾日之後,陛下他們就要啓程去行宮了,到時候宮中人煙稀少,侍衛們肯定會趁機偷懶,我們便買通侍衛混進去。名冊上面有那麼多可憐的姐妹,要報仇就要叫上大家一起報仇!”
綠衣宮女崇拜地看着粉衣宮女,不禁稱讚道:“你分析得真好,不如這一次就你來指揮我們吧!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
粉衣宮女道:“我叫薈兒,”薈兒望了望綠衣宮女,又看向碧衣宮女,“假如你們都相信我。這一次的計劃就由我來策劃吧!湘妃與我們的仇不共戴天,我一定會以牙還牙,讓她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碧衣宮女被激起了鬥志,重重地點頭:“好,我們都聽你的!”
青葉望着門外,眉間有些隱憂。她轉過頭對瑋妃道:“娘娘,只有薈兒一個人,真的可以驅動其他的人嗎?要不要奴婢再混幾個信得過的人進去?”
瑋妃擺手,示意她安心,“不必了。且交給薈兒去吧,要知道,怨恨是最能夠驅動人的。薈兒善於煽動情感,本宮相信,她一定能夠做好本宮交代的事情。”
瑋妃如此自信,青葉也不再多嘴了。收斂起情緒,靜靜地站在一邊。
出發去行宮的日子將近,宮中難得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正好寒露剛過,這天氣明顯就又變涼了一些。內務府變得忙碌了起來,他們得趕在出發之前將各宮小主的每月用度都發放下去。
春羽殿這裡已經足足安靜了半個月了,自從自己從舒貴人被貶爲賀美人之後,賀心莞一直都忿忿不平地呆在自己的宮中,每天都在回想着當天婉嬪陷害自己的事情。藉此提醒自己,都是應珙那個小賤人將自己害成這個樣子。
這時梅枝帶着一位小太監走了進來。
“美人……這是內務府的莫公公,來給咱們送每月的吃穿用度的。”梅枝不敢擡頭看賀心莞,聽見美人這兩個字,只怕賀心莞又要激動得跳起來大罵婉嬪了。
賀心莞狠狠地瞪了梅枝一眼,才轉過臉看向那公公,疑問之後不滿地道:“你是誰?一般不都是張公公來送的麼?這一看便知是個低賤的奴才,莫非內務府是看本美人失勢,就覺得可以隨便嗎?”
小莫子本就不情願來,被她這麼一激更是輕蔑地瞄了她一眼,諷刺着:“賀美人,張公公貴爲副主管,總不能親自來給您這個美人送物品吧。宮中娘娘多得是,總不能讓張公公將全部位分低的小主都兼顧了吧?”
賀心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小太監給嘲諷了,一氣之下就擡起手想要打過去,卻被梅枝給拉住了。
只聽梅枝在自己耳邊低聲說:“美人你且忍一忍,若是將他打跑了,咱們下個月怎麼過活啊!”
梅枝一席話起到了作用,賀心莞聽後果然將怒火壓抑了下來。不就是被一個賤奴才諷刺幾句嗎?他日自己東山再起,定要給他狠狠地打一頓解恨!
賀心莞一時下不來臺,只好憤憤地道:“本美人倒不想跟你這樣的奴才一般計較。把東西擡過來了就滾回你的內務府去,別在這裡礙眼!”
小莫子嗤笑着,眼睛不屑地瞥了賀心莞一眼,“回稟美人,奴才可不想在這兒久待,是梅枝姑娘硬要將奴才喊過來見你罷了。不然,美人你以爲咱們這些奴才是多有空麼?”
賀心莞越看他的嘴臉越是生厭,便不耐煩地看向梅枝:“到底有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本美人心煩麼?!”
梅枝尷尬地笑着,道:“美人,這次送來的東西……不是很好……”
聽梅枝這樣隱晦地說,賀心莞心中也猜到幾分了。她大步就衝出門去,前院中,幾隻大箱子被擺放在地上,數量明顯比以前的少了許多。賀心莞心有疑慮,上前一把揭開箱子蓋,看到裡面的東西之後更加怒火中燒了。
“豈有此理,我堂堂一個美人,就因爲一時失勢,你們這些賤奴才就敢欺負我了?這種質量的東西,也敢送來我春羽殿?!你們是當我不識貨呢,這明明是最下等的檔次!”
賀心莞指着小莫子的鼻子就開罵,卻換來小莫子的白眼。小莫子嫌惡地看了看她,毫不在乎地說道:“賀美人要是不滿意,可以不要啊。奴才這就可以給擡回去!賀美人不要,其他宮裡的美人可是巴不得有這樣的東西呢!要知道,陛下這一去行宮,起碼得兩個月纔會回來,咱們內務府的人肯定就不會留下來伺候賀美人這些被禁足的嬪妃了。到時候要怎麼生活,就是各憑各本事了!”
賀心莞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指着他喘着氣道:“好啊……你們一個個地竟然高拜低踩!你可別望了本美人的父親還在前朝建功立業呢,說不準明日本美人就能重獲聖寵。到時候本美人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才能抹去今日的羞辱!”
小莫子轉念一想,她說得可不錯。之前陛下對賀美人好得很呢,這賀美人也不可能一輩子翻不了身。凡事留一線,今天自己也不能夠做得太絕了,畢竟人家纔是正主啊。
小莫子眼珠子一轉,突然態度軟了下來。他衝到賀心莞面前賠笑道:“呵呵,賀美人,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小人計較。這……奴才也不是存心跟你過不去的……這樣吧,奴才這就回去給美人換一些材料,但是這內務府存貨也不多了,還請賀美人將就一下。”
賀心莞本不欲善罷甘休,這低賤的奴才竟敢欺負自己,絕對不能放過。但是梅枝卻再次在自己耳邊提點道:“美人,此刻更要謹言慎行,不要被抓了把柄,到時就真的不止禁足這樣簡單了!”
梅枝的話也有着道理,賀心莞看小莫子態度軟化,自己正好有個臺階下。便又警告了幾句,就將小莫子打發走了。但是經此一辱,賀心莞心中對應珙的怨恨更加深刻了,今日自己受過的屈辱,他日要應珙十倍奉還!
這一天,風和日麗。經過將近二十天的籌備,出發到行宮去的日子終於來臨。
應珙第一次到行宮去,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有幾分忐忑。她與
阮祺萱的關係漸漸緩和了下來,於是出發前幾天,她就主動找到阮祺萱讓她一起跟着去了。
早有許多宮人來幫助應珙將行李搬上馬車。由於專給貴人所用的馬車地方寬敞,洛帝爲了節省資源,便安排每輛華貴馬車坐上六人,其餘的普通馬車就搭乘奴才們出發。應珙運氣很好,這一次被安排到與皇貴妃、慶貴嬪同坐一輛,再各自帶上一名婢女,正好六人。
思索一番後,應珙決定讓阮祺萱跟在自己身邊。這樣的情況之下,總是熟悉之人最能讓自己安心的。
應珙與皇貴妃、慶貴嬪在被安排的馬車旁邊相遇,應珙立刻興奮地給兩位姐姐行了禮。一番寒暄問安以後,幾個人都各自上了馬車。
可剛過了半盞茶時間,應珙便見到慶貴嬪臉色有些不對勁。
應珙端詳着慶貴嬪,只見對方臉色發白,不禁關切問道:“慶姐姐,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呀?”
慶貴嬪的臉頓時難堪了起來。她乾笑着道:“今天早上醒來,便覺得有些頭疼。本想着緩一下就好了,但到了現在還是覺得不適……”
這時,一旁溫潤的皇貴妃便憂心勸道:“這一去路途遙遠,你若是一直這樣不舒坦可不行。本宮給你找個太醫來看看吧。”
應珙一聽這話,也立刻殷切地朝慶貴嬪點頭。慶貴嬪頭疼,必定是因爲前些日子照顧受傷的宜豐公主所致。想到這裡,應珙不禁心疼起來,那麼年幼又乖巧可愛的公主,竟要遭受那樣的苦。
慶貴嬪卻強撐着擺手拒絕:“貴妃姐姐,不用了。馬上就要啓程了,此刻喚來太醫,只怕會耽誤行程。這樣吧,妹妹有個婢女,她會按摩,把她叫過來給我按摩一下就好了。”
應珙卻皺眉道:“這一路長途跋涉,只怕得讓姐姐你的婢女一直給你按摩才行。姐姐你那個婢女名喚什麼,就讓若萍替你去叫來吧,她們也正好替換一下,讓那位婢女在這個馬車裡吧。”
慶貴嬪一想,此話正中下懷,於是便同意了。“若萍,去幫本宮把露水叫過來吧。你就呆在露水的馬車上面。”
若萍有些茫然,但見慶貴嬪似乎真是十分不適,只好答應下來。但心裡卻在盤算着這一舉動是否會被自己真正的主子,瑋妃責怪。“是,貴嬪娘娘。”
不過一會之後,馬車之外傳來了敷宗槿與露水請安的聲音。
這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令阮祺萱突然坐立不安了起來,卻仍然強自壓抑住心裡的躁動。
敷宗槿沉穩的嗓音從簾子外面滲入馬車之中:“三位娘娘,陛下聽說了慶貴嬪身體不適,特地讓臣過來看看。慶貴嬪可有大礙?”
慶貴嬪與皇貴妃、應珙對視一眼後,才輕輕拉開簾子,柔和地笑着道:“本宮沒事,休息一下就好,有勞侯爺費心了。”
敷宗槿一眼就看見了馬車之中的阮祺萱,他心中一痛,卻不動聲色,低頭回道:“這樣便好。婉嬪娘娘,你如今懷有身孕,不適宜長途跋涉。等一下馬車會停下來歇息一陣子,免得讓你太過勞累了。”
應珙似乎不太滿意這樣的安排,“這樣豈不是拖累了大部隊的進度?其實我沒事的,最要緊是不要連累大家……”
敷宗槿的嗓音讓應珙覺得鎮靜又安心,“娘娘不必擔心,陛下希望馬伕們能夠養足精神行駛,所以在歇息的時候,也是讓馬伕們適當休息。娘娘無需顧慮。”
皇貴妃靜靜聽了敷宗槿的話,見到應珙還想推辭,便主動開口道:“這樣的安排也好,大家都下車走動一下,也不至於太過疲憊。”
應珙望了望皇貴妃,終究不再說些什麼了。
敷宗槿得到答覆,自知不便久留。“那臣先退下了。”
送走了敷宗槿以後,露水才擡腳進了馬車之中。露水似乎比若萍與慶貴嬪的關係親厚,一上來就十分緊張地詢問慶貴嬪哪裡不適,二話不說就開始替慶貴嬪按摩起來。
有位太監大聲呼喚了幾聲,馬車便開始緩緩前行。大隊的人馬踏上官道,開始通往靈雀山莊而去。應珙等人坐在馬車之中,聽到沿途上人聲鼎沸,想撩開遮擋的布塊看一下,卻又怕此舉不妥,於是不時露出詫異不解的表情。
露水爲人熱情,看她如此便知道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情,於是得了慶貴嬪的允許後道:“婉嬪娘娘,外面的都是玄郊的百姓。知道了皇家出行,都紛紛來到官道旁邊想要一睹皇室風采呢!不過娘娘無需擔心,道路兩旁有禁衛軍在守護,無論是皇家還是百姓都不會有事的。”
應珙笑了起來,懷孕之後她臉上的肉多了一些,笑起來胖乎乎地,很是可愛,所以皇貴妃和慶貴嬪都喜歡看她笑。“我說怎麼這麼熱鬧呢,原來是百姓。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