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紅曼多年來在皇宮裡面的人脈,還有因爲陛下不在宮中而變得懶散的侍衛,三人只小費了一點心思就順利進入了繡實宮的範圍。主人不在,繡實宮每日都會有婢女在一定時辰打掃。紅曼摸清了瑋妃寢殿的打掃時間,在沒有人的空當,無聲無息地帶着阮祺萱和彩菁潛入了寢殿之中。
所幸皇宮之中住着人的宮殿一般不會完全將燈火熄滅,否則三人進去也只會看到漆黑一片。阮祺萱與彩菁紅曼到了寢殿之後,藉着殿裡面的六個燭臺,開始尋找瑋妃的作惡證據。
阮祺萱仔細看了六個燭臺,其中一個燭臺只剩下一半的蠟燭了,蠟燭燃盡必然會有人進來重新點燃。於是她悄悄地對彩菁紅曼說,讓她們注意燭臺,她們能夠逗留的時間並不長。
紅曼在東配殿來回察看,心裡也不清楚到底要找些什麼東西,沒有目標只能盲目地找着。“祺萱,你究竟想要拿到些什麼呀?爲什麼都不告訴我們?”
另一邊在檢查牀鋪的阮祺萱頭也沒有回,認真地翻動着牀褥,想着下面可能會有能藏東西的暗格。“我自己也不知道會發現什麼。只不過想着這難得的機會,來看一看瑋妃有沒有不爲人知的秘密。”
其實她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找出些什麼東西出來,瑋妃心細如髮,格外謹慎,即便是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也不可能將證據留在自己的房間的。這次來,完全是想碰碰運氣,以及看看能否找到瑋妃的弱點。
彩菁正在搜尋着瑋妃的西配殿,意外發現了一副令她驚訝的畫像。她驚呼道:“這不是皇后的畫像嗎?瑋妃怎麼會將皇后的畫像掛在自己寢宮裡面啊?”
一般自己的房間會掛放自己的畫像,可是瑋妃的寢宮竟然掛着皇后的畫像。這一點確實很奇怪,難怪沉穩的彩菁也會驚訝成那個樣子。
紅曼聞言也湊過去一看,說道:“這真是皇后啊!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細看又有些像瑋妃。這瑋妃的寢宮,怎麼那麼陰森恐怖呢?連副畫像都那麼詭異,我總覺得自己沒有走進一個常人的臥室。”
“我也這麼覺得。”阮祺萱十分贊同,但是越看這瑋妃的寢殿,越有種怪怪的感覺。這裡,怎麼和鳳伊宮的裝設一模一樣?
之前她偷偷進過鳳伊宮,見到沈君荃。雖然當時的情況令她沒有細看,但還是有一點點印象的。瑋妃寢殿裡面的香爐和鳳伊宮的是一樣的款式,就連梳妝鏡的做工都幾乎一模一樣。這繡實宮裡面又是皇后的畫像,又是和鳳伊宮大抵相似的擺設,爲什麼呢?
彩菁和紅曼沒有將過多的心思放在那副畫像上面,趁着時間還有,趕緊開始下一步的搜尋。
阮祺萱還在暗自思索,但終究沒有想出什麼,只好轉身繼續找別的了。可是找了很久,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任何異常。梳妝檯只放着梳妝打扮需要的物件,牀鋪整齊平整沒有暗格暗道,一切都是正正常常的。
眼看燭臺已經快要燃盡了,彩菁和紅曼都放棄了搜查走向阮祺萱。紅曼說道:“祺萱,所有的都找遍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有,難道瑋妃這裡真的就那麼幹淨,一點秘密都沒有嗎?”
彩菁看了看泄氣的紅曼,說道:“我覺得以瑋妃的性格,是不會輕易將自己重要的東西放到顯眼的地方的。而且她應該會認爲,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們按着這個思路再找一遍吧。”
阮祺萱點點頭,彩菁和紅曼就各自奔着東西配殿去了。而阮祺萱還在原地思考着彩菁的話,最危險的地方?繡實宮最危險的地方會是哪裡?
阮祺萱全神貫注地想着,突然眼睛瞥向門檻的方向,鬼使神差地朝門檻而去。
如果瑋妃要做到藏起一樣東西,而不被別人發現,那麼這件東西最好不會被別人留意到。即使留意到,也絕對不會想到裡面藏着什麼。那麼,門檻有可能嗎?
阮祺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怕是隻有自己纔會想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吧。不過還是看一眼吧,免得自己以後記掛着繡實宮的門檻裡面有東西。
她走過去蹲下,極其認真地看着門檻上有沒有什麼縫隙。可是門檻上面光滑得很,根本沒有機關的痕跡。但她突然又想到,縫隙會不會被地毯給擋住了啊?於是她再次撲在地面上,掀起地毯的一邊,睜大了眼睛去看。
彩菁紅曼看她奇怪的舉動,都停下了手頭上的功夫,走過來詫異地望着她,卻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門外的人聽到響聲。
然而,在被地毯遮掩住的門檻下部,竟然真的存在着一塊可以移出的板塊!
阮祺萱小心翼翼地開始嘗試移動板塊,她不敢發出聲音,因爲她明顯感覺到門外就站着守夜的侍衛。而且她趴在門檻邊上,離門外的兩人極近,一不小心碰到門,發出響動,外面的人立刻就會衝進來將她們三個
抓住。
她輕手輕腳地拿出那塊奇怪的板,極慢地將它放在地上,接着探頭一看,取出了裡面的兩本厚厚的冊子。
彩菁和紅曼見阮祺萱發現了重要的東西,立刻就示意她到遠離護衛的地方去。阮祺萱會意,將冊子都遞給彩菁,自己躡手躡腳地起來,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地漸漸走向東配殿的深處。
這兩本冊子是各自分開的,封面早已經泛黃,沒有一點文字說明裡面是什麼內容。但是翻開一看,裡面全部是記錄着名字,對應還有一些短句,看上去應該是名字對應着所做的事件。
阮祺萱和彩菁正迷茫地翻着這本冊子,突然聽見紅曼驚呼道:“天哪!皎月……剋扣手下宮人俸祿……累計二百三十兩?”
皎月是紅曼小的時候在宮中認識的一位嬤嬤。當時的皎月是內務府的管事嬤嬤,負責宮女的調配。紅曼一直就聽說在皎月嬤嬤手下做事很辛苦,不僅活計比別的宮多,就連俸祿也是少得可憐。原來竟是嬤嬤剋扣了他們的俸祿!
阮祺萱見她那麼大的反應,便問道:“怎麼了?”
紅曼最是氣不過這樣暗地算計人的行爲,於是將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了阮祺萱。阮祺萱一聽,這纔對這兩本冊子有所眉目,“原來,這是一本記錄着別人把柄的筆記。瑋妃藏起了這樣的東西,莫非是要用來對付什麼人的?”
彩菁細細看了一下名冊,從中找到了一些共同點。“祺萱你看,這名冊上面的許多人我都聽說過。有的是從頓府,有的是在浣衣局,有的則是從旁人那聽說了她們的死訊。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或有罪,或被處死,有一些還是因爲得罪湘妃纔會淪落至此。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利用了上面記錄的把柄,去逼迫這些人替自己做事?”
阮祺萱聽後震驚,“這麼說,這是一本隨時可以置人於死地的本子?!”
“我看彩菁的分析沒錯,我也翻看了一下,上面有幾個我認識的,都是下場悽慘。”紅曼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這冊子的作用,想必就與阮祺萱說的一樣了。
阮祺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手上拿的名冊就像一個惡魔一般。想到她正將別人的命運拿在手中,那種感覺讓她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紅曼看了看燭臺,急忙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時間不多了!”
“我們都盡最大的努力,儘量將本子上面的還未出事的人及把柄背下來,然後回去默寫。快!”阮祺萱迅速作出反應,這既然是被瑋妃藏起來的,估計就和瑋妃脫不了干係了。
三個人認真地看着名冊上的內容,儘量背誦。在燭臺熄滅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將名冊原封不動放回去。趁着繡實宮的奴才開門進來點燭,三人順着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回到瑨華宮,阮祺萱顧不得喝上一口水,就拿起筆墨默寫剛剛背下的名冊內容。彩菁和紅曼同樣沒有懈怠,一回來先是對萃茵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進了阮祺萱的門默寫。
紅曼埋頭寫了好一會兒,遞給阮祺萱一張紙,說道:“祺萱,我只能想出這些了。你看看。”
彩菁有些茫然了,“那本名冊,真的是瑋妃用來作爲秘密籌碼的嗎?她用名冊來脅迫別人替自己辦事?我倒是覺得,這名冊有些湘妃的風格。”
阮祺萱擡頭看向彩菁,對她最後一句話很感興趣。“你說說你的看法。”
“一直以來,湘妃做事的手段都是很凌厲的,我想紅曼你也應該知道這一點。”
紅曼順勢點頭,彩菁便繼續說道:“湘妃是奴婢出身,在她掌權之後,死在她手上的奴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我聽說湘妃從前在浣衣局裡面的生活很不好,很多人都看不慣她的美貌而虐待她,不過當時還有慶貴嬪與她做朋友。但是慶貴嬪被陛下冊封以後,湘妃的性情更加古怪了,動不動就喜歡懲罰奴才。所以那個時候,奴才之間流傳着一句話,‘寧做賣國賊,莫做湘子奴’,這湘子,指的就是湘妃。
“反觀瑋妃,她本身就出身世家,沒有必要用這麼陰損的手段去達成自己的目的。況且我看到名冊上面,還有綠蓉、青葉的名字。若是瑋妃顧忌她們,又怎麼會將她們當做近身侍婢呢?”
阮祺萱沒有說話,反而是紅曼想起了敷宗槿正在調查的事情,她說道:“如果名冊真的是屬於湘妃而不是瑋妃,那湘妃被害,會不會也跟名冊有關?”
阮祺萱和彩菁對視一眼,又望向紅曼,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湘妃在竹雅苑被殺,陛下派侯爺回宮調查兇手。我所知道的是,湘妃死前曾被一羣宮人折磨過,死狀悽慘。難不成是那些宮人跟湘妃有過恩怨,所以才瘋狂報復?這樣的話,爲什麼那些宮人只對湘妃下手,此後再沒有出現過同樣的事情,這也解釋得通了!”
湘妃被殺一案讓侯爺絞盡腦汁,夜不能眠,可是也始終查不出什麼。抓到的人也不過是小兵小卒,對於誰是主謀一概不知,爲何對湘妃下手也問不出來。事情沒有突破性進展,湘妃一案只能成爲懸案。如果名冊是湘妃的,紅曼就可以給敷宗槿提供線索,讓他儘快破案,好好休息了!
“你們的推斷都有道理。”阮祺萱覺得,若是能夠知道敷宗槿查到什麼那就更好了,於是朝紅曼問道:“紅曼,你在敷宗槿那邊,有得到湘妃一案的進展嗎?”
“哎喲,就是沒有進展我才這麼着急啊!侯爺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了。”紅曼眼中盡是着急,敷宗槿對於她就像親哥哥一樣,她怎能不關心呢。
思量過後,阮祺萱對紅曼道:“這樣吧,紅曼。你將我們關於名冊上面的人的推斷告訴敷宗槿,讓他有個方向去查湘妃之死。但是你要記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別讓他知道我們夜闖繡實宮。回來以後你就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紅曼望着阮祺萱,慢慢微笑起來。看來祺萱還是在乎侯爺的,不然怎麼會幫侯爺呢?
可是阮祺萱一看她這樣的笑容便急忙澄清道:“你可別多想。他要是能早日查清,對我們都有好處。”
紅曼乖乖地答應下來,“好好好,我知道了。”
這一日,洛帝帶着一行人班師回朝。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連發了三道聖旨。第一道,厚葬在行宮意外身亡的六部尚欽孟斌,並且委任孟斌的兩個兒子爲官。第二道,處死湘妃一案的八個行兇者,並且警告其餘兇手。第三道,晉封阮祺萱爲榮貴人,賜居瑨華宮,居一宮主位。
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這三道聖旨的內容都引起了許多人的評議,尤其是阮祺萱晉封一事。很多官員都知道選後的日子將近,而在此之前宮中卻又多了一位貴人,並且這婢女出身的女子竟然一來就能成爲瑨華宮主位。不少的人對於局勢又有了新的推斷。當然,這是後話。
自從聖旨下來,阮祺萱在瑨華宮的地位就一目瞭然了。萃茵不再稱她爲“姑娘”,而是按足了禮數稱呼她“貴人小主”。底下的奴才也開始紛紛猜測了起來,榮貴人在選後前被冊封,是不是說陛下有什麼打算呢?若是有,他們就要儘早跟榮貴人打好關係了。
內務府的人很快就帶着許多物品上門道喜,一番討好過後,總管公公才依依不捨地走了。此時的瑨華宮已經不像往日那般的簡樸,而是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后妃寢宮。
阮祺萱在寢殿裡面,沉默不語,任由紅曼和彩菁替她整理好貴人的華服,心思早就飄遠了。
彩菁不禁問道:“你真的決定了要這樣嗎?”
紅曼同樣犯了愁,今日之後,祺萱和侯爺就真的沒有可能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阮祺萱淡淡說道。
彩菁輕輕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旁托盤上的精緻腰帶給阮祺萱纏好。“那你準備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陛下呢?”
阮祺萱環顧了一下這煥然一新的瑨華宮,忽然自嘲般地一笑,道:“我也不知道,真的走到這一步,心裡反而沒底了。”
“今日之後,你就徹底成了瑋妃等人的眼中釘了,一舉一動說不定都有人監視着,你自己可要好好注意。”紅曼不忍心,終於還是出言提醒。
阮祺萱想說點什麼,最終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點了點頭。
屋外傳來一聲陛下駕到,阮祺萱的心咯噔一下,難題終於來了。爲了不引起懷疑,她到底應該用何種態度去面對自己成爲榮貴人這一事實呢?
門被打開,洛帝邁步跨進了寢殿。阮祺萱、紅曼和彩菁三人一同行禮請安:“參見陛下。”
洛帝笑着說免禮,隨後讓紅曼彩菁雙雙退下了。
洛帝揹着手,面帶微笑地在寢殿裡面走了一圈,一邊看一邊向阮祺萱問道:“榮貴人,這瑨華宮你可喜歡?朕覺得這面牆上可以掛一副刺繡,你覺得呢?”
身後沒有任何迴應,只有一片沉默。洛帝早已料想到她的反應,不緊不慢地回頭看着她冷漠的面孔。只聽她幽幽問道:“陛下就這麼喜歡我,到了非要將我變成榮貴人的地步嗎?”
洛帝作出很驚訝的樣子,“你是不喜歡這個封號?‘榮’字不好聽嗎?一世榮寵,朕倒是覺得很吉利。”
阮祺萱冷笑一聲,“陛下英明,所說所想固然都是對的,祺萱怎麼會不喜歡。”
洛帝感覺到了她心中的不滿,沒有因爲她的嘲諷而不悅,只是理所當然地點頭,隨後說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發朕的牢騷呢。”
“可陛下用這種方式來圍困住祺萱,未免太不高明瞭。”
洛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什麼纔是高明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