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雖清楚阿燚絕不是個小角色,也明白義賊幫的像模像樣,可連在白國京城之內都有分舵,着實太過意外。
“呵呵,紅蓮姑娘不必如此驚訝,我們劫富濟貧,自當惹得那些達官顯貴憎惡。化整爲零也是副幫主想的辦法,一來可以避免被一鍋端,二來還可以於各地收集情報,幫助更多的人。”
領着紅蓮和岑夜的男子名叫容司,也就三十上下,乃是這處分舵的舵主,還沒到地方,就已經說個不停:“儘管話是如此說法,可義賊幫始終是飛賊,分舵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四國京城活動。”
“還請姑娘和世子謹慎些,不要泄漏了。”
“彼此彼此啊。”岑夜冷冷白了容司一眼,顯然覺得這個人是個笨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比起暴露什麼分舵,他白國世子的身份更要危險的多。
岑夜這句話的口氣相當無奈,但紅蓮明顯能聽出鄙視的意味。現在寄人籬下,這死孩子竟還敢抱怨別人?
趁着容司沒發覺,紅蓮偷偷打了岑夜一下,讓他不要多嘴。
岑夜回看了她一眼,之後白眼一翻。
兩人也就都沒再說話,跟着容司一路七彎八拐,進了某個較大的院子,再從後門進了裡屋,直接上了二樓。
儘管不是走的大堂正廳,但憑那一股子濃厚醇香的酒水味道,就能猜出這裡是箇中等規模的酒館,還生意興隆。
“你這裡當真安全?我們剛纔已經暴露了行蹤和樣貌,留在這裡怕是不妥吧。”紅蓮雖這麼說着,可心裡也不踏實。
她和岑夜到底是危險人物,而且和義賊幫也不算有過交情,到時候真要出事,被供出去都是小問題,就怕這些人不安好心,會下套,故意抓他們去給丞相和錦妃的人邀功。
見這少女一臉糾結,少年又是面無表情,容司也覺得有些尷尬,又開始一個勁兒的表達誠意。
“姑娘放心,總舵那邊,幫主早給我們快馬加鞭送來畫像和親筆信,交代我們一定注意。要是你們來了京城,定要好好的協助你們,萬死不辭。”
“阿燚親自給你們寫了信?”紅蓮有些意外,畢竟這些事,怎麼想都是夏半清該乾的。
“當然,幫主還特地交代了,說姑娘你是他命中的貴人,讓我們切不可怠慢了。”容司說着就給兩人到了茶。
從他的模樣看,似乎這個酒館真的相當安全,紅蓮也不禁鬆懈下來。
卻見岑夜還是腰背筆直,根本沒平靜心情。
“你怎麼了?”紅蓮問他,他只是搖頭,簡單看了一遍這間客房,又瞧瞧容司,最後視線回到桌面上。
“我們現在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吧。”他說得很冷,但紅蓮能聽出他在着急。
等了七年,又歷經千辛萬苦,才終於回了這白國的京城。
眼看着宮門近在咫尺,但卻束手無策,似乎還是同過去那般遙遠。
這是紅蓮之前在屋頂上,從少年遠眺的眼中讀出的憂鬱,而現在的焦躁,已然讓他亂了陣腳:
“你輕功那麼好,乾脆直接帶我飛進皇宮,找到父王……”
“哎呀,世子大人,萬萬不可呀!”紅蓮正要否決,容司就被
她還激動,搖頭擺手,“這整個京城都是丞相的掌中物,那錦妃又在宮裡霸佔了半邊天。”
“你們這樣貿然進去,怕是老鼠往貓窩裡鑽,還誰都沒見着,就被吃得連骨頭都沒有了啊!”
“他說的沒錯,你這個提議太幼稚了。”紅蓮淡淡迴應,卻十分嚴苛的瞥了一眼岑夜,“有件事,我想你不會不懂。”
“你離開白國的時候才六歲,如今七年過去,宮裡誰都不知道你長得什麼模樣。如此冒失的衝進去,你拿什麼讓人相信,你就是白國世子?”
“到時候,怕是真的也會變成假的,不管是你這個人,還是你聲稱拿到的,那個藍國的兵力部署圖!”紅蓮喝了口茶,儼然是軍帳中商討戰術時的風範。
岑夜也不在意她那態度,容司更瞧不出,依舊沒有表情的世子,心裡到底有沒有因爲紅蓮的嚴苛而受傷。
少年冷着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鉤嘴笑了:“我纔沒有聲稱,兵力部署圖這個東西太重要了,怎麼可能帶在身上。”
紅蓮看着他,總覺得那笑臉背後,全是落寞。
“就算我沒有死在回國路上,只要圖不是和我一起出現在宮裡,那我活着也等於死了。”
“你們說,到底我的人是世子,還是這兵力部署圖是世子?”岑夜笑得一臉荒唐,卻是鬆了肩膀,倚桌,用手撐住臉,玩味看着紅蓮和容司。
“那……那這圖現在,到底是在……”
“驛站。”岑夜回了容司的話,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世子勁兒十足,“離開藍國前,我就託人把一箱皮草送到白國的京城,兵力部署圖就藏在裡面。”
“當然,京城的驛站太多,東西到底滯留在哪一家,還需勞煩舵主派人找找了。”
“收件人是‘夜今山’,倘若找到,箱子裡的皮草就當是報酬了。”岑夜看着容司,對方好像有話要說,最後還是點頭下樓,急急招呼一羣手下出去奔走。
“夜今山不就是岑夜嗎?”
“你可真夠膽大,如此重要的東西,竟這般輕率的往京城送,也不怕出了岔子。”紅蓮嘆息搖頭,嫌他果然是個孩子,不想立馬被他的回答震撼,連茶水都嗆了喉嚨。
“女人,這個世界上,越是簡單的東西,往往越是能夠騙到人。”
岑夜臭屁哄哄丟下一句,就伸了個懶腰,悠哉去了備好的清水前,開始整理自己還是乞丐風格的花臉和頭髮。
由着紅蓮在桌子上,咳得臉紅脖子粗,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只是這一平靜,紅蓮也不知該說什麼反駁那死孩子。
人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可是身爲一名有戰神稱號的兵,紅蓮十分理解遇到嘴皮子利索之人的心情。
除了一掌劈死,就只想一腳踹死。
不然賞他個幾百耳光,怒天一吼:“看你還說不說?!”
無奈這岑夜也不是個囉嗦秀才,話雖不多,但偏偏一開口,就總能把人噎死。
多半他宮裡那個父王,也是差不多德行,所以才噎瘋了王后,還不敢讓人知道緣由。
想到這裡,紅蓮挑了挑眉毛,自覺如此想法實在孩子氣,便是趴在桌
上看着那少年,耳邊聽到的,是他梳洗中弄出的水聲……
不知道爲什麼,紅蓮心中突然覺得十分的安逸,安逸得相當不習慣。
如果她也曾有過家,有過一個弟弟或者家人,是不是像現在這般的感覺,每一天都會有,然後慢慢的,就變成了一種理所當然呢?
樓下飄來酒香充斥着房間,帶岑夜奔波瞭如此長的時間,紅蓮終於有了能夠好好休息一下的安心。
等岑夜弄乾淨了自己,少女已經趴在桌上睡得很沉。
儘管風塵僕僕,還是叫花子的扮相,可那頭如瀑的發依然美得出奇。等回過神,他的手已經撫在了上面。
“我在幹什麼呀!”岑夜忙把手縮回來,就見紅蓮擡了頭。
“你、你別誤會……我纔沒有想摸你頭髮……?”他慌慌張張的還沒說完,就發現她並不是醒了,只是換了方向繼續睡。
岑夜本是面朝她後面的頭髮坐着,現在她換了方向,就是正面對着自己。
看到那睫毛微微顫了顫的瞬間,少年的臉唰的紅了,腦子裡面……
一片空白!
晚上容司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就面對面的趴在桌上,本以爲都睡着了,結果那世子還清醒着,有些傻頭傻腦的,就一直看着少女。
當然,這些不過是容司在很短一瞬間裡的推斷,畢竟他剛推開門,那世子就神經一般彈了起來,結果慌慌張張的,還摔到了。
“岑夜?!”紅蓮被摔聲吵醒,伸手就把少年拉了起來。
“我沒事。”他連忙掙開紅蓮的手,同時用極其陰毒的目光瞪向容司,警告不許多嘴。
容司自是沒空理會這些花花腸子的小孩事,纔拿着個羊皮卷急匆匆進來,樓下就傳來了一陣騷動——
“誰都不許走,全給我站着不準動!”
“你們進去裡面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一個角落都不能少!”
隨即便是一陣連綿不絕的翻箱倒櫃、掀桌拆椅,還有客人夥計們的驚恐慌亂。
二樓上的三人都沒多說廢話,僅交流過一個眼神。紅蓮就帶着岑夜,跟着容司翻窗到了酒館後院。
卻是瞧見不遠處,一列秩序井然的火把正快速過來。
院子裡大大小小的酒缸放了不少,還不等容司指示,紅蓮已拉着岑夜去了放在牆角的一口大缸前。
一個劍指,就在朝着牆的缸身戳出個小窟窿!
轉眼便揭了蓋子,拉着岑夜跳了進去。
容司也沒空驚訝紅蓮的身手,忙是三兩下蓋上,才閃身進了後門,那隊官兵便涌了進來。
領頭的稍稍打量了院子,就下令開始砸缸!
“哎喲喂,軍爺!軍爺呀!”容司滿是疼心的從後門出來,死了親爹一般,“你你你,你們這兒大晚上的,前面後面如此鬧法,我這生意還怎麼做呀!”
“少廢話,丞相有令,捉拿擄走了世子的逆賊,翻遍京城也得把人找出來!”
“我說軍爺呀,你們這……找人歸找人,總不能砸了我的飯碗啊!”容司句句肺腑,真情流露,可那領頭卻是豪情萬丈的回了三個字:
“繼續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