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正是傍晚，夕陽柔和，灕水附近是一派祥和安寧。
卻是那前方的道路上，正有一團黑霧速速接近。
沒一會兒，紅蓮就是聽見了鋪天蓋地的隆隆悶響，猶似連續的雷聲！
莫不是那邪氣的黑影？！
紅蓮心裡一緊，眼睛立馬就把周圍掃過一遍。
不妙啊。
地形狹窄，人數太多，撤退無望，何況隊伍裡還有宮裡跟來的僕人。
就是把身手好的都加上，亦是救不了幾個。
“嘖！”
一個咂嘴，少女就是策馬奔出，腳下起力，馬首一按。
就見身如輕燕般掠過快馬，亦似一陣疾風，直接迎着那黑霧而去！
“……！”岑夜差點沒忍住，起了輕功。
好在岑策已經跟過去，他也就先耐着性子，按兵不動。
起初，岑夜也以爲會是煞修搗鬼。
然而想起他雲霞山之後，完全沒再露面，就連去拿伏神印聯繫他，也都沒有迴應。
可見之前所受損耗，當真不小。
再者今天也並非十七，煞修更不可能出現。
如此想着，岑夜也就冷靜下來。
而紅蓮那邊，已然在空中傻了眼。
那黑霧根本不是什麼邪物，而是一頭奔牛，和一羣快馬。
“紅蓮！紅蓮！救救我啊！快攔住我爹！”
牛背上的少女長手長腳，一雙丹鳳眼，一張精幹臉，呼喊得着實奮力。
“桑依你休要胡鬧，跟我回去！”
後面馬羣中，一人虎背熊腰，自是纔在軍中見過的桑海。
“公主莫要幫這臭丫頭，我今日定要好生收拾她！”
“……”紅蓮停在樹上，已成啞然。
就算沒桑海這句話，她也不想參合這事。
“大小姐，你快停下吧，牛經不起這般跑啊！”
“小姐——快停下，跟將軍回去吧——！”
一頭牛、一羣馬、一堆呼呼呵呵的人，就這麼轟隆隆踏着漫天塵土，從紅蓮腳下跑了過去……
這一刻的紅蓮，很想罵人。
見紅蓮沒有伸出援手，桑依自然又把目標轉向了岑策：“快救我呀！”
“慫包，快點攔住我爹啊！”
“……”岑策本是還想幫她一下，可那聲慫包，聽見了的人實在太多了。
他頓時非常的不想應聲承認，手裡繮繩一拉，就把馬騎到旁，將路給讓開了。
桑依頓時氣死，卻沒法停下牛：“岑策你等着，我待會兒再來收拾你！”
就這麼叫囂着狂奔掠過。
怎料桑海倒是好生客氣，路過時還不忘來句“多謝二皇子”！
又喊又跑又罵人，前面什麼情況，岑夜已經明白的差不多，亦是很無語的聳聳眉毛。
隨即打了個手勢，就見身後數萬人的長隊，刷一聲分作兩股，好生整齊。
給那已經衝過來的一羣神經，讓了一條‘康莊大道’！
“岑夜，你……！”
那牛已然是跑瘋了，桑依來不及罵完，整個人就遠去了。
“謝殿下！”桑海又來一句，眨眼也是跑遠。
數以萬計的人，就這麼目送着那團黑霧，直到它消失在天際盡頭，都仍舊無一人不是啞然。
灕水河灘上又恢復了安詳，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只是大家的腦中，都想着同一個問題：
他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之後又見岑夜一個手勢，士兵們就又刷一聲的整合。
繼續朝着軍營行進。
但岑策的臉上，一直黑的可以。
似乎已經預見了某件，相當頭疼的事。
果然！
幾人到達軍營的時間已是有些晚了，反正也是要輸，岑夜這總帥，就是讓大夥兒休息一晚再說。
之後在一起用晚膳的時候，桑依就是拿着他爹的令牌出現了。
一身的狼狽不說，還沾着滿身的屎！
“嘔——！”
岑夜立馬就跑出營房吐了。
岑策嘴裡的飯則噴了紅蓮一臉，人閃到牆角，才說了聲抱歉。
“喂，你們也太沒同情心了，我爲了來找你們弄成這般，居然還嫌棄我！”
桑依也知自己現在不好看，所以更是氣的要死。
紅蓮擦掉臉上的飯，雖沒覺得太噁心，可桑依那身氣味……
這頓飯確是沒法再吃了。
“你先去洗洗吧，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紅蓮趕緊和小狸子招招手。
小狸子是太監，伺候桑依洗澡肯定輪不上他，也就雷厲風行的去辦了。
害得宮女們差點哭出來，因爲期間，吐倒了好幾人。
之前吃飯的屋子，誰都不想再進去，大夥兒就是換了地方等桑依。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就算桑依洗過，也還是覺得那味道留得很深。
見自己完全成了臭蟲，桑依臉上一直氣着。
岑策卻比她更氣：“偷拿令牌，擅闖軍營可是死罪！”
“你玩什麼不好，偏要玩這個？！”
還是頭一次見他如此嚴厲的罵人，儼然和人家爹爹似的，紅蓮和岑夜都不由得驚到了。
卻是那桑依根本不怕他：“什麼玩？我纔沒有玩！”
“你見過有誰爲了玩，把自己摔進糞坑裡的？！”
“噗！”紅蓮立馬笑了，岑夜也是，還補了一句。
“不就是你嗎。”
“岑夜！”桑依氣得快要打人，摔糞坑的主要原因，就他之前把軍隊給讓開了。
現在還落井下石！
本以爲沒聽見岑策笑，覺得他還有點良心。
豈料一回頭，他已經整個人都蹲在了地上，笑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我讓你笑！”
那岑夜，桑依是不敢動手，可這慫包就不同了，喊着就是一腳。
“喂！”岑策一個驚呼，急忙地上滾過一圈才閃開。
卻是桑依窮追不捨，立馬就又追着補腳，叫岑策完全沒有起身的空檔。
不過片刻功夫，岑策便把地上滾了個遍。
見他終於也弄得灰頭土臉，桑依這才罷腳：“哼！”
“臭丫頭！”岑策火了，可迎頭就被頂了一句。
“誰讓你笑我？！”
“我就是笑了怎樣？！”岑策塞了一句回來，像是真槓上了。
看他們可能真要打起來，紅蓮正是打算說兩句，結果那慫包又甩出一句好男不跟女鬥，就忿忿去洗澡了。
“哼，你鬥得過姑奶奶嗎！”
桑依追着喊了一聲，就又聽紅蓮笑道：“你倆感情不錯呀！”
“誰和那慫包感情不錯！”桑依又是一句，看看紅蓮和岑夜，這才收斂起性子。
粗理粗氣的揖了個禮：“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這般拼命，也是想參加此次作戰？”紅蓮淡然問了，卻給人的感覺有些嚴肅。
見桑依沒作聲，就又問：“你爹如何說？”
“爹……我胡攪蠻纏也非第一次了，他也就是樣子做得嚇人，最後多半都會依着我。”
桑依說的有些扭捏，估計是這
次，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過分了些。
怎料岑夜眸光一沉，直接揭了她的短：“不同意，你就跳糞坑？”
“……”桑依癟嘴看了岑夜一眼，算是默認。
不過現在再說糞坑，就也沒人笑了。
之後見兩個人都不吭氣，桑依便是苦着臉說好話：“我都這般悽慘了，你們……”
“不會還要把我趕回去吧？”
想着此戰總是當作玩鬧的，紅蓮自當沒必要不講情面，惹得小姑娘家傷心。
可岑夜卻寓意不明的問道：“若是趕你，你打算如何？”
之後也不等桑依回答，自顧自的繼續。
“這跳糞坑試過了，下次……可是要吃上些什麼？”
少年眉毛輕挑，口氣戲謔，而那眼眸裡，卻盡是陰冷！
“……”桑依愣愣，頭一次見岑夜這般神色，不懂他究竟是何意思。
就算不請自來惹他不快，也不至於將話說到這般程度。
紅蓮亦是不懂他這般變化，不清楚桑依是哪裡得罪了他。
之後他也不表態，到底會不會讓桑依回去。
只臉上沒了表情，丟下正納悶的兩人，出去了。
他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先是輸了棋，現在又是要聽桑依說那些，似乎和她爹感情很好的話。
當真是不愉快！
其實他也沒有奢望什麼。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不恨岑堯，不恨……他母后！
“岑夜。”
看他不太對頭，紅蓮自然是追了出來，他也就停下了。
“你幹嘛？方纔那樣說桑依。”
他對別人那般，紅蓮或許還能理解，可桑依好歹也是他小時的玩伴。
至少沒見他對岑策這般過分過。
“沒幹嘛，怎麼想怎麼說。”他雖無甚情緒的甩了一句，但已然沒了剛纔的陰沉。
“她得罪你了？”
岑夜沒作聲，瞥了紅蓮一眼才道：“得罪我的人太多，怎記得清楚。”
“……”紅蓮啞然，被他弄得沒法接話。
之後岑夜又主動問了：“你還有事？”
“沒。”紅蓮下意識的一個字，岑夜又看她一眼，便是走了。
看着他那背影，紅蓮總覺得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岑夜。”
喊了他一聲，他就又乖乖停下了，回頭看過來。
紅蓮趕緊想了想，隨便找了個話題：“你今天不是贏了廉妄麼，不問點穴那事了？”
岑夜臉上一黑，之後又沒了表情。
“不想問了。”
“……”紅蓮徹底沒話，岑夜又是看了她一會兒。
確定她是沒事了，便再次邁開步子，卻是朝着她過來。
從懷裡拿出個玉扣，臉上也沒個表情：“這個給你，別弄丟了。”
紅蓮蹙蹙眉頭，接過來看看，滿臉的納悶。
又不過年又不過節，又送她東西幹嘛？
“給你就拿着，哪有那麼多原因。”岑夜看穿了她的心思，無甚情緒的塞了一句。
“哦，那……謝謝？”紅蓮還是沒懂，只覺得這小子最近，是越來越奇怪了。
“嗯。”岑夜明顯還有話要說，但就是憋着不講。
最後又莫名其妙的叮囑：“千萬別丟了，不管多少年，也都要好好收着。”
“……你幹什麼呀，突然神經兮兮的。”紅蓮蹙眉笑笑，覺得他這話，怎麼聽怎麼怪。
“弄得和託付遺物似的。”
紅蓮不過是打趣，誰知岑夜竟是怔住，像是想到了什麼十分嚴重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