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珏原本已經有些緩和的臉色驟然一沉,驀地回過身來,身形一掠到了她面前,這迎面撲來的殺氣讓蘇婕大吃一驚,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
“你說什麼?”
蘇婕咬着嘴脣,倔強地擡頭道:“難道不是嗎?今天是王爺的大婚之夜,可是……可是王爺就躲在書房與別的女人私會……”
“私會?”蕭珏的眉峰敏銳地蹙起,擡眸瞥了一眼伺候在新房外的幾人,眼底寒意深濃,“你既是珏王府的女人,那本王便教你第一條規矩,府內絕不容散播謠言。”
蘇婕卻不願退讓,揚眉道:“王爺,這不是謠言,這是事實……”
蕭珏向她走近一步,“本王給你一次機會,收回你方纔說的話。”
“我……”
“來人。”他蹙眉輕喝,一名素衣女子緩步上前來,垂首道:“王爺。”
蕭珏面無表情:“送側王妃回屋休息。”
“是。”女子應了一聲,走到蘇婕身邊,做了個“請”的姿勢,蘇婕心中雖有不願,卻又不敢反抗,乖乖地跟着那素衣女子回了屋去。
蕭珏轉身朝着前院走去,剛出了門便遇上了韓奇,道:“蘇昊已經回去了,不過看他的樣子像是有心事,憂心忡忡,一點開心的意思都沒有。”
“哼!出了這樣的事,他如何開心?”蕭珏冷笑着擡眼四下裡掃了一眼,“堯冽回來了嗎?”
提起堯冽,韓奇不由得又驚疑了一聲,道:“王爺不提堯將軍,末將差點忘了,堯將軍不是一早就該回了嗎?那兩個刺客哪是他的對手?該不會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蕭珏道:“你覺得在這京都之中,有什麼事情能麻煩得了他?”
韓奇點了點頭:“說來也是。那……堯將軍這是去哪裡了?”
話音剛落,陶鵬就領着一個人迎面走來,兩人走到蕭珏面前垂首行禮:“王爺。”
韓奇眼睛一亮,“堯將軍!”
堯冽看了眼正院的方向,欲言又止,韓奇和陶鵬看得明白,識相地退了下去,只留他二人站在寒風之中。
看出堯冽有心事,蕭珏出聲道:“說吧。”
堯冽猶豫了一下,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交到蕭珏手中,是那隻青雀髮簪,蕭珏記得蘇姌被暗營救回來的那晚,初見之時她便是戴着這隻髮簪。
他之聰明,旋即明白。
堯冽有些遲疑道:“王爺,末將……末將這便去將人帶來,趁着夜色把人換過來……”
“不必。”蕭珏神色冷冽,“珏王府非聖地,然也不是她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選擇退出去,就不可能再進來。”
堯冽愕然,沒想到蕭珏會說出這樣的話,然這句話卻也猶如一劑定心丸,讓他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輕輕落下,聽蕭珏的意思,是打算要將蘇婕留下,將錯就錯了?他已經決定不再追究此事了?
看着堯冽眼底的愕然,蕭珏冷聲一笑,道:“你自己也說過的,本王要在乎的不是這個側王妃,而是她身後的蘇家。”
說罷,他將髮簪交回堯冽手中,“物歸原主吧,該怎麼做,你自行衡量。但是本王要提醒你一句,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爲你現在的所做作爲負起責任。”
堯冽握緊髮簪,用力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王爺的意思,王爺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頓了頓,又似想起了什麼,擔憂道:“我聽陶鵬說了今晚的事,傅姑娘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事你無需擔心,本王會自行處理好。”蕭珏冷冽的神色之中隱隱有一絲疲憊之意,他說着輕輕揮了揮手,“回去吧,好生照顧好她。”
堯冽心下明瞭,今天一天他定是忙得不輕,便行了禮退回。然而看着蕭珏的身影走出很遠,他才豁然覺得蕭珏方纔的那句話頗有些怪異。
照顧好她?她是誰?蘇姌嗎?
蕭珏這話,是什麼意思?
眼下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猜測蕭珏的心思,只要他不追究此次代嫁的事那就最好,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好奇,蘇姌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在給蕭珏的信裡又究竟留了什麼話,竟是能讓蕭珏決心將此事壓下?
他們都知道,蕭珏這輩子最恨別人欺瞞和威脅……
“咣噹!”風吹進屋裡,驟然吹動四面的窗子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蘇婕驚愕地回過神來,看着眼前這個可隨時成魔的男子,說不害怕那不可能。
以前都只是聽說他的種種事蹟,而今直到自己生活在他身邊她才明白,爲何人人都懼怕珏王。
有些氣勢是與生俱來的,別人偷不走自己也丟不掉,而蕭珏滿身的戾氣便是如此,加之這些年他出入疆場,征戰多年一點一點累積而來的凌人氣勢,即使他只是淡淡的一眼掃來,也會讓人有種莫名的懼意。
她豁然明白,她已經不再是蘇府的二小姐,她是珏王府的側王妃,是珏王府現在的女主人。胡鬧,已經沒用了。
蕭珏道:“時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天是三朝歸寧之日,所有一切本王已經命人打理妥當。你現在該做的,是好好想一想明天見到你爹孃之後,該說些什麼。”
蘇婕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點頭道:“好,王爺所言妾身都記下了,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妾身一切都聽您的。”
聞言,蕭珏下意識地蹙眉,“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木香會替你整理好一切。”
蘇婕咬了咬嘴脣,忍不住問道:“那……王爺您呢?”
蕭珏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說罷轉身離去,難得蘇婕沒有再鬧,平平靜靜地道了句“送王爺”,身後便不聞其他聲音。
堯冽和韓奇守在院門外,見到蕭珏安然出來,兩人都悄悄鬆了口氣。
陶鵬已經摺身回來,道:“王爺,姑娘已經和文欽碰上面了。”
“嗯。”蕭珏淡淡應了一聲,領着三人往着東院走去,三人一看他們走去的方向,全都下意識地收斂了嬉笑之意,神色嚴肅起來。
那座閣樓在暗夜裡顯得越發靜謐,只餘些許昏黃微光還在亮着,三人不由驚愕這個時候裡面還有人,然而仔細一想,又像是全都猜到了裡面是誰,相視一眼,瞭然地點點頭。
門兩旁各有四個字,一曰“鶉之賁賁”,一曰:“天策焞焞”,而最中間的那塊鎏金扁上刻着三個大字:天策樓。
見到幾人前來,守在門外的玄衣人對着蕭珏俯首行禮,道:“王爺。”
蕭珏頷首,領着三人上了樓,剛剛到了門外,便聽屋內有人道:“這消息可靠嗎?”
“先生放心,絕對可靠。”
那人不由得凝聲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我會找時間把這事告訴王爺。”
蕭珏大步上前推開門道:“什麼事?”
兩人一見他,紛紛垂首行禮:“王爺!”
蕭珏揮了揮手,示意那人退下,而後定定地看着被稱爲“先生”的青年男子,那人一襲淺色袍子,玉冠束髮,身上除卻腰間的一枚玉璜,再無其他配飾,清減卻也利落。
“嚯!”韓奇見了他,不由得輕呵一聲,上前來:“我說王爺成親那天怎麼沒見你,卻原來你一直躲在這裡。”說着就要上前拍他的肩,卻被堯冽眼疾手快地攔住。
“別亂動,秦先生你也敢碰?”堯冽笑容淡淡,說完便回身向那秦先生看去,怎奈那秦先生並不搭理,冷睇了他一記,轉過身去走到木櫃旁,拿起一隻繫着紅絲線的信箋交到蕭珏手中。
陶鵬自身後走來,看到三人的舉動,不由得賊賊一笑,指着堯冽道:“哎呀,這一不小心拍馬蹄上去了吧。”
聞言,韓奇立刻躲到一旁偷笑。
卻見那秦先生突然一記冷眼掃來,眼神示意了一下,而後又看向蕭珏。見狀,三人頓然收了笑意,果見蕭珏神色有些凝重,微微擰起了眉峰。
堯冽正色問道:“王爺,出什麼事了?”
蕭珏沒有說話,將信箋遞給了堯冽,秦先生站到蕭珏身邊,沉聲道:“守獻死的時候,有人在他身邊發現了太子死士的蹤跡。”
三人全都一震,將信箋傳閱了一番,而後個個神色凝重地看着蕭珏,堯冽問道:“消息可確切?”
秦先生定定點頭,“是自己人傳回的消息。”
蕭珏適時出聲道:“太子的人確實去了容城。”
四人又是齊齊一怔,韓奇脫口問道:“王爺怎知?”秦先生也忍不住嘀咕道:“容城遙遠,與太子又無瓜葛,他派人去容城做什麼?”
蕭珏道:“見守獻,提親。”
提親,向傅守獻提親,自然只可能是爲了傅寧。
屋裡的幾人突然全都啞然不語,相視一眼,顯然全都是心下明瞭。前兩天關於太子蕭珏向古太后提出娶傅寧一事不知是被何人泄露出來,最近宮裡宮外都在傳太子殿下看上了傅寧,有意納爲太子妃。
秦先生最先回神,道:“若傳言是真,那殺死守獻的就不可能是太子的人,他沒必要對自己未來的老丈人下手。”
堯冽三人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看向蕭珏,韓奇道:“傅將軍是我們的人,怎麼可能會答應將女兒嫁給太子,如此一來豈不是一人侍二主?會不會……會不會是傅將軍不肯答應此事,所以太子的人萌生殺意,下手殺了守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