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俅還沒來得及去回絕耶律餘睹,遼國使團便獻上了幾幅書畫,其中一幅上面繪着一個惟妙惟肖的美女←們都知道趙佶精研書畫,因此那幾幅字畫都有相當高的水平,而署名和小印上,赫然是慶安兩個字。
而與此同時,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法子,流言在一日之間傳遍了京城。聽說遼國要嫁一個公主過來,百姓無不在那裡津津樂道,倒是士大夫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次日小朝議上,就有言官吹鬍子瞪眼地出來勸諫,讓趙佶幾乎哭笑不得。
“這些官員難道就真的認爲朕會被一個尚未見過面的遼國公主迷住?”
趙佶一下朝就去了淑寧殿,臉上頗有些氣急敗壞。”朕倒不信一個遼國公主真的能夠精通琴棋書畫,不過是他們放出去的煙霧罷了!朕富有天下,要論美貌才色,後宮嬪妃中哪裡少了,何必去娶一個不知底細的遼國公主?”
鄭瑕早已聽說了這些流言,原本心中有些不安,但是聽趙佶如此說,一顆心早就放了下來。此時,她笑吟吟地命宮人去端來茶水點心,服侍趙佶用了一些之後,便軟言勸道:“聖上乃是一國之君,如今遼國不復往日威勢,自然想着要交結我國。聖上不願意納遼國公主,朝中臣子可不知道,他們也是一心爲國,聖上就別生氣了!”
“還是你明白朕的心思!”趙佶含笑點了點頭,見鄭瑕依舊是往日的美貌,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綺思,隨即便壓了下去。”朕很明白,遼國之所以送公主過來,不過是爲了能夠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朕,而他日遼國即便是打敗了女真,國勢不免一瀉千里,此消彼長。遼國不免會擔心大宋會轉過頭來對他們不利,而有了婚姻這一條,朕便是出師無名,豈不是正中他們下懷,給了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
“聖上遠慮,乃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鄭瑕心中自然是說不出的歡喜,連忙盈盈下拜道:“聖上深謀遠慮,他人何能企及?平定四海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
“哈哈哈哈。好,好!”趙佶一把扶起鄭瑕,目光流連在那雙美眸和俏麗容顏上,心中平添幾分春色。只是此時時辰尚早,他自然不能恣意,只能輕輕伸手在她臉上一掐,“你果然是解語花,朕晚上再來淑寧殿,你好好準備吧!”
目送着趙佶遠去的背影,鄭瑕不由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笑容。要說她不想後位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不敢也不屑於用那種卑鄙地手段。再說,在君王心中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縱使登上後位又有什麼意義?
高俅也被遼國使團的一系列舉動弄得焦頭爛額。一下朝便直奔客省,態度鮮明地轉達了天子的意思——締約可以,婚事免談!
這個結果無疑是耶律餘睹沒有料到的,要知道,早在親王時代,趙佶好書畫,喜美色之名就傳開了,而遼國準備的殺手鐗便是這位慶安長公主。遼國漢化已久,宗室之中精通漢學的不在少數,當今仁和太后蕭瑟瑟便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慶安長公址實是花容月貌才學不凡。
豈料大宋天子居然會拒絕得這麼直接!
送走高俅,他卻冷笑了一聲←可以不再提此事,只是消息既然傳出去了,該怎麼處置便不是他的事,說不定等到最後,這樁婚事還不知道有什麼結果。大宋如今步步緊逼,步子實在是迫得太快了,就算能夠撲滅女真叛軍,他日遼國必定元氣大傷。若是不能用婚姻暫時緩住宋國,只怕是他日自取其害。
遼國派遣耶律餘睹爲使臣地消息也同樣傳到了西北,與此同時,什麼皇后薨逝、樞密院改革、河北整軍、遼國許嫁公主……諸多消息全都傳到了他那裡。只是,其他的事情他可以不理,有一件事卻不得不做,那就是從西邊的將領之中挑選一批迴京受訓。
樞密院機密公文上說得清清楚楚,這批人是用來配合河北整軍。聯繫到如今北邊的一連串變化,他當然明白其中用意。遼國一敗再敗,實力受損巨大,根本不會有空閒來注意西夏,這個當口正是進兵的大好時節,只要能夠把党項人趕回老家,之後西北就可以轉爲戰略防禦階段,接下來就可以集中精力對付北面※以,河北的禁軍便成了重中之重。
“去請陶帥來!”
陶節夫很快應召而來,聽了嚴均如此說,他不由笑了起來:“聖上的決心看來不容小覷,只不過,西北正在用兵的時候,要是把能用的人都抽調走了,怕是那幾個統制都會不依吧?”
“單單抽走年輕的那一批倒還不會有多大問題,不過,生生搶走了他們地立功機會,恐怕不少人要抱怨地。”嚴均把一張名單遞給了陶節夫,這才解釋道,“我已經派人給湟州王處道同樣發了一份,讓他揀選幾個,他應該快要有信過來了,你也看看哪些人更合適。河北禁軍和陝西禁軍一向不合,這一次雖然有聖上旨意,但也得好好挑選一番。唉,那些年輕將領雖然驍勇,可我卻擔心他們一心想着立功而忽視了其他,要不是這回會先在京城磨磨他們的性子,我還真不敢放他們出去。”
“嚴帥這也是爲他們着想!”陶節夫一目十行地看着那名單,已經選中了幾個人,等看到姚平仲三個字時,忍不住說道,“若是人人都像姚希晏那樣沉穩,我們也不必這麼操心。只是,他的品階如今已經不算太低,如今已經是客省使,懷州防禦使,永興軍路都監,這一次讓他回去,是否有些不妥當?”
“他是聖上欽點地!”
嚴均見陶節夫微微色變,當下也不去解釋,而是等陶節夫擇定了幾個指揮使一級的將領,這才輕描淡寫地說:“姚家乃是將門世家,姚希晏在西北這六七年間,幾乎次次戰事都立有功勳,如今他已經是武功大夫,之後的官階都需特旨除授。而以他的官職,在河北便能夠更進一步,想必這也是聖上本人的意思〉起來,他如今不過是二十出頭,在本朝武將中,也算得上很難得了!”
陶節夫當然知道嚴均的言下之意,皇城使這等虛銜暫且不提,但姚平仲小小年紀便能夠成爲一路都監,當然不僅僅是上司給予的機會,更大程度上是他累次大戰建立的功勳。姚家有子如此,實在是莫大的榮耀。
兩人這邊計議完畢,很快便傳下令去。這二十個人之中,秦鳳路永興軍路和熙河蘭會路佔的最多,隨後便是涇原路,至於其它兩路則要更少一些。對於這些人來說,單京畿並不見得一定是好事,畢竟,脫離了原本地基礎,很可能就連一兩成本事都發揮不出來。
姚平仲接到消息的時候,微微愣了一愣′然他的伯父和父親當初因爲支持棄河澶而遭到了閒置,但如今兩人都已經官復原職,姚家在西北的根基相當牢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再者,他的升遷速度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所以離開這裡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負擔。
然而,隻身回京就意味着他必須要拋下那批生死與共的戰友,這無疑是最值得傷感的事。自從當年隨王厚徵湟州都州,這些人便一直跟隨着他,如今不少已經成了底層軍官,這一走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見面了。
正如他想象那樣,一聽說他要回京,一幫軍士立刻炸開了鍋,說是羣情激憤也不爲過。大宋西軍雖然戰力不凡,但是,和其它地方地禁軍一樣,山頭主義也相當嚴重,這批人可以說是姚平仲的親信,一旦姚平仲走了,必定會換一個都監前來統率軍馬,上下之間若是能建立信任那還好,倘若不然,他們將來的命運便全然在不可知之間,是以沒人願意離開這樣一個好上司。
“上命難違,大家的心情我都明白,但是,這不是可以置疑的事!”姚平仲見一羣人吵吵嚷嚷地圍着自己,心中自然感動,“只是北邊吃緊,不單單是我,此番西線要抽調不少人過去,目的便是把河北禁軍重新操練起來!我們陝西諸軍不是一向都希望能夠蓋過河北麼,如今聖上這麼做,無疑是認定了我們西軍的戰力天下第一!”
他這話一出,一羣人的鼓譟漸漸聲音小了,個個都露出了聚精會神的神色。從軍雖然是苦事,但是多年磨折下來,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軍功,倘若再努力一點,他日爲子孫搏一個好出身也有可能,因此對於這樣的大事,他們自不敢有半分鬆懈。
“嚴帥奉聖上旨意,眼看便是要進兵西夏了,你們留在這裡,自然少不得有上陣立功的機會,至於接替我的人,你們也無需擔心,高永年高副總管自然會派一個得力的人過來!”
一聽到高永年三個字,一羣人全都鬆了一口氣。這些人大多是隨王厚西征的舊部,都知道姚平仲當年救過高永年一命,兩人之間交情深厚,姚平仲既然這麼說,想必將來接任的人定會可靠。只有姚平仲自己知道,這委派將領還得嚴均認可,樞密院點頭,他這句話不過是說說而已,唯今之計,也只有希望上面的人能夠體諒一二了,派一個得力的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