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琳看着這紙條,心亂如麻。隨着一陣風,門“呀”地吹開了,屋內唯一的蠟燭熄了。
隨着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笑聲“嘿嘿嘿”,兩條身影出現在屋內。
怡琳“啊”地大叫,驚恐喊道:“黑無常、白無常大人,饒了我,饒了小女子吧!”
其中一人冷冷地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領教了,李福晉。”
聽來人聲音尖細,還對自己用上了往日稱謂,怡琳懼意漸消,二人站的位置背光,看不清臉龐長相,憑着月光依稀認出是太監服飾,一胖一瘦,她說:“是蘇公公嗎?還是禮公公?”
“喲!”胖太監說,“看來只有成、禮兩位公公能入您法眼,您稍待,奴才給您請去!
“別別!”怡琳哪還有心思扯這些,“是我不好,請教兩位公公尊號?”
“尊號?嘿嘿嘿……”兩個太監笑了起來,那陰陽怪胎,似笑似哭的聲音在屋內盤旋着。胖太監笑夠停下來說:“嘿,尊號,這輩子還沒有人如此形容過咱家呢!聽見這唱曲的聲音了嗎?”
怡琳透過敞開的門,的確聽到風聲中夾雜着樂曲聲和歡笑聲。
“今日是弘昐阿哥的滿月宴,德主子設宴永和宮,海定閣上下全都赴宴去了。”胖太監陰惻惻的聲音傳到怡琳耳時。
“和她廢話那麼多幹嘛!”瘦太監不耐煩地打斷,“李福晉,你本應死,我家主子有好生之德,速速將那布囊取出,便可饒你一命,”
怡琳鎮靜如常,撫着自己的漆黑的秀髮,柔聲說:“原來,你是永和宮的人。”
瘦太監說:“既然已知命懸一線,就應識時務,取出那布囊。”
怡琳哼一聲,說:“取了,只會讓我死得更快。一旦我魂歸九泉,那個布囊就會送到惠妃、榮妃,甚至皇上那去,到時候德妃如何在宮中立足?你不替主子擔心嗎?元香姐姐……”
那瘦太監正是德妃身旁的宮女元香所扮,見被識穿,她也不再遮掩,說:“李福晉,海定閣中一舉一動皆瞞不過德主子,你犯下的過錯足夠定死罪,主子願出面救你一命,別不知好歹。”
怡琳哈哈大笑,就像午夜裡飄忽的幽靈般,涼意透入骨髓,說:“德妃怎會無緣無故救我,自然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只要我一死,這個秘密便會街知巷聞。元香姐姐,你想不想知道啊,我這就告訴你!”
胖太監似乎有些好奇,上前一步,元香卻是個明白人,立刻捂住了耳朵,說:“你別說,我不想聽!”
怡琳笑道:“看來,你還不傻,萬一讓德妃知道你曉得她的秘密,下場只有,死!”
元香與那胖太監對視一眼,說:“對不住了,李福晉!”說罷,胖太監上前,將怡琳手緊緊捉牢,元香拿出了個隨身帶的藥罐。
怡琳開始有些慌亂,她不停用腳後跟蹭地,喋喋道:“我死了,那秘密就會公之於衆,你們敢!”
胖太監抓住她的頭,拼命往牆上砸,說:“這是主子賜你,狠毒的女人,怎配爲母!”怡琳產後虛弱,未經調理,無力反抗,被砸得頭暈眼花,鮮血直流。
元香說:“留點神,砸死就不好了!”隨即,捏住怡琳的鼻子就往裡灌藥,邊說:“誰要你死,只要你嚐嚐孟婆湯的味道!”
藥性很快發作,怡琳抽搐了幾下就暈眩過去。二人在緋煙居搜了一遍,沒有找到德妃要的布囊,悻悻而歸。
孟婆湯,讓你忘了今世所有的情和孽,無論是男女,父母、子女、朋友都將忘得一乾二淨。剪斷情絲之人,成爲世上最孤寂之人。自然,也能讓你忘了那令德妃致命的把柄。
第二日,送飯的太監進入緋煙居,剛推進門,見到牆面上一片剌目的血紅,順着血漬流下處,怡琳癱倒在地,怡琳額頭上破了個大洞,血流過緊闔的雙眼乾涸成塊。那太監戰戰兢兢地將手指放到怡琳鼻翼下方,剛剛觸及肌膚,指尖一片冰涼,嚇得他閃電般抽回手指,邊跑邊喊道:“沒氣啦!娘子沒氣啦!”
海定閣,上下震動。
亦蕊匆匆趕到緋煙居,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凝神探了怡琳鼻息,又用三指探脈,說:“還有救,快去傳太醫,請王院使!”說罷,讓人將怡琳移到榻上。
雖然怡琳不善待茗曦,但她畢竟是茗曦、弘昐的親額娘。在胤禛沒有命令之前,誰都不能讓她死,包括她自己。
王院使沒有來,來的是錢太醫。錢太醫揖手道:“德主子抱恙,院使大人被召去永和宮,由下官前來。”
亦蕊並不介意,說:“請錢太醫看看。”
錢太醫細細診了約一盞茶的時間,道:“回稟福晉,李福晉額頭撞傷,傷口不深,血已凝結。微臣把過脈息,有些虛弱疲軟,想是產後休養不力造成的。”
亦蕊點點頭,對凝秋說:“撥個人出來在緋煙居伺候吧!李福晉坐褥期滿,這月子裡不更衣的習俗也該換了換,看這衣服都出味兒了……”
錢太醫低頭回道:“微臣剛纔也注意到,不過李福晉衣上的氣味不像是人所帶的汗脂味,倒像是藥味。娘子最近可否服用湯藥?”不等亦蕊回答,錢太醫已在捏指盤算:“產後補身,益母草、黨蔘、紅花……都不是這個氣味啊!”
亦蕊提聲道:“此事本福晉會留意着,錢太醫就依病開方吧!”
錢太醫走後,亦蕊吩咐將怡琳換下的衣裳送到明月樓,那股味道的確很特別。亦蕊返回明月樓沒多久,凝秋來報,將竹意、菊心重新派回緋煙居照顧怡琳。
到了晚間,菊心匆匆來報,說:“不好了,福晉,娘子醒了!”亦蕊抿着茶,說:“醒就醒唄,有什麼大驚小怪!”
菊心滿臉驚恐,說:“娘子好似變成傻子了。”
“傻子?”亦蕊滿臉不信,但她還是站起身來,說,“好,讓本福晉看看,你有多傻!”
緋煙居
怡琳正津津有味地玩弄着一根羽毛,吹上去,飄下來,滿臉稚氣的笑。
當她看到亦蕊時,表情嚴肅起來,說:“我認識你,我真的認識你……你是仙女……真好看”
怡琳左右打量着亦蕊,羽毛在她臉頰邊蹭來蹭去。
亦蕊涼聲道:“李怡琳,你別和我來這一套,裝傻?你是誰啊?扎針殘害親女,計使雲惠滑胎,何苦親自上陣扮傻呢?若你傻了,那還真是天開眼了。若你沒傻,摸摸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就算四阿哥不治你,你也別想活命,傻了沒傻都一樣。你這個無惡不作、喪心病狂的毒婦!”
“不准你這樣說我額娘!”茗曦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滿臉倔強和對亦蕊的不屑,她走過來,依在怡琳腿邊,像個小戰士般防備着亦蕊。
亦蕊無法相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境象,她說:“茗曦,你忘了一年前是誰用針扎你嗎?還用針扎到你身體裡?”
茗曦低着頭說:“雲雁姑姑說,是額娘。”
亦蕊鬆了口氣,說:“你既然知道她害你,我說她毒,有何錯,她不是你的額娘!”
茗曦擡起頭,眼裡分明有淚,她說:“她若不是,那我額娘在哪?”
亦蕊啞然,這一年來,她忙於照顧弘暉,處理海定閣大小事宜,而云惠則全情投入在弘昐身上。雖然二人偶爾去言熹堂探望茗曦,但次數少得可憐。亦蕊知對她有所虧欠,辜負了胤禛所託。望着茗曦哭跑出去的身影,除了讓人去追,看護妥帖,她真的不知道還能爲茗曦做什麼?
怡琳的情況,王院使也來看了一次,據說可能是頭撞到牆影響了腦子,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亦蕊便將此事拋諸腦後,只吩咐菊心每隔三日至明月樓報一次怡琳情況。
時光飛逝,這段時間裡,亦蕊感到茗曦的舉止越來越奇怪。某次,雲惠來明月樓時,茗曦偷偷將她的衣服劃花,然後在雲惠身後哈哈大笑。又有一次,弘暉得了個撥浪鼓,玩得正歡,茗曦非要將它搶走,在屋子裡邊跑邊搖,大呼小叫。最可怕的是,茗曦常趁人不備,去抱弘暉或弘昐,要知道茗曦才比他們大三歲啊,怎能抱得動,要不是攔得快,很可能兩個都得摔傷。茗曦乖戾的行爲,讓胤禛也頗爲惱火,偶爾會在聽潮軒裡發現茗曦亂塗亂畫的紙張,有一次還抹到他寫了一半的摺子上,氣得他下令不準茗曦再進聽潮軒。茗曦近來的表現,令衆人心目中可愛乖巧的孩子形象一次次大打折,她的行爲也讓人越來越擔心了。
《宮道》最新章節由雲起書院首發,最新最火最快網絡小說首發地!(本站提供:傳統翻頁、瀑布閱讀兩種模式,可在設置中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