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福熙樓
亦蕊緊蹙眉頭,說:“將武福晉請進來吧!”
嬡雪款款走進來,盈盈下拜道:“嬡雪給嫡福晉、年福晉、李福晉,三位姐姐請安!”
亦蕊冷聲說:“起來吧!賜坐!”
嬡雪坐下,立言說:“今日,姐姐鄭而重之地將我們請來,有何貴幹?”
亦蕊晦暗着臉,說:“武氏入府十三年,淑慎有儀、齊莊知禮,奈何並無所出。我想……”她慚愧地看了一眼允兒,說:“李福晉長年抱病,對照顧阿哥弘時,心有餘而力不足。我想,將弘時過繼給武氏,一則可以讓李福晉有更多時間休養,二則有利於弘時的成長。”
允兒大驚,說:“妹妹做錯了什麼,讓姐姐不快?姐姐儘管責罰,可是弘時是我的命根子,我,我不能沒有他啊!”
立言奇怪地說:“李姐姐已喪三子,唯有時阿哥倖存於世,只她怕難再有子嗣。而嬡雪妹妹年輕貌美,今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亦蕊吱吱唔唔道:“正因爲嬡雪年輕,我相信她能更好地照顧弘時。”
立言怒道:“就算姐姐體恤李福晉,也勿須將弘時過繼,只需要讓嬡雪代爲照顧一陣便是!就算福晉想將弘時過繼給人,那就過繼給我吧!論身份、地位,立言自問能更好地照顧弘時。”
亦蕊好言相勸:“妹妹正處隆寵,相信不久定會爲王爺誕下愛兒。我這麼做是爲弘時好,你就不要多事了!”
“爲弘時好?哪有側福晉之子不做,做爲庶福晉之子的道理!”立言冷笑道。
亦蕊氣急敗壞,說:“年立言,這嫡福晉倒底是你還是我?”
立言站起身,氣勢凌人地說:“王爺派姐姐掌管府中大小事宜,但你處事不公!立言不服!你因私仇針對李福晉,又想收攏武福晉爲所用,使出如此下做的手段,不覺得無恥麼?”
“你!”亦蕊激動地臉色蒼白。
立言傲然說:“這嫡福晉,我看你根本沒資格做,趁早稟了王爺,讓位給我吧!”
亦蕊一掌擊向桌面,怒道:“口出狂言!年氏,你佔着王爺寵愛,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立言不甘地頂嘴道:“烏拉那拉氏,你在府中肆意任爲,勾朋結黨,該當何罪!”
亦蕊氣得臉色青紅交錯:“給臉不要臉,你害死凝秋的賬,別以爲可以輕易抹去,我已有證據,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我定不能留你在王爺身邊!滾出去……”
福熙樓的奴才早已跪在地上,喝着:“福晉息怒!”嬡雪見狀,也忙佯裝相勸,道:“福晉疼愛嬡雪,實乃嬡雪之福,切不可爲此氣壞了身子!”她雖躬着身,眼角卻翹起打量着亦蕊與立言,滿臉沉重的神色下,藏着難以被人發覺的得意。
立言厲聲道:“我年立言就是個好打抱不平的主,武嬡雪,若你識相,趕緊拒絕了過繼的事。往後本福晉還能容你在王府呆着,否則,你可別不知好歹!”
嬡雪可憐兮兮地說:“嬡雪身在王府,只能王爺和嫡福晉的話。再說,嬡雪早已悔不當初,助紂爲虐……”她若有所指地看了立言一眼,竟流下淚來。
近幾年,立言脾氣已收斂許多,此時再也忍耐不住,擡手給了嬡雪一耳光。武嬡雪心中狠意翻騰,三日前剛捱了亦蕊兩巴掌,傷痕猶在,復遭此辱。不過,比起三日前的笑臉迎人,此時嬡雪哭得呼天搶地,唯恐他人不知道她受了委屈。
“夠了!”亦蕊喝止道,“我心意已決,不必再說。張凱,灩泉閣整理妥當了嗎?賜給武福晉和時阿哥居住。”
允兒面若死灰,淚眼汪汪地說:“難道我與時兒真得緣盡於此,姐姐,難道你忘了當日在西郊別院說的話!”
這一場爭執,是亦蕊與美立言預先商量好的,由於擔心允兒壞事,瞞不過嬡雪,並無提告。突然間,歡笑兒提起別院之事,亦蕊措手不及,趕忙拋了個眼色給立言。
立言拉起允兒,忿忿不平地說:“李姐姐,這兒不行,我們找個說理的地方去。走!”她不給允兒再有說話的機會,拉着她便走。
福熙樓裡,一片寧靜,亦蕊撫着胸口,倚在椅上,輕輕喘氣。
嬡雪不客氣地說霏月說:“你們都下去!”
霏月看了亦蕊一眼,後者輕輕點頭,她便帶着一干奴才退了下去。
嬡雪笑着給亦蕊斟上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說:“嬡雪以茶代酒,謝謝姐姐成全!”
亦蕊抿下茶,假意惱怒地說:“現在,弘時倒不是問題了,反而年立言恃寵成嬌,將來必成大患!”
嬡雪火上加油道:“李福晉被她帶走,萬一讓她知道李福晉的秘密,就更難把握了!”
“嗯,得找個理由,置她於死地!”亦蕊咬牙切齒地說,“凝秋之死,真相如何?倒底與年立言有何關係?你快說!”
“這……”嬡雪忽然變得有些吞吐不安,目光閃爍。
亦蕊說:“到此時,你對我還要有何隱瞞?若成功把年立言逐出府去,這側福晉的位分,便給了你!”
嬡雪兩眼放光,期待已久的承諾,終於從亦蕊嘴裡說出來,她笑吟吟地說:“多謝姐姐!凝秋之死,任年立言如何狡辯,都無法否認那夜看管凝秋的人,就是飲瀾居的小何子。”
“小何子?年立言說已喚他回飲瀾居了!”亦蕊蹙眉說。
嬡雪信誓旦旦地說:“那只是年立言使的藉口,實際上小何子的確回了一趟飲瀾居,添了件衣服,又回來繼續監視凝秋,並鼓動幾個奴才不住地向凝秋身上潑水、潑糞、扔雞蛋。”
“哦?”亦蕊若有所思,“你是說,讓我把小何子抓來,做爲人證?”
嬡雪點頭道:“正是。不過這小子嘴硬,恐怕得將受他指使的幾個奴才找來,與他對質!”
“萬一他還是不肯招呢?”亦蕊說。
嬡雪嘿嘿冷笑,說:“福晉姐姐,你可太讓嬡雪失望了。再堅強的人,都有弱點,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對麼,姐姐?”
亦蕊似乎恍然大悟地說:“依你之見,真相併不重要?”
“將年立言置於死地,永不翻身,才最重要。”嬡雪立刻接上話頭,一臉興奮。
突然,內堂傳來一陣腳步聲,立言從屏風後轉出身來,狠狠地說:“武嬡雪,你好毒的心腸!”
嬡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不是從門口出去了嗎?”
立言道:“你不知道除了正門,還可以從窗口進出嗎?”她走到亦蕊身邊,兩人對視一笑。
亦蕊拉着立言的手,說:“妹妹,你這一笑,剛纔的戲就白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