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嬈將蝶千衣交給夜玄殤後,在白虎軍中停留了幾日。十九部重兵雖然有意南侵,卻被穆軍阻在雍江,一時氣焰暫熄。數日後九公主乘船回京,穆國白虎上將衛垣與統衛府上將顏菁亦隨行覲見,戰船順風順水,一日之間便到了帝都。
入城已時近黃昏,東帝卻仍在九華殿未曾回宮。子嬈聽說北域一早遣人送來了戰書,倒也不甚在意,命離司引了衛垣、顏菁前去參見,獨自便往長明宮而去。
晚雪修竹,御湖之上薄冰晶瑩,倒映幾株寒梅嬌嬈輕放,風吹薄暮,點點幽香如縷,一路飄上衣帶雲袂,飄落岑寂沉靜的寢殿。子嬈步履輕慢,轉過織錦迴廊,拂開飛龍金帷,一直入了東帝書房。案前前數疊奏章散放,隨手一翻,那些振振言辭之下偶見他冷凝的筆記,一轉一折,無不勾畫入心。她着眼看了一會兒,丹脣輕輕一勾,隱約便似輕笑,隨手丟開那些奏章回頭,一個丹紅的“忍”字突然映入眼簾。
一字隱忍,筆筆血豔。
子嬈凝眸靜立,想起那日初出玄塔,在他面前揮袖而書,寫就這肆無忌憚的心緒,今時再見竟恍如隔世。世事輾轉,山河變換,多少國破家亡鐵血生死,改了蒼生運命,換了江山容顏,唯有那一個人,在她心頭翻雲覆雨,相思相見難相忘。然而他是她的王兄,天下的君主,此身重入帝都,這裡的一人一物都提醒着一個事實--無論她是否是襄王的血脈,身心靈魂又是何人,至少在世人眼中,她是王族的公主,他是雍朝的天子。
子嬈細了鳳眸,忽然輕輕一笑,擡手處那些奏章落上銀炭,焰光騰地燃起,復又漸漸熄下,最終在她冷魅的注視中化作一縷輕煙。
此時外面傳來東帝回宮的通報。
夜色如幕,宮人侍衛都遠遠停在殿外,只有一人的腳步伴着重重金燈徑自入內。子昊獨自進入寢殿,走到玉案之前突然微微停步,目光側處,脣畔掠過一絲淺淡的笑痕。他自行丟開王氅,站在案前隨手翻了一下奏章,身後忽然有雙柔軟的手輕輕遮住了他的眼睛。
女子幽微的髮香帶着微暖的呼吸便在耳邊,他削薄的脣角笑意略深,說道:“回來了。”
身後女子柔聲輕笑,“你也不問我是誰嗎?”
子昊擡手覆上她指尖,含笑轉身,“長明宮中除了你,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奏章又藏到哪裡去了?”
子嬈黛眉輕略,瞄了一眼旁邊,“那些奏章嗎?我燒了。”
“燒了?”
“燒得乾乾淨淨。”子嬈容色側映燈火,明暗間清絕妖魅,如描似畫,“既然那些朝臣說我妖女禍國,便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妖女。我也那皇非如何要他們多管閒事,當時我既不不願催皇非解釋,現在自也懶得聽他們聒噪。”
子昊隨意笑笑,道:“朝臣們自來如此,直言進諫也是他們的本分,不過幾句閒話,你到認了真。”
子嬈冷哼道:“若說本分,昔日鳳後當朝,怎不見他們如此仗義執言?庸庸懦懦明哲保身,你好心性不跟他們計較,我卻不怕折禍國干政的罪名。這次不過燒基本奏章,回頭讓我撞見,看我不拔了他們的舌根一個個送去刑讞司。”
子昊眼梢微微一揚,徐聲道:“朕是不是太寵你了?這般性情手段,日後怕不當真要讓你毀了朕的江山社稷?”
子嬈眸光輕轉,“怎麼,王兄可是後悔了?”
子昊扶案落座,合目淡淡笑道:“你幾時見朕做事後悔過?”
“若說這個呢,好像倒也見過一次。”子嬈在身旁以手支頤,驀地轉眸淺笑,曼聲道:“朕這一生做得做錯的一件事,便是答應子嬈嫁入君府,讓她離開了朕的保護。這樣的錯誤已經有了一次了,便不會再有第二次……”她不緊不慢,字字句句軟聲道來,正是那晚宣軍帳中他與皇非一席對話。
子昊靠在軟枕上半挑眉峰,明眸打量那燈火深處如仙似魅的女子,火光幽幽的跳動,照得那片片金雲龍紋似是在煙香之中縹緲遊蕩,繚繞糾纏,漸漸地,他便輕輕眯了修眸,挑了薄脣。她不問他如何處置那北域的戰書,他亦絕口不提此事,手中靈石串珠光芒流漾,彷彿一抹攝魂的顏色斂入那眸心,深深淺淺,染作墨色如玉一泓幽譚。待她含笑說完,他纔開口道:“那些朝臣的話似乎只對了一半,妖女雖說是妖女,只怕還沒修煉成精,說到底總還是要朕騰出手來護着才安心。”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修冷的眉目略帶着三分清倦,襯那一身九龍簇雲織銀紋玄袍,燈下看去別有一番雍容風流。子嬈輕輕地笑,隨手把玩他腰間玉佩上的絲穗,一縷縷纏在指尖,“君無戲言,你要護便護得徹底些,反正你是九霄上仙,神通廣大,我再怎麼修煉也不過是個小小妖精,脫不了七情六慾,忘不了人間紅塵,我也不想成仙,總歸有人護着,說話算話便好。”
子昊一笑道:“放心,朕既然說過了,到死也必護你周全……”話音未落,她的手指已抵上他的脣,聲音幽柔,脣香輕漫,“別說‘死’這個字,我還沒活夠呢,你若不在,我找誰去兌現諾言?”
子昊目光微凝,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龐,在那輪廓迷人的下顎處微微停留,片刻後笑道:“莫非朕還生生世世被你這小妖女賴上了不成?”爐中沉香瀰漫寢殿,雕樑畫棟,如染煙雲,子嬈睫光輕輕揚起,觸到他柔和清邃的目光婉轉盪漾,仿若桃色幽幽觸落深潭。她俯在他的胸口輕聲淺笑,柔柔呼吸吹向他耳畔,“來世太遠太久,我先要了此生再說,我賴不賴你沒關係,反正你賴不掉我的。”
低沉的笑意漠然自他胸口傳來,那帶笑的氣息如此溫暖,像是要將人的心絃融化,化作絲絲香雲,縷縷輕煙。有着溫柔笑眸的君王,眉目間彷彿帶了三分煙火氣息,再不復那清冷雲端無情的神祗。
紅塵人間風流歡喜,又有什麼能比得上兩情相悅,枕間相伴?金風玉露鏡花水月,又有什麼能比得上夜色如斯,佳人在懷?幽幽煙香入幕,雲帳散落榻前,子嬈慵然依偎在子昊身畔,過了一會兒,柔聲問道:“子昊。”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擡手攬她在懷,輕撫她宛若流水般清冶的髮絲。
“子昊。”她閉目微笑,仍是低聲叫他的名字。
“子昊。”她閉目微笑,仍是低聲叫他的名字。
“我在。”
“子昊……”
他含笑的嘆息化作她脣畔輕輕一吻。此時此刻,安靜的寢殿中沒有任何人回來打擾他們,長夜深處唯有彼此的呼吸糾纏,髮絲流瀲。輕紗影裡燈火柔,帳外深宮雪落花開,青紅滿地,月光深處,一枝嬌豔的紅梅晶瑩綻放,一天星月如許,燦爛安寧。
東帝八年初,白虎軍踞江而守,與王師兩面夾擊,連敗赤哈、莫多兩大軍部。十九部大軍屢次想要突破雍江防線,皆爲穆軍所阻,始終未能得逞。元月上旬,穆王玄殤命大將廖鄴、少將虞肖駐軍重山關,親點白虎軍三千精兵,與彥翎、白姝兒、殷夕語一道,護送百仙聖手蝶千衣南入帝都。
穆王一行到達帝都時,恰逢東帝閉關未出,卻早已傳下王旨,以諸侯中最高規格的九章之禮迎接穆王,九公主與王后且蘭、昔王蘇陵一同,親率六卿重臣出迎。
巍巍帝宮,浮雲漫雪,雍江金水繞城而上,三千白虎軍駐紮城外,不再前行,以示侯國禮敬王族之意。王城禁軍字雍門而內列開儀仗,九門神道天闕,放眼金旗華羽萬道,瓊光雪色裡耀得天地生輝。
御道兩側忠臣肅立,九重天階盡頭,鳳衣流金的女子立於紫傘寶蓋之下,姿容絕倫,恍若天人。夜玄殤隨着典儀官員踏上金殿,擡頭一笑,微微挑了挑眉梢,目光不掩驚豔之色。子嬈魅眸輕轉,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前附身靠近他耳畔,柔聲說道:“驚雲聖域冽泉酒,八百里快馬剛剛送到,穆王滿意否?”
王女帝姬容光奪目,嬌嬈笑語卻似蘭芝玉露,溫柔到醉人。夜玄殤哈哈一笑,欠身道:“公主厚愛,玄殤受寵若驚。”
子嬈含笑瞥了他一眼,兩人舉止親密,不避耳目,再加上先前便有傳言,九公主當日西入穆國,與穆王早已私訂婚約,羣臣如今有目共睹,不由面色各異。說到底現在九公主仍是名正言順的少原君夫人,日前皇非接掌北域兵權,遣使攜血玲瓏南下帝都,面見東帝,提出和親罷戰之議。多數朝臣都進言以和爲貴,當送九公主入嫁北域,息事寧人,其中甚至包括向來主張動兵的大司馬叔孫亦、大司空宿英。誰知東帝當朝揮筆,復以戰書,只駭得朝臣羣相失色。東帝如此態度,衆臣無不明白九公主早晚將承大統,日後雍朝必是女主當國的局面,如今又見穆國威勢,更加對九公主驚怕憎畏,莫以言表。
子嬈轉身時滿含興味地掃視衆人,丹脣隱約一勾,隨即伴了穆王揚袂而去。當晚流雲宮中設宴,且蘭等人與夜玄殤皆是舊識,何況穆國先時出兵,早已被視爲帝都盟友,席間觥籌交錯,氣氛甚是熱鬧,就連一向話語不多的墨烆也與穆王相談甚歡。但除了若有所思的叔孫亦之外,且蘭身側的含夕一直神情落寞,只有在夜玄殤開口逗她的時候纔多說幾句話。酒宴方纔過半,她便抱了雲生獸起身道:“子嬈姐姐,蘭且姐姐、夜大哥,我覺得有些困了,想先回宮去了。”
且蘭笑道:“你這丫頭今早便貪睡,怎麼這時候就困了,是否剛剛貪杯多喝了酒?也罷,便讓她們先陪你回去休息吧。”
含夕看了一眼且蘭重華宮調來服侍她的幾名侍女,道:“我不會喝酒,明天再來找夜大哥玩。”說完便要帶着侍女離開。正在這時,外面忽有先機營之人匆匆而入,到了蘇陵身後低聲說了幾句哈,蘇陵向來處事沉着,聞言卻是臉色微變,緊跟着低聲追問來人,神情越發凝重。
子嬈在席上瞥見,揮手令侍酒的宮人退下,“出了什麼事?”
蘇陵起身道:“公主,前方剛剛傳來軍情,宣國十九部大將聯手進攻洗馬谷,現在先鋒軍已經到了昔國境內。”
子嬈心頭一凜,目中閃過詫異,且蘭與叔孫亦同時色變,“什麼?十九部大軍方重挫,怎麼會突然進攻洗馬谷?”
洗馬谷不但有九夷族人,更有日前自王域疏散而去的百姓。昔國駐軍本便不多,眼下大半正追隨王師作戰,餘者不足萬人兵力,除了本國防禦之外,要保護洗馬谷的百姓根本力不從心。蘇陵眉頭輕蹙,說道:“軍報已經證實無誤,洗馬谷中皆是手無寸鐵的百姓,昔國兵力不足,若不及時調兵救援,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子嬈手把玉盞,一時不曾發話,片刻後轉向且蘭,低聲問道:“九夷族人隱居之處,你是否曾對皇非提起過?”‘
且蘭搖頭道:“絕對沒有,洗馬谷乃是當日王師練兵所在,更關係我一族安危,我怎可能輕易告訴他人。”
子嬈直起身子,修眉淡淡一挑,“此事蹊蹺,對方如何得知洗馬谷的情報?北域大軍突然行動,目的顯然是要引王師出兵,自目前王師駐地到洗馬谷必經天道,若是對方在那處設下伏兵,我們根本無從防範。”
在座衆人無不久經沙場,對九域地形瞭如指掌,皆知此言非虛,東帝閉關前曾命九公主攝政,沒有她的印璽,無人能調動王師一兵一卒,叔孫亦當即離席跪下,說道:“公主!洗馬谷眼看危在旦夕,請公主看在九夷族爲帝都出生入死的分上,千萬施以援手,否則,此次非但九夷,就連昔國也難逃厄運!”
子嬈淡淡睨了他一眼,道:“洗馬谷中皆是我王族臣民,我自不會見死不救,但若明知敵軍設下陷阱,還要自投羅網,那便是愚蠢至極。”
四周晶簾微光折入座上魅豔的鳳眸,如同薄雪冰影,剎那一掠而過。叔孫亦呼吸一窒,頓時說不出話來。蘇陵雖也心急如焚,卻向來思慮穩重,沉默片刻深深嘆了口氣,道:“此時使臣手中的戰書只怕還未送回北域,十九部大軍已然有所行動。對方這是有備而來,擺明了要迫王師出兵,大亂我們在雍江沿線的軍事部署,亦看準了我們不會坐視不理。公主,帝都的防禦線絕對不能輕動,且讓臣領兵回國吧,立刻啓程或許還來得及。”
他的態度雖然溫文平和,但話語中已是存了一去無回的決心。作爲昔國之主,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坐看子民受戮,但只憑昔國的軍隊想要對抗北域大軍,無異於以卵擊石。且蘭即刻說道:“公子萬萬不可,若無大軍應援,昔國勢將難保。”
蘇陵微微躬身,說道:“殿下,大局爲重。”短短數字,在座諸人無不凜然,整座流雲宮忽然陷入一片安靜,包括門口尚未離開的侍衛在內,所有人都看向蘇陵。四周燈火倏暗復明,照出藍衫湛湛俊雅如玉的身姿,他以“殿下”稱呼且蘭,而非“王后”,乃是昔王對九夷族宗主說話,更加透露出家國取捨之意,擡頭之時,目光映了重重燈焰,顯得清明堅決,“殿下應當清楚,我們的敵人並非只有十九部蠻族那麼簡單,日前與赤焰軍一戰,息川防線已失,若此時貿然抽調王師兵力,被對方趁機突襲帝都,那麼後果便不是一個洗馬谷了。昔國軍隊牽制敵軍時,請公主與殿下審時度勢,若有機會兩面夾擊,我們活着還能扳回這一局。
”蘇公子……“且蘭欲言又止,心中亂作一團,明知情勢所迫,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說。叔孫亦擡頭望着殿上,身側雙拳緊握。這時候,子嬈忽然輕聲笑了一笑,”真是有其主必有其臣,自己心中決定,總也不想想別人的心情。“她起身步下玉階,徐聲道:”我記得以前王兄曾經說過,棋局對弈最怕的便是被動應付。如今人家落一子,我們便應一子,人家想牽着我們的鼻子走,我們便投懷送抱。昔國損兵折將,東線防禦盡失,帝都又能安坐多久?昔王稍安勿躁,傳令先機營派出人手,且先打探敵軍動向……“她話未說完,對面樓樊騰地拍案而起,大聲叫道:“說來說去就是不出兵,等先機營回來,洗馬谷早被夷成平地了,打仗便是看誰拳頭硬,管那麼多幹嗎!公主若是害怕北域,我們和昔王一道去救自己族人!”
子嬈倏然轉身,眸光冷冷一挑,未及發作,且蘭已搶先喝道:“樓樊,住口!”樓樊滿臉不服,叫道:“蘇公子對我九夷族有大恩,若他要與敵人拼命,我樓樊也願捨命相陪!”
子嬈心知這樓樊是個莽漢,雖見他言行無狀,也不欲與他計較,微微蹙了蹙眉,這時席間忽然有人朗聲大笑,“樓將軍之言甚得我心,恩怨相酬,這才痛快。”只見夜玄殤把盞起身,轉向子嬈微微一笑,“常言道兵貴神速,不知公主願給穆國一個機會?白虎軍駐紮之地距離昔國不過百里路程,且可繞開天行道進軍,絕無後顧之憂,讓顏菁快馬趕去傳我命令,親自率兵出擊,定可確保洗馬谷的安全。”
顏菁其實早有此意,見國君發話,當即跪地請命。彥翎丟開美酒來到夜玄殤身旁,“若是去終始山,我倒知道有條捷徑,從雍江口過金石嶺可以直達昔國。嘿,看在美人公主臉面上,我隨白虎軍走一趟吧,弄不好還能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大喜,不想事情有此轉機。且蘭大大鬆了口氣,對夜玄殤投去感激的目光,夜玄殤隔案舉杯,對她瀟灑欠了欠身。這時候他身旁的白姝兒突然轉眸掃了衛垣一眼,衛垣與她四目相觸,微一思忖,起身道:“臣已在帝都耽擱了多日,既然已經見過主上,不如與顏將軍一同回去,討這份功勞,定讓北域大軍知道我們的厲害。”
他乃是白虎軍的直接將領,此言合情合理,子嬈凝視他片刻,微笑道:“也好,將軍退敵之後不妨親自走一趟洗馬谷,或許能見到多年想見之人。”
衛垣心頭驀地一震,自然知道她所指何人,子嬈這一句話,等於放他徹底爲穆王效力,此後無須再受帝都節制,然而話中之意也只有兩人心知肚明。衛垣俯身拜下,口中稱謝,低頭之時,眼中閃過前所未有銳利的鋒利。
夜玄殤目光掃過殿前兩名上將,對子嬈揚了揚眉,悄然擡手一指案上酒瓶,目露戲謔之意。子嬈睫光微擡,丹豔的脣角輕輕一勾,隔着琉璃燈影張開口無聲無息說了兩個字“酒鬼”,跟着展顏輕笑,那瀲灩容光似水,只看得人心魂一漾。彥翎眨了眨眼睛,突然靠近夜玄殤,低聲說道:“喂,小爺這次辛苦跑一趟,替你討好美人公主,他日水到渠成,你可要記得我這份天大的人情。”
“唔。”夜玄殤點了點頭,壓低低聲音道:“那是自然,這人情我看不然現在就還了你。”彥翎不由一愣,夜玄殤一把搭上他肩頭,轉頭對子嬈道:“公主可否幫忙跟王上討一個人?這小子看上了人家柔然族那個輕功不錯的小姑娘,一直不敢吭聲,這次想借機求王上做媒,成全他一片癡心,自己不好意思開口,要我幫忙問上一問。”
彥翎頓時臉紅而過,卻被他壓住動彈不得,咬牙低頭道:“夜玄殤,你……你……小爺跟你有仇啊,這種事怎麼能在大庭廣衆下說!”
夜玄殤笑道:“我是怕你去私下表明心意,萬一被人拒絕了,金媒彥翎顏面何存?不如由王上出面指婚,想那遙衣姑娘怎麼也不好違命。不過你若不願的話,現在反悔也不遲,怎樣,考慮好了沒有?”
彥翎窘得滿面通紅,但要說不肯,那是怎麼也不能說出口的。子嬈等人皆忍俊不禁,大家這麼一笑,席間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立時沖淡了不少。子嬈道:“放心好了,我即刻安排斛律遙衣專門負責傳遞白虎軍消息,待你二人從洗馬谷回來,便正式稟過王兄,將遙衣許配給你,如何?”
衆人紛紛想彥翎道喜,彥翎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卻當真樂開了花,咧着嘴撓頭道:“多謝……咳,多謝公主,那個……咳咳……”
“謝我那句可免,兩清了。”夜玄殤含笑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這才放手將懷中令符丟給了他,“如此你們快去快回,說不定還能在帝都喝你的定親酒。”殿中說話之時,外面早已備好了數匹快馬,彥翎三人當即辭別衆人,持了穆王金令日夜兼程趕去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