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園裡清霧朦朦,寢臥中仍自幽暗,溢着靜謐。
徐長吟披衣起身,撂簾探首朝偏間望去。偏間內並無聲響,想來朱棣尚未起。她窸窸窣窣的下了牀,趿着鞋履輕步往偏廳走去。
撂開珠玉垂簾,雅緻的偏廳置着一張高榻,錦帳深垂。打從回門之後,朱棣陡然自發自動的搬到偏廳休憩,也省了她每日佈置簾帷的功夫。
她往高榻走去,溜目環視四下,心下暗笑,堂堂燕王歇在偏間,傳將出去不知會不會有人信。掀起錦帳,她溜目望向仍正沉睡的朱棣。每日皆是他喚她起身,今日終能贏他一次。她傾身,將芙顏湊到他面前,滿臉得意的笑,正要張口,陡見朱棣眼眸不睜,嘴脣微動,嗓音低沉地吐出話來:“若想一同歇息,何不上榻來?”
徐長吟哪知他早已醒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但她又不想示弱,遂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佯作戲謔的眨了眨眼:“大清早的沒發熱呀!”
朱棣睜開眼,長臂微曲,斜臥起身子,深幽的眼眸落在她掀動的櫻脣上,嗓音中有幾許不同於平常的慵懶:“王妃可是忘了,本王正值盛年?”同衾同枕,儘管隔着簾帷,但他並非柳下惠,只得委屈自己,搬至偏廂暫宿。
他餘意嫋嫋的話使得徐長吟愈發窘了,趕緊收回葇荑,乾咳一聲:“不如讓我與嫣夫人換了寢臥?”
朱棣眉頭微皺,“你與她的身份不同,此話不要再提。”
徐長吟不置可否,但見此話題也說不下去,便道:“這會兒尚早,您且多歇會吧!”說着,她斂袖欲退開榻旁。孰料,朱棣陡然長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她整個身子一下子就跌入了他懷中,而他也立即反客爲主,修長健碩的身軀將她牢牢壓在身下,扣住她的手腕高舉過頂,灼熱的嘴脣緊緊覆上了她柔軟的脣瓣,將她的驚呼沒入了喉中。
徐長吟驚愕的瞪大雙眸,腦袋一陣發懵。他在做甚麼?
“王爺……”她雙靨通紅,試圖推開他。
然朱棣的手掌緊緊梏住她,使得她動彈不得。他肆意掠奪着她脣中的瓊漿玉液,漸漸地,一股酥麻感自她的脣間蔓延到了全身,陌生的情潮從她的骨子裡擴散到了四肢百骸,腦袋愈來愈昏沉,只能勉強維持着一絲理智。朱棣的黑眸變得愈發幽暗,閃着異樣的光彩,扣住她葇荑的手掌緩緩鬆開,溫柔地遊走在她的*間,而他恣意糾纏的吻也愈來愈火熱,愈來愈撩動情*欲,令得她整個人像是被攝了魂,渾身軟綿綿地,忘了掙扎與反抗,聽能無力的縱容着他的“輕薄”……
驟然,一陣細碎的敲門聲響起,霎時將帳中撩撥情*欲的氣氛敲打得煙消雲散。
朱棣擡起頭,漆目中掠過一抹惱意。
徐長吟的神智驟然無比清醒起來,她面紅耳赤的推開朱棣,翻身下榻,逃也似地奔回了正廂,看也不敢再看朱棣一眼。
朱棣望着她逃命似的驚慌背影,臉上的不悅漸化作一絲哂笑。他平了平心緒,淡然的對外揚聲道:“何事?”
“王爺,皇上宣您與王妃娘娘即刻入宮覲見!”門外是明誠的聲音。
這會兒,徐長吟是紅霞滿顏,心頭怦怦亂跳不停,但也聽見了明誠的稟告。
朱棣踱入正廂,目光落在鑽進扇屏後的那麼纖影,“即刻準備,本王與王妃立即入宮。”
“是!”明誠領命退下。隨之,四名婢女捧盥捧水的魚貫入內,侍候他們梳洗。
徐長吟躲在扇屏後,心房仍自突突跳個不停,臉蛋熱辣得像是抹了辣子油。此刻,她只想把自個埋起來,不想見人,更不想見朱棣。
娉望走入屏後,卻見徐長吟滿臉緋紅,一幅羞人答答的模樣,她不禁奇怪的問道:“娘娘,您在害羞甚麼?”
她的聲量不輕,徐長吟登時撫住她的嘴,忸怩不安的朝屏外覷了眼,壓低聲道:“我沒事!”朱棣今日是發了甚麼瘋,方纔若非明誠來通稟,他……
徐長吟忙搖首,揮去讓她臉紅心熱的“預感”。早知如此,她就該安分的歇着,做甚麼去招惹他。她心中是即羞又後悔,被人“輕薄”了去,卻又羞於啓齒,甚麼話也不能指摘。畢竟,在任何人眼裡,燕王親近燕王妃,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怪異的表情使得娉望愈發疑惑,但被撫住了嘴,甚麼也問不出,只能“唔唔”地抗議。
扇屏外,婢女侍候着朱棣漱洗。而他也將主僕二人的小動靜聽得一清二楚,娉望那句“您在害羞甚麼”一出,朱棣嘴角的笑便泛了濫,直讓侍候的娉女以爲看花了眼。在燕王府裡,讓燕王笑絕對算得件稀罕事兒。
縱是再不願見朱棣,徐長吟依然得面對他。而當見到朱棣一派泰然自若時,滿是難爲情的她倏地意識到,明明是他不對,爲何她反而像是做錯了事的人?
一思及此,她慢慢擡起了頭,用餘光覷了眼坐在對面,神情淡定從容的朱棣。
朱棣的目光並未從她臉上挪開,自也將她神情的變化看在了眼底。見她漸復坦然的瞄向自己,他微自一勾脣:“想說甚麼?”
儘管已有了心理建設,徐長吟仍覺有些難爲情。她眼神飄忽,輕咳一記,佯自平靜的說道:“王爺今晚在西園歇下吧!”
朱棣揚眉,“王妃倒真是大度容人。”
他的語氣說不上讚許還是譏嘲,徐長吟也不管顧,口氣略強硬了一些:“王爺應當記得,咱們除卻那張契據的牽繫外,不該有別的關係。”
朱棣無聲一笑,驀然傾身靠近她,伸指勾起她白膩的下顎,低聲笑語:“甚麼關係?”不知爲何,他份外想看到她嬌羞的模樣。
徐長吟的臉刷地一下漲紅了,她即羞又惱的撥開他的手指,沒好氣的道:“王爺休要裝糊塗。今日的事,我且當作不曾發生,希望王爺日後能自重!”
朱棣摩挲着猶帶細膩觸覺的指尖,單手支頤,笑而不語。
一路再無話,朱棣與徐長吟甫一入宮,便被引往大殿覲見。
方至大殿外,便聞得殿中傳來朱元璋怒氣衝衝的喝罵:“一羣沒用的東西,你們說貴妃微染風寒,今天怎麼就成了惡疾?”
引路的公公低聲向不明就裡的朱棣與徐長吟解釋:“稟王爺與王妃娘娘,皇上是爲孫貴妃娘娘的事惱怒着。前些日子貴妃娘娘偶染風寒,太醫院說只需好生歇養調理便無礙,然昨日起貴妃娘娘的病情卻陡然加重,今日便連身也不能起了。”
徐長吟在宮中待了月餘,自明他口中所說的孫貴妃是誰。她們雖無多的交集,然她卻記得這位與世無爭的孫貴妃。孫貴妃似乎一直身子不好,鮮少在宮中走動,然因與皇上有沐過戰火的患難真情,皇上對她一直恩寵有加,馬皇后也對她極是禮遇。聽聞朱棣與朱橚與這位孫貴妃走得也甚近,思至此,她不禁望向了朱棣,果見他眉宇間浮露出一抹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