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園之中又響起了淮真脆嫩的笑聲,一掃陰霾氣息。
賞汝嫣與蘇繡茵一如繼往的前來請安,二姝看見在徐長吟懷中精神飽滿的淮真,喜憂參半,各有心思。
賞汝嫣是由衷歡喜。東園出事後,她猜出丟失的並非甚麼孤兒,定與王君擷有關,本欲去問個究竟,後見府中戒備森嚴,心知此際出去恐惹事端,遂退回西園另謀計策,好在當夜朱棣便將淮真尋了回來,總算讓她寬了心。
蘇繡茵見着淮真,則是且憂且暗吁了口氣。且憂的是,儘管尋回淮真,她依然脫不了干係。昨宵蘇月樓也未遣人來通個口信,她還不知朱棣知道了幾分內情。一路前來,她是忐忑不安,然轉念想及,若朱棣知她參與其間,斷不會姑息她至今。而眼下徐長吟待她依然客氣無異,令她不由鬆了口氣。
“娘娘,小郡主今日隔外有精神呢!”蘇繡茵掩脣笑着,目光悄凝于徐長吟臉上。
徐長吟抱着淮真,笑盈盈地道:“是呀,一早便鬧的厲害。”朱棣未歇下多久,便給這小人兒鬧騰醒了。
賞汝嫣拈着絲帕子,輕輕拭去淮真脣邊的口水沫沫,笑道:“娘娘,今日天氣明媚,不如去花園裡賞賞景。”
徐長吟自無意見,招呼二姝同往。蘇繡茵興致不濃,更欲出府回趟孃家,找蘇月樓問個清楚。可又擔心不跟着徐長吟,有人在她面前亂嚼舌根可就不妙了。一思及此,她若有似無的睨眼溫婉淺笑的賞汝嫣,心下冷哼,倒像沒自個甚麼事兒一樣。看來,她得適時提醒提醒賞汝嫣,那替高上雲易容的人可是從她西園派出來的。
賞汝嫣雖未瞧向蘇繡茵,卻也感受得到她眼神中的異色。她容色無表,扶着徐長吟往寢臥外走去。蘇繡茵嘲弄的盯着她,緩緩跟在後面。
一路閒怡,徐長吟不假旁人之手的抱着淮真,微微側首睇着賞汝嫣二姝,“昨日東園發生之事,想必你們都是知道的。”她倒也不是懷疑甚麼,只是她們竟對昨日之事掩口不提,也無好奇,終歸有些奇怪。
蘇繡茵的心咻地拉到了嗓子眼,賞汝嫣依然不見異樣,臻首道:“有所耳聞。”
“妾身聽南園中的婢子談論了這事兒,說是劉姑娘打府外抱來個孤兒,本欲請娘娘做主安置,沒曾料到竟被婢子偷偷抱走了。”蘇繡茵蹙着眉頭道,“妾身昨兒個聽說了,心裡可擔心了。堂堂燕王府怎會發生這等事。都說家賊難防,這話兒可真沒假。娘娘,聽說昨晚上已將那名孤兒尋了回來,不知那犯事的賊婢可抓着了?”
徐長吟聽她說完,一嘆:“屍身在河中找到了。”
蘇繡茵的心落了半顆,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妾身聽說那婢子頗不安分,不曾想竟如此大膽,膽敢犯下這等大逆不道之罪。”
賞汝嫣也不看她,扶徐長吟在八角亭中坐下,溫聲言語:“妾身卻聽說曼兒平素甚是安份守己,她會如此做,背後必有指使之人。”
蘇繡茵眼神一冷,她一個勁想讓事情不往復雜方面演變,賞汝嫣卻偏與她唱反調,難道她當真不怕最終會牽扯到自己?
徐長吟眼波微顧,將蘇繡茵眸中的那抹冷然納入了眼底。她頗覺異樣,但也未露聲色,淡笑着:“我與王爺亦是如此認爲。”她偏首又睇向二姝,神色誠懇,“昨日我與王爺商議過了,府中如有細作,恐會危及你們的安危,故而這些日子會加派護衛至西園與南園。如果需要出府,也暫緩些時候,或者多帶些侍衛。”簡言之,她們還是莫要出府爲好。
蘇繡茵聞言好是不滿,可徐長吟既然已發了話,她又豈敢違逆?
賞汝嫣輕聲道:“妾身的安危且是輕微,只小郡主千金之體,若然受了一點兒驚嚇,也終是不好。妾身以爲,娘娘不若暫將小郡主送入宮中,待將府中細作清肅出來,再將小郡主接回來。”
徐長吟心頭一動,看向她。看來她已然知道丟失的並非孤兒,而是淮真。賞汝嫣略一欠首,神色謙遜。徐長吟收回眸光,低首看着懷中的女兒,輕嘆:“嫣夫人有心了,午後我便送淮真入宮。”賞汝嫣的提議確實妥當,不管那幕後指使之人會否再出陰招,或者針對的並非淮真,她終歸不想再讓女兒受任何一點驚嚇與傷害。燕王府的守備並不弱,但確實不能與宮中比之。
蘇繡茵陰側側的盯着賞汝嫣,心中一陣冷笑。
這邊廂,蘇繡茵對賞汝嫣是大爲光火。那邊廂的解宅之中亦是氣氛緊凝。
王君擷寒面冷目的盯着正自悠閒吃茶的高上雲,面前的地上跪着四五個僕役。衆人瑟瑟發抖,不敢擡頭半分,唯有高上雲渾無所覺似地。良久,她似也覺這沉默的氛圍甚是無趣,掀眸瞧向緊盯着自個的王君擷,笑道:“王妃娘娘做甚麼如此看着我?難不成以爲是我放走了朱淮真?”
王君擷也冷冷開了口:“高小姐以爲有多少人知道朱淮真藏在慈幼局?”她確實懷疑高上雲,但也猶豫於高上雲真的會臨陣倒戈?一旦事發,首當其衝遭殃的就是高上雲自己。這等淺顯的事實其會糊塗不知?故而,儘管她心存懷疑,卻也保持了一絲疑慮。
“正因只有你知我知,所以將風聲透露出去的非我就只有娘娘您了!”高上雲也冷冷一笑,“小女子恨極那徐長吟,才答應與您聯手。可從始至終,小女子也不過是娘娘手中的棋子,小女子也實在猜不出娘娘要對付的究竟是燕王妃呢,還是隻爲戲耍小女子!”
她的倒打一耙讓王君擷的臉色更爲難看,冷聲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與你探究是誰透露出去的。這些時日,你安份藏着,如若被人發現,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高上雲嘲諷的笑道:“現下,娘娘當是悔極認識了我,再留我在此還有何用?我也想開了,這仇我也報不了,也不想報了。這應天府,也是不敢再留了,就請娘娘賜我些上路的盤纏,我們就此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