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茵蛾眉一攢,不贊同的搖首:“若殺了他,秦王妃定會拿此作爲把柄,你絕不能殺她。”
蘇月樓點頭,嘆息:“此事斷不能一錯再錯,屆時王爺如果知道了,該當如何就是如何吧!”
蘇繡茵聞言,揚高了聲調:“哥,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說,你不能動手,別人卻無妨。只要你未動手,王爺就不會疑心到你身上!”
蘇月樓一愣,緊眉打量她:“繡茵,你……”
蘇繡茵沒理會他彷彿見着陌生人的表情,自顧自說道:“劉家那個丫頭不是一直喜歡你麼?她又是大夫,只要讓她改個藥方,或者拿針刺破幾個穴道,高上雲不死也成廢……”
隨着她的話聲,蘇月樓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直至最後,他一拍案几,怒喝:“住口!”
蘇繡茵嚇了一跳,連忙噤聲。蘇月樓惱怒的盯住她,一臉難以置信:“繡茵,你何時變得如此歹毒?蘇家因你一時糊塗,已經合危在旦夕,你竟然還想害人!”
蘇繡茵被他斥責得面色乍紅還白,騰地起身,哼聲道:“我正是知道有危險,才努力想法子化解。哥,你說我歹毒,此前你同意秦王妃的計策時,怎就沒有心慈手軟了?”
蘇月樓怔愣住了,隨即毅然說道:“好,我這就去向王爺如實坦白。”
蘇繡茵一驚,忙使勁拉住他,“哥,你千萬不要衝動。你一去,蘇家就完了!”
蘇月樓身軀一顫,蘇繡茵連聲又道:“是我的過錯,如果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屈於秦王妃。我方纔是氣着了才亂說話,是我糊塗,是我不長心眼!”她的聲音顫了顫,“哥,我好不容易纔嫁進王府,蘇家好不容易纔有如今的富貴,爹孃都老了,如果你和我出了事,他們該怎麼辦?”
她的話讓蘇月樓深吸口氣,良久,他緩緩轉身,沉痛的看着滿臉緊張的蘇繡茵:“繡茵,你不是不長心眼,是你的心眼慢慢長歪了!”
蘇繡茵臉色乍青,但終究沒有發作,緊望着他,拉住他衣袖的手不敢鬆開半釐。
“放開吧!我不會去了!”蘇月樓淡聲道。
有他如此承諾,蘇繡茵仍舊拉着他不放,小心翼翼的道:“哥,你……”
“放心吧!我不爲你,也會顧戀爹和娘。”蘇月樓語意低微,透着疲累。
蘇繡茵這才緩緩鬆開手,擠出抹笑容,討好的說道:“哥,我這兒有些新送來的布匹,你給娘拿去吧!”
蘇月樓看看她,嘴角劃過抹苦笑,不再言語。
燭火熒煌,寒意不侵。玉屏掩映後,是其樂融融的景象。
朱棣伸長手臂,圈護着坐在他肚子上的淮真,眉眼裡盡是笑。淮真左右搖晃坐不太穩,但仍睜着圓溜溜的大眼衝朱棣憨笑着。徐長吟側臥着,握住她的小腳丫,感嘆道:“沒見幾日,又長了些。”
朱棣把手量了量,“濟熺更見長的快,昨日三哥說,都能在榻上爬了。”
徐長吟聞言忙勾過女兒的小臉,笑眯眯的輕拍自己的小腹:“淮真,爬過來,到娘這兒來。”
朱棣好氣又好笑,而淮真只朝徐長吟施過一眼,便顧自抓着朱棣的手指玩兒。徐長吟不服氣,抱過她放在腹上:“娘這兒更暖和!”
豈知淮真毫不領情,咿咿呀呀的直抗議,張開手臂朝朱棣那邊張望。朱棣寵溺的抱過她,徐長吟一臉不平:“不孝女,沒見你爹時才知黏着我!”
淮真對自個孃親的指責毫不在意,窩在朱棣懷裡,露出舒坦的甜笑。
徐長吟愈見不樂,探指伸入她的胳肢窩,邊撓邊忿忿地道:“有了爹就忘孃的不孝女!”
淮真被她撓得咯咯直笑,朱棣揪出她的手,阻止她欺侮女兒,手掌撫上她的腹部,眼神幽深:“往後不要讓淮真坐在身上。”
徐長吟低頭往腹部瞧去,有些難爲情的道:“不過是近日煩心事兒多,日子不準,不是你想的那樣。”
朱棣一笑,“明日讓劉丹瑤把一把脈就知了。”
徐長吟不禁也摸了摸小腹,心底涌起莫名的感觸。眨眼已過一年,一年間發生了諸多事,她生下淮真,儘管對朱棣的感情依然說不清道不明,但她已然習慣甚至依賴着他在身邊的感覺。一直夢寐以求而嚮往的海闊天空,似乎離她愈來愈遠,愈來愈不爲她惦念。
“究竟你是何時遇見我的?”驀然,她問出這個梗塞已久的問題。
朱棣一邊輕柔地拍撫着淮真,漆目稍斂,含着絲許笑意,脣瓣略掀,卻是說道:“你猜猜看。”
徐長吟努力剋制瞪他的衝動,但仍鎖眉琢磨起來:“是六韜書齋之前?”那時她被書齋的郝老闆“坑”去白玉童子,正是朱棣授意的。
朱棣點頭,好心的提醒:“那時你正做一事,頗是令人刮目相看。”
徐長吟摩挲着下顎,隔了半晌,試探的問道:“是我喬裝同娉望前去菜市,被你撞見了?”那時她閒得無事,拉上娉望,央了王行五去販菜,險些沒被府中廚子認出。
朱棣眼神微幽,搖首。
徐長吟“唔”了一聲,繼續道:“那是在河邊集市捉到賊,卻被道謝的人擠得掉進了河裡?”
朱棣嘴角逸出笑意,依然搖首。
徐長吟眉頭擰得更緊了,她在外頭似乎未做甚麼太過出格或丟臉的事呀!
陡地,她靈光一閃,“難道是那回我喝醉酒,跑到燕王府的後門往裡扔石頭?”說來這也只是她嫁人前一年的事。那晚她不知撞了什麼邪,在幽和苑裡,同娉望喝完門口供的酒後,暈糊糊地往府裡趕,豈知竟然繞到了燕王府。她醉得不知東西,使勁拍門,等常寧來開門,孰料半晌無人應,然後她着了惱,撿起幾枚石子就往後院扔,沒扔幾枚,就聽見有人的慘叫。她嚇得一下醒了酒,這才發現不是魏國公府,趕緊灰溜溜地逃走了。
朱棣呆了呆,喃喃道:“原來還有這事!”
聽他這麼一說,徐長吟不禁乾笑:“難道不是那時?”
朱棣深深地凝視她,眼眸中映着她微現緋紅地嬌顏,緩緩道:“三年前,你隨霍琳煙與霍琅雲去南郊狩獵,恰巧那時我也在。”
徐長吟聞言是怔愣住了,“你也在?”
“那時我所見到的徐家小姐文靜秀婉,似乎連弓箭也提不起來。但在霍二小姐被蛇攻擊時,竟然趁人不注意,快疾如電的射中了那條蛇的七寸。而隨後,她仍舊一幅弱不經風的樣子。”朱棣徐徐回憶,“這人前人後的變化,想不令人好奇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