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丹瑤難得露出幾分赧然,捏着袖角,羞顏澀目的含糊應諾。
這會兒,娉望端着糕餌前來,乍見她紅霞滿顏、神情古怪,不禁關切的問道:“劉姑娘可是中了暑熱,臉怎地這麼紅?”
徐長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劉丹瑤霎時一掃羞澀,翻個白眼,沒好氣的道:“今日天清氣朗,若還能中暑熱,可就奇了怪哉。”
娉望茫然的看着笑煞的徐長吟,不知如何一回事。
徐長吟睇眼劉丹瑤,揶揄道:“慨以赤翡翠傳書,劉姑娘是爲第一人呀!”
劉丹瑤眉目間浮露得色,徐長吟哂笑,續而又道:“讓我教你也不難,然我並不知訓鳥之術。”
劉丹瑤一喜,“這且不難,若娘娘肯賜教,曲譜我自當拿來。”
徐長吟臻首:“那便從明日開始吧!”
劉丹瑤喜極,長揖拜道:“多謝娘娘。”
徐長吟微微一笑,心下則忖着,若能知訓鳥爲鴻雁之術,倒也不錯。
威肅的御書房裡,朱元璋放下奏疏,看着彤階下垂首恭立的朱標、朱樉、朱棡與朱棣四子,不緊不慢的道:“今鄧愈平定吐蕃,大捷而還,你們認爲勝由是爲什麼?”
朱標爲長,率而答道:“稟父皇,以兒臣以爲,我大明將士百戰而精,驅十萬兵力臨城下,吐蕃不過彈丸之地,舉城而降不足爲奇。”
朱元璋未置聲,看向朱樉。朱樉在朱元璋面前一直老實許多,也不敢亂說話,謹慎說道:“兒臣同意太子所言,此戰單以我大明的威名,就足以讓吐蕃上下膽顫心驚。兒臣在中都時還聽說,中軍還未到城下,城中的那些兵將就開始自備後事了。”
朱元璋揚眉“噢”了一聲,似笑非笑,轉而看向朱棡:“老三,你怎麼以爲?”
“有我大明神威懾之,又有十萬大軍克之,區區吐蕃,自是手到擒來,此戰大捷實爲必然之因。”朱棡一如他們一樣,認爲取勝是必然的。
朱元璋未做聲,只是又望向了容色無表的朱棣:“老四,你說說看!”
朱棣略略躬身,從容而道:“此戰招降諸國,開闢僵土數千裡,功業難書,若論取勝之由,兒臣以爲有三。一則熟勘地形敵情;二則擅用兵法,臨機果斷;三則……”他若有似無的掃向朱元璋,但見其略有興味的眯了眯眼,續而緩緩又道,“三則,中軍主將!”
朱元璋笑了,“那這三點,你認爲哪一點最爲重要?”
朱棣又恭敬的道:“此三者相輔相成,皆是取勝之要因。若論最爲重要的,兒臣以爲當爲中軍主將。”
朱元璋又笑了,道:“那麼,你認爲當世最爲出色的將領是誰?”
“唯魏國公當之,當世再難有人出其右。”
“你這位岳丈確是當之無愧。”朱元璋莫測一笑,緩緩站起身,意味深長的看着對自己恭敬無比的四個兒子,“今我大明基業初定,需要有能力護佑的人,但歲去朝空,終會有廉頗老矣的時候,最後能忠心鎮守長佑我大明基業的,又能有幾人?”
朱標等人心頭一突,對朱元璋若有似無的言外之意各有逐磨。
朱棣斂眸垂首,面容無異色。
退出書房,朱棡與朱棣並步而行。朱棡緩緩說道:“四弟似乎早已洞悉父皇的心思。”
朱棣淡淡道:“三哥難道不也早明瞭麼?”
朱棡嘴角一抽,“三哥我豈有四弟思慮之周全?也得你今日一番話,才能讓哥哥們參透幾分父皇的心思。”
朱棣若有似無一笑。
朱棣並未同朱棡一路出宮,朱棡出了宮門,正欲上馬車,忽地瞟見朱棣的車駕外抱劍立着個眉目俊朗的年輕人,瞧着極是眼生。他不由眯眼問向身後侍衛:“那是誰?”
那侍衛順目看了眼,回道:“王爺,那人乃是燕王殿下身邊新來的侍衛,據說是誠意伯的大弟子,名叫刑子游。”
“劉基的弟子?”朱棡皺眉,旋即冷哼一聲,“老四倒是好手段,劉基的徒弟竟然也甘願給他當了侍衛!”話罷,他拂袖上車,不多時,車駕“得得”遠去。
刑子游朝晉王府的車駕望了眼,嘖嘖喃道:“侍衛?我何時說自個是侍衛?”他與劉丹瑤從始自終就未將自己算做燕王府的人,不過是在中都時與朱棣相遇,受他之託照料莫大娘罷了。豈知後來竟又演變成了照料燕王妃,只是末了,他爲何又護衛起朱棣來了?
不好,不好,這可不是好兆頭。他可沒有屈從何人的打算,現如今,頂多算得幫一幫燕王罷了。不過,燕王似乎並未開口讓他幫他!
刑子游皺起苦瓜臉,還是趕緊和師妹離開這紛擾之地爲好。可是,師妹如今重遇那蘇月樓,怕是捨不得離開罷!
他煩惱之時,朱棣的身影出現在了宮門前,且身邊隨着一抹纖影,卻是懷慶。懷慶依然素服穿着,仍爲孫貴妃守着孝。
車伕見到朱棣,忙趨馬車上前,刑子游也迎上前,對朱棣道:“王爺,是回府?”他得趕緊去燕王府找丹瑤商量,就算她想多與蘇月樓相處,也不能留在燕王府裡,被當做侍衛可不大讓他滿意。
朱棣在他表情古怪的臉上似乎瞧出了些甚麼,淡淡一笑:“刑兄可是有事?”
刑子游搔了搔腦袋,好吧,侍衛應當享受不到與堂堂燕王稱兄道弟的待遇。他嘆了口氣:“我倒是無事,只是每日沒甚麼事,覺得無趣罷了!”
朱棣若有所覺,示意懷慶先行上了馬車,復微微笑道:“近來朝廷多有事忙,我本欲與刑兄討教一番,倒是耽擱了下來。”
刑子游訝然,“討教可不敢。”
朱棣一笑,“刑兄是爲誠意伯之大弟子,一身絕藝自是能讓我受教。”
刑子游嘆了聲,頗見汗顏:“我雖說是師傅的大弟子,不過師傅那一身的絕技我是沒學多少,丹瑤倒比我學得好上很多。”
“刑兄何需謙虛?”不待刑子游說話,他又道,“刑兄可有空陪我去一處地方?”
“何地?”刑子游奇道。
朱棣微微一笑:“十二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