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拂鎖起愁眉,略有躊躇,“奴婢不便多嘴,夫人不如去問娘娘,也能開導下娘娘。”
賞汝嫣知她忌諱背後議論主子的事,適已行至寢臥外,羅拂先行入內通稟,遂又出來請賞汝嫣進去。賞汝嫣蓮步輕移至榻旁,探首即見徐長吟神痿氣促的躺着,時不時咳嗽數聲。見她來了,徐長吟虛弱的扯開脣角:“淮真和熾兒,今日就勞煩你多擔待了。”
賞汝嫣搖頭:“妾身已讓乳母將小世子和小郡主抱去西園了,您好生歇息,無需擔憂。”
徐長吟略有安心,闔上眼眸,疲累的道:“王爺心情不好,也無需告訴他此事,省得他煩心。”
賞汝嫣怔忡了下,看向羅拂。羅拂壓低聲道:“娘娘不讓告訴王爺,明管家也不知道。”
賞汝嫣脣間逸出嘆息:“妾身不知您和王爺有何誤會,然王爺在西園一宿未眠,您又病倒了,還有何誤會化不開的?”
徐長吟眼睫輕動,並未言語,從枕下抽出三封華箋遞予她。賞汝嫣疑惑的接過信,方閱罷其一,登時擰眉低呼:“這是何人僞造的?”
徐長吟睜眸,憔悴的面容上浮現自嘲:“連你也相信是爲僞造,他卻不信!”
賞汝嫣微愣,又匆匆看罷另外兩封,芙顏愈來愈凝重,更生出幾許慍色,擰眉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興風作浪?”
徐長吟撫脣咳嗽幾起,吃力的欲撐身坐起,賞汝嫣和羅拂連忙扶她起身。靠坐好後,徐長吟示意羅拂退下,望着擔憂不已的賞汝嫣,緩緩將事由告訴了她。
聞罷原委,賞汝嫣疑聲道:“難道蓁兒小姐無意中透露出您去上香之事?”
“如果王爺沒有去,我會如此以爲。”徐長吟神虛力乏的道。
賞汝嫣靜默須臾,復輕聲問道:“您……可與王爺說過?”
徐長吟臉色微黯,淡淡道:“他不信我!”
賞汝嫣娥眉深攢,望着她微自低嘆:“有時候,愈是在乎,愈容易傷害到對方。”
徐長吟嘲弄一笑。今晨以前,她何嘗不以爲朱棣是因在乎而待她如此,但那席話後,她已認清了事實。現下,她已不想在意朱棣究竟是在乎她,還是在乎面子,她只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她轉開話峰:“我本欲去向袁大人打探那送信的人,看是否能得到些實證。奈何起身不得,也顧忌如今去找他會增添麻煩,便此做罷。想來我這樣做,會逆了她的意吧!”
賞汝嫣微微傾身:“不如讓妾身去找她探探?”她知徐長吟有顧忌,不想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揭露吳蓁兒。
徐長吟搖頭:“這些日子以來,她在衆人面前皆表現得柔心善腸,行事滴水不漏,足見心思縝密,不會讓人隨意探出甚麼的。”
賞汝嫣憂心的道:“娘娘,可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她相信徐長吟不會坐以待斃,定有應對之策。
徐長吟望着她,“確有一事請你相助!”
賞汝嫣臻首:“但請娘娘吩咐!”
徐長吟輕拍她的手,“不是吩咐,而是請求!”她眸光清幽,“我想讓王爺陪着她,讓她高興快活!”
賞汝嫣怔愣,徐長吟直視她的秋眸,緩緩又道:“畢竟她會這麼做,不會只想看我與王爺怎麼起爭執……”吳蓁兒憎惡她的根本原由,正因她是朱棣的王妃。她之前曾細細思量,吳蓁兒每至東園,多數是趁朱棣即將回府之時。只要朱棣在場,其言語神態必是比面對她時更爲嬌俏動人。她雖知其對朱棣有心思,但後來想着其與朱棣已是義兄妹,不該有異樣的心思,如今看來,一切都是她在自以爲是。其自講她是因朱棣,她如今也要讓害她難受得半死的朱棣做一回棋子。
賞汝嫣心中一動,察覺了她的意思,遂而頷首:“妾身明白了。明晚適巧有河燈會,妾身會說服王爺帶她去遊湖!”
徐長吟又拈帕掩脣咳嗽起來,賞汝嫣趕緊輕撫她的背。隔得半晌,她終於停住咳嗽,吃力的喘息着:“此事不能讓她起疑,更不能讓王爺覺察異樣!”
賞汝嫣慎重頷首,“妾身定會盡力而爲。”
驀然,娉望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娘娘,丹瑤姑娘求見!”
徐長吟微怔,旋即一喜,迅速吩咐:“快請進來!”
伴隨一陣窸窣聲響,高垂曳地的寬大珠簾後探進張皓齒明眸的俏臉,笑嘻嘻的說道:“娘娘,您可是知我會來,故意染恙試探我的醫術?”
對她的荒謬言論,徐長吟啞然失笑:“若知你會來,我定稱將蘇公子請來!”
聽到蘇月樓的名字,劉丹瑤扮個鬼臉,走進內寢,向徐長吟和賞汝嫣各施一禮,繼而笑道:“方纔娉望說,您還有心情打趣人,想必身子沒有大礙。”
賞汝嫣卻道:“娘娘的臉色一直不好,咳嗽的也厲害,劉姑娘不如先爲娘娘請請脈吧!”
劉丹瑤無奈的擰起藥箱:“我就知來燕王府不會閒着,幸好將藥箱帶着!”
徐長吟輕笑:“罷了,如你所言,我不過是頭昏沉了些,並無大礙。你是何時回京的?怎地如此突然?”
儘管抱怨着,劉丹瑤卻利索的按住了徐長吟的腕脈,邊啐念道:“還不是我那師兄,說家裡連件換洗的衣裳也沒了,讓我滾回來給他洗衣服!想他堂堂誠意伯的大弟子,竟然連丫鬟小廝也養不起,實在是丟人啊!”
徐長吟疑聲道:“我記得王爺曾送數人去打點刑公子的起居。”
劉丹瑤撇撇朱脣:“誰知王爺一送就是十幾人,我師兄那點家底哪養得起?最後只留下名廚子,其他人都打發了!”
徐長吟和賞汝嫣相皆失笑。這時,劉丹瑤收回手,搖頭晃腦的道:“風寒倒不棘手,只是五心煩熱,這似乎是心病引起的。”她眯縫起烏眸,“娘娘有煩心事?”
徐長吟但笑:“這五心煩熱之症,不過是掌心足心發熱,又豈會告訴你是因心事而引起?娉望那丫頭對你說了甚麼?”
劉丹瑤嘻嘻笑着:“看來娘娘是一如繼往的蘭質蕙心呀!”突地,她瞟見榻旁尚未收起的信箋,猛地皺起眉頭,“這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