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察覺到了什麼?”霍琅雲好奇詢問。
“現在說不準,只覺這裡不簡單。”徐長吟放下帕子,“那元夫人也十分不簡單。”
霍琅雲連連點頭:“所以我說她古里古怪的。一則她的話前後矛盾,她說父輩起就在寶元寺上香,理應對這裡瞭如指掌,怎麼還會向只待了半個時辰的賞汝嫣打聽甚麼後山去處?二則她說看我們面生,可是你注意到沒有,她看賞汝嫣的眼神十分詭異,象是對賞汝嫣並不陌生似的。”
徐長吟眸光微幽。她確實也注意到了這點。那元夫人看賞汝嫣的眼神並不陌生,甚至透着瞭然之色。二三十年前這兒還是元大都,元夫人世居此處,而賞汝嫣的真實身份又與元皇室深有關聯,難道元夫人會是前元皇室中人?
“不如派人來查查這個元夫人!”霍琅雲興致勃勃的提議。
徐長吟沒有吱聲,霍琅雲反倒咦了聲,眨着眼道:“我還以爲你會反對,說甚麼她又未威脅傷害誰,查她做甚呢?”
徐長吟一笑,“這些事明日回去後再說。你和表姐夫之前可打探過那古怪鐘聲是何時響起的?”
“丑時二刻至三刻之間。”霍琅雲支頤撐在案几上,瞅着她直笑,“你的運氣素來是好,方丈幾番查無可得,可你一來就發現了那處機關。”
徐長吟替她斟了杯素茶:“並非我運氣好,只是我們來的時候好。你可注意那鐘樓有兩口鐘?出問題的那口是晨鐘,晨鐘只在晨間纔會用到,而鐘樓並非什麼嚴密之所,也無人盡日看守,待敲過晨鐘後自無人再會關注,能動手的機會太多了。就算此前方丈派人來查,那幕後人也只需解開絲繩便能隱去機關,故才查無所得。咱們來時鐘樓已被封鎖,那人應是不擔心再有人來,也就未再收起機關,才讓我們有了發現。”
霍琅雲攤手:“說來說去,還是你的運氣好嘛!”
徐長吟失笑:“其實寺僧若是仔細檢查,應能發現蛛絲馬跡,或許他們是被驚嚇得太甚了,才未細細察看,否則也不會讓事態越演越烈。”
“堂堂佛門弟子,對那些鬼魅妖邪還是會害怕呢!”霍琅雲搖了搖頭,“對了,這人既然能實時避開搜查,定然對寺裡的動靜瞭如指掌,會不會是方丈身邊的人?”
“我也有此猜測,故而先前讓你不要聲張。”
“寺僧少說也有幾百人,能接觸到方丈的也不在少數,值得懷疑的人太多了!”霍琅雲有些頭大了。
“那幕後人既未解去機關,定然不會罷手,鐘聲是在丑時二刻響起,我們屆時去那守株待兔即是。”徐長吟替她斟了杯素茶,偏首對羅拂道,“你自歇息,不必同去。”
羅拂面露不安,徐長吟拍拍她的手:“我會讓周姑娘陪着,不必擔心。我們是偷偷的去打探,不宜人多。”
羅拂張了張嘴,很想說上一句,這些事何需您堂堂王妃偷偷摸摸地做呢?不過,她很清楚的在徐長吟臉上發現了一絲雀躍,很體貼的將話收了回去。
說話間,隔壁廂房傳來了闔門聲。徐長吟知賞汝嫣回了房,略安了安心,不知怎地,自她方纔將元夫人與前元皇室聯想到一塊後,就不想讓賞汝嫣再與其有所牽扯,否則總覺着會發生些甚麼。
三間廂房,徐長吟與霍琅雲一室,賞汝嫣攜容玉一室,周雲英和羅拂一室。吩咐羅拂去歇息後,徐長吟也回榻小憩。霍琅雲本是興沖沖得一點兒睏意也沒有,可見徐長吟舒泰地倚躺着,不禁也打個呵欠,躺到她身邊睡下了。
徐長吟並未睡着,一則離丑時並不遠,二則心裡有事睡不踏實。案几上的油燈未熄,靜靜地燃着。迷濛間,徐長吟隱約覺得窗外有人,她機警地睜眼朝窗口望去,燈光映出窗紙上一抹修偉的身影。她心中一跳,瞬即彎起了脣角。她側首瞄眼睡得正沉的霍琅雲,輕手輕腳的披衣下榻,朝廂房門走去。
“吱呀”一聲啞響,她拉開門扉,門外無人。她一愣,探首欲再瞧,卻陡地被攬入了一具帶着些許寒意的胸膛。
她嚇了一跳,但並未驚呼出聲,而是道瞪眼面前的人,低嗔道:“王爺可真是好興致,夜半更深地夜入寺所,還肆無忌憚地闖入女客的廂院,也不怕傳出去壞了您英明神武的名聲!”
朱棣在她耳邊低笑:“奈何本王的王妃不願歸家,本王只得尋來,便未顧忌那許多世俗禮節。”
徐長吟心中一甜,但仍戳着他的胸膛道:“誰不願歸家了?不過是這怪事需在夜晚探查罷了!我不是派人回府與您說了幺?”
朱棣揚眉睇着她,懲罰似地一敲她的額頭,“嗯?你還有理了?你讓侍衛與我怎麼說的?今晚不回府了,讓我不要掛心?事不言明,只此一句就能讓我不要掛心?你此前已說此寺有異,我怎會放心你獨自涉險?”
徐長吟訕訕一笑:“那會兒無甚可多說的,況且我也非獨自一……周姑娘,你醒了?”她驀地看見站在院中樹下的周雲英,其正一臉肅靜的望着他們。她不禁臉一熱,推開朱棣快步朝周雲英走去。
朱棣輕勾嘴角,負手跟在她後面。
“臣女見過王爺。”周雲英向朱棣揖了一禮。
朱棣擡手示意她免禮,讚許一聲:“你做的很好。”
徐長吟聽罷詫異的道:“你早就察覺王爺來了?”
周雲英點點頭,“雲英答應王爺會保護好娘娘,不敢離開娘娘太遠,便一直在院裡守着。”
徐長吟心裡一陣感動,卻是不知說甚麼好,只是不由握緊她微涼的雙手,合在掌心替她暖着。
“走吧!”朱棣出聲道,目光掃過她緊握周雲英雙手的葇荑。
“去哪?”徐長吟一疑。
“你不是要探明怪鍾之由嗎?自是去鐘樓了!”朱棣又瞟了眼她們的手。
徐長吟看向半掩門的廂房,正想說去喚霍琅雲,朱棣已道:“我們去即可,讓她歇息吧!人多難免會多動靜!”
徐長吟睨他一眼,他要是不來,她們正好也只有三個人。朱棣沒錯過她明顯的“腹誹”,但佯作未覺,擡手解下披風,披在了徐長吟身上,並極是自然地將她握着周雲英的手“奪”了回來,牽着她朝客院外走去,語帶不滿的道:“夜間寒氣重,你也不怕染了風寒,當心淮真又要笑你這個當孃的還沒她會照顧自己。”
徐長吟但覺無語,她哪有那麼嬌貴?他想牽她的手直說便是,何必這麼拐彎抹角?
突地,她擡首狐疑地覷着他問:“既然王爺不放心我涉險,爲何不直接帶人來徹查,還何需如此‘偷摸’行事?”
朱棣低頭瞟她眼:“那樣做不是減少了你的樂趣?難道你不就是喜歡這種暗訪的方式?”
徐長吟一噎。好吧,算他有理,而且,他還真是看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