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與徐長吟兩相對望,皆難掩詫異。朱棣沉聲問:“確定是中蠱?”
吳蓮衣臻道:“數年前我在蜀中見過同樣症狀之人,滿瞳無仁、行舉僵遲,猶如傀儡,故名爲八傀金蠶蠱,中蠱者在八日之內會逐漸喪失神智,任施蠱者掌控左右。”
徐長吟面色沉凝,“可有解蠱之法?”
吳蓮衣搖首:“此蠱爲苗人所傳,我並不知解法。”
徐長吟緊起眉,突聽朱棣吩咐明福:“速請道衍大師過府一趟。”
徐長吟聞言心緒稍定。是了,道衍大師見聞廣博,通曉岐黃,前次便爲她解了諸太醫都束手無策之毒,或也曉得解此蠱之法。她命人將任怡安置到偏殿,摒退其餘婢女,僅留了羅拂及吳蓮衣留下。
正在這時,殿外侍衛來稟,刑子游前來請罪。朱棣眉頭一皺,示意侍衛將人帶進來。
刑子游神色焦慮的匆匆入殿,一見朱棣納頭便跪:“王爺恕罪!”顯然他已得知任怡行刺徐長吟。
朱棣扶起他,“你無需急慮,任氏且無恙,王妃正在偏殿照料她。”他頓了頓,細察刑子游神情,“近日任氏可有不妥之處?”
刑子游聽到任怡無恙復微鬆口氣,但愧疚及擔憂之意仍未減少:“拙荊近日時常神思恍惚,大夫診治過說是……思慮過多,需要靜心調養。”他嗓子一緊,“王爺,拙荊對娘娘斷無謀害之心,此事或有什……”
“任氏或是中了蠱毒。”朱棣擡手打斷了他。任怡性情素來外朗,那等性情之人怎會無故思慮過多而至神思恍惚?刑子游說此話時顯然也有所猶疑,想來他自己也是覺得奇怪的。
刑子游一驚,面色大變。見他如此,朱棣也確定了他此前並未察覺,拍拍他的肩:“本王已派人去請道衍大師,你且去看看令夫人。”
刑子游感激不已,一揖後連忙隨明祿朝偏殿而去。一進偏殿,他便看見徐長吟坐在榻旁替昏迷不醒的任怡擦拭額上的冷汗。他急步上前,不及給徐長吟問禮,徐長吟便已讓開位置,輕聲道:“劉良醫施了針,暫時讓她睡着了。”
“多謝娘娘。”刑子游感激謝過,也不再拘禮,坐下握緊任怡冰涼的手,心中一痛。這些日子以來,他並非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也請大夫診治過,可明明對大夫的診斷存疑,他卻因事務繁忙沒有太過留心,只以爲她或許是因自己因忙碌而有些忽視她而不豫。時至剛纔,他陡然聽聞任怡竟然行刺徐長吟,始知事情絕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見他擔憂自責無比,徐長吟心中一嘆,卻也不知如何安慰,示意羅拂留下照應,便帶着羅蓮衣出了偏殿。
半個時辰後,道衍前來。一番仔細診察後,他說了與吳蓮衣同樣的話:“此蠱爲苗疆秘蠱,除卻施蠱者,亦只有苗疆蠱師可解。”
衆人面色緊凝,朱棣問道:“從中蠱至蠱毒發作,確爲八日?”
“不錯。中蠱者自中蠱後,每一日便會喪失一分神智,直至八日後即會淪爲神智全無的傀儡,任由施蠱者控制。”
“大師,難道當真無計可施?”刑子游急道。
“貧僧剛纔已言,能解之者,唯有施蠱者或苗疆蠱師。”
刑子游面色蒼白。無論是施蠱者還是蠱師,眼下都毫無線索。
“吳姑娘,你在蜀中所遇中蠱之人可曾得救?那施蠱之人又可認識?”朱棣看向吳蓮衣。
“中蠱的是當地一名惡徒,坊間都言道那是施蠱都對他的懲罰,無一人救他,施蠱者也不知是誰。”吳蓮衣的回答很令人失望。
朱棣又問向面色愈顯蒼白的刑子游,“八日前任氏可接觸過什麼人?”
刑子游強行收斂慌亂的心神,細細思憶,旋即失望的搖搖頭:“拙荊平日除卻在家中照顧曦瑤,最常去的也只有孃家和王府這裡,往來接觸的人也極是單純。”
朱棣緊眉叩了叩案几,側首望向道衍:“大師可能據此蠱找到施蠱之人?”
道衍沉吟片刻,“有一法可施,但貧僧無法保證一定能成功。依貧僧之見,王爺不妨同時派人前往苗疆尋請蠱師。施蠱者既然對夫人下了此陰損之術,或不會輕易解蠱。”
的確,那施蠱者既然不惜種蠱,無論是想對付任怡,還是藉機謀害徐長吟,其心不可謂不惡毒,縱然能抓到其,也不見得肯爲任怡解蠱。
“王爺,請準備下官前去苗疆!”刑子游忙道。
“不必。苗疆路途遙遠,且你此去不見得能尋請到。本王倒是識得一人,或能解蠱。”朱棣說着望向徐長吟。
徐長吟微怔,旋即眼中一亮:“王爺是說湖廣戚將軍府上的阿賽朵?”
朱棣點頭,“阿賽朵是西江苗王之女,其身邊有一擅蠱的老婦。”在應天府時,戚塞平與徐長吟爲解除婚約唱過一回雙簧。那時他曾命人徹查戚塞平,從而查出了與戚賽平糾纏不清的苗王公主阿賽朵。而在查探阿賽朵時,他便發現其身邊有幾個手段頗詭秘的老嫗,其中一人恰是擅長蠱術。後來,阿賽朵如願嫁給了戚賽平,那幾名老嫗亦陪嫁去了湖廣。
朱棣吩咐人備好筆墨,當即手書一封,交給明祿:“立即派人將此信送至戚將軍府,請阿賽朵公主儘快趕來。”
“是。”明祿連忙接過,躬身退出大殿。
刑子游陡然跪下,深深磕首。無論是何緣由,任怡意圖謀害燕王妃是事實,可無論是王爺還是王妃,皆沒有半分怒叱指責,反而親自照顧任怡,更替任怡百般設法解蠱毒。這份恩義,他刑子游如何能不動容,如何能不銘感五內?
朱棣扶起他,寬慰道:“你不必太憂急,事情總是能解決的。尊夫人暫且就在王府歇養,你且回去好好徹查,八日前尊夫人究竟遇到過什麼人。”
“是。”刑子游將任怡留在王府更安全,況且他眼下最需要做的,是將施蠱者找出來。任怡既然被控制,那麼她會行刺燕王妃,必然是施蠱者之意。不論施蠱者是因恨及任怡而意圖栽贓,還是處心機慮的想借任怡之手謀害燕王妃,其行其心皆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