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進鎮裡,果真熱鬧,街面極爲寬闊,街道兩邊,雜貨鋪、當鋪、小吃店、藥坊、製衣店、布坊、客棧一應俱全,且生意都極爲不錯,想是此地距離長安不遠,很多商隊在此打尖,養精蓄銳,所以需求大增。
客商交流中不時傳出多種方言,阿木、尼珠、灼華、羅頗皆是聞所未聞。四人原本就年輕,最大的阿木不過二十出頭,不管如何的少年老成,終究是少年,此時都是瞪着一雙新奇的大眼睛,看着這與夜郎渾然不同的新世界,跟隨着人羣,融入這個陌生的地方。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四人有些累了,灼華呼呼喘着粗氣,說道。
“不走了,尼珠姐姐,又累又餓,找東西吃!”
尼珠笑道。
“我早有此意,還以爲是你要繼續逛下去,不好拂你的意,那我們就找一家客棧,先吃點東西。”
其它人拍手稱讚。
阿木便四處眺望,發現不遠處有一家客棧,客棧的樓頂上,一塊彩旗正在隨風飄動,上面寫着“百里香”,店門處是一塊大木板,木板上也刻着八個大字。
“長安特色,包君滿意。”
灼華一看,嘻嘻笑起來。
“人還沒到長安,就先吃上長安的特色菜了,好好好,就這家!”雀躍着,飛跑上前。
進得店裡,一到大堂,但見客流如織,笑鬧聲,划拳聲,酒杯碰撞的聲音,夾雜着菜餚的香味,辛辣味,一股腦入耳入鼻。尼珠和灼華禁不住用手堵住口鼻,捂住耳朵。
見有客人,一個夥計馬上上前詢問,阿木示意,找一間清淨的房間。
那夥計點點頭,領着幾人,穿過衆人,上到二樓。
二樓稍小,房間皆用雕花屏風隔斷,雖然也是人滿爲患,幸好說話吵鬧的聲音要小許多。夥計四下查看,找到一間包廂,正好空閒,阿木等人就坐下來。
“幾位客官,要吃點什麼?”那夥計操着一口標準的長安話。
尼珠、灼華、羅頗面面相覷,聽不懂夥計講什麼,眼睛都看着阿木。
阿木胸有成竹,心裡卻暗暗慶幸,得虧自從認識竹伯後,因爲仰慕中原文化,經常向他請教,順便也跟隨他學了很多中原話,想不到在這裡派上用場,當下解釋給三人聽。
“長安特色,是什麼?”灼華問。
那夥計解釋說,這個客棧所有的人都是從長安來的,包括做菜的廚子,所以做出來的菜自然就是長安特色。
“那麼,長安特色有些什麼呢?”
活計馬上說道。
“客官,咱們客棧有道菜,包管各位想吃,叫做‘蒸盆子’。”
衆人一聽,大爲好奇。
夥計解釋說。
“聽聞這道菜還是八十年前高祖的御廚敬獻給高祖的佳餚。有個典故,傳說,當年高祖帶軍打仗行夜至紫陽,當地居民爲歡迎高祖,特意找來廚師準備大擺宴席,可是軍隊第二天就要出發,七碟八碗的準備來不及,廚師就將豬蹄、母雞、魷魚和當地的黑木耳、蓮萊等加入調料,一起放入大烏盆,用大火蒸制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高祖大軍聞香而醒,狼吞虎嚥地吃了精光,個個精神煥發,高祖也大爲讚賞,問廚師此爲何名,廚師此前也從未這樣做過,正爲難時,猛看見桌上一個大大的烏盆,靈機一動說此菜名叫“蒸盆子”。
高祖記住了這道美味佳餚,平定天下後,把那個聰明的廚師找到,封爲御廚,這道菜也因此名揚天下。”
四人大喜,阿木笑道。
“就給我們上一道蒸盆子,再上一壺好酒,聽聞長安的麪點很有特色,也上幾份。”
那夥計一臉好奇。
“這位公子,莫非去過長安,知道長安的特色麪點?”
阿木擺手。
“沒去過,我聽人說的,我有個老師,到過長安數次,足跡走遍中原大地。”
“難怪公子見多識廣。還有,小店的酒就叫百里香,旗子上寫的,馬上給您送來,諸位請稍等。”
不大一會兒功夫,夥計就將菜餚,麪點,酒水送上來。四人正是又累又餓,自然毫不客氣,開懷暢飲。
就在這時,夥計領着一夥人上得二樓,朝着阿木、尼珠等所在的包廂走來,那夥計連忙打躬作揖。
“客官,打擾了,今日小店委實擁擠,沒有空閒的包廂了。能不能跟諸位客官打個商量,把你們的包廂分一半給這幾位爺臺?”
尼珠和灼華便看着阿木,希望阿木拿主意。
阿木擡頭,看看進來的,一共四人,領頭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高大男子,鬍鬚已然有些白了,熊腰虎背,兩手過膝,一臉滄桑,卻是不怒自威,行進間昂首闊步,端的是站如鬆,行如風。背上揹着一壺箭,一張大弓,衣飾尋常,衣服上有幾處破損,穿着一雙草鞋,看上去像一個獵戶。
其餘三人,倆人三十歲上下,相似的打扮,也是揹着弓箭。另一個是個虎虎生威的少年,約莫和阿木年紀一般大小,英姿勃發,身上肌肉突出,好似有使不完的勁,戴着一頂氈帽。
領頭的高大男子一拱手,施禮說。
“叨擾!”閉口不再說話,其餘人也再不發話。
就在打量高大男子的當兒,阿木猛然想起赤兀大首領,想起僰王,想起多米王爺,這些人都是阿木認識的絕世英雄,鐵骨錚錚的男兒,縱橫馳騁,醉臥沙場,俾睨天下,有萬夫不當之勇。
爲何一個平凡的獵戶,也會給自己這樣的感受?
衆人注視下,容不得阿木細想。
阿木朗聲大笑。
“好極了,相見就是有緣,大家就一起吧。”一擺手,示意尼珠、灼華、羅頗讓出點空間,那四個人就挨着在另一側坐下。
“小二哥,”阿木招呼道。
“今日,這幾位爺臺吃的喝的,算在我的賬上。”
活計一愣神,看看阿木,又看看那四人,阿木只是微笑。
那高大的男子一愕,只在一瞬間,表情便即正常,又說一句話。
“謝了。”
阿木便也笑道。
“客氣!”
酒肉輪番上來,那四個人狼吞虎嚥,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猶如風捲殘雲。直把羅頗、灼華、尼珠看的咂舌。
阿木平生最喜歡勇士,見狀自是欣喜,舉杯痛飲。
尼珠見阿木高興,也是笑逐顏開,招呼得更是殷勤,催促夥計多上好酒好菜。
大概是坐中有兩個俏麗的姑娘,幾個粗豪的漢子除了偶爾掃一眼尼珠和灼華,便是埋頭吃菜喝酒。
酒足飯飽,四人起身離去,阿木微笑致意,衆人一起下樓,尼珠早把賬結了。
走了一段路,那個高大的男子突然說一句。
“小兄弟,你很豪爽,學過武嗎?”
阿木笑道。
“粗略學過些,但僅供防身。”
“騎馬、射箭如何?”
“也曾學過,但算不上精通。”
男子轉身朝着年紀最輕的少年一努嘴,那少年迅速解下弓箭,遞給阿木。
阿木接過弓箭,心裡正在沉吟,男子用手朝前一指,說道。
“離我百步的地方,有一根木樁,木樁上有一個紅色的印記,射中它。”
阿木正在猶豫自己能否射中,突然看見男子看自己的眼神,一股豪情涌出,他本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跟隨多米學射也有許多時日,只是不甚上心。但所有的技巧,動作早爛熟於胸,當此之際,想起多米的教誨。
“凝神靜氣,忘懷所有,以眼觀物,以心馭箭。”
一剎那間,遙遠的目標,竟然清晰可見。阿木彎弓搭箭,弓似滿月,箭如流星。
阿木知道,這一箭,一定可以射中目標!
尼珠、灼華、羅頗卻是屏住呼吸,直到聽見箭射在木樁上的聲音時,才大呼一口氣,喜不自勝。
那男子卻自始自終沒有看箭,略帶驚異的表情看了阿木一眼。
其餘三個男子也是精芒閃動,看着阿木,似乎對阿木的射術頗爲讚賞。
“今晚,我們要去獵殺一羣狼,你去不去?”
沒有一絲猶豫,阿木笑道。
“我去!”
看着尼珠、灼華、羅頗擔心的神色,阿木向他們一笑。
男子再次看了四人一眼。
“黃昏時出發,半個時辰後,騎馬,就在此地匯合,弓箭我們幫你準備,如何?”
阿木大笑。
“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