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
(一)
戰馬嘶吼,吶喊聲、刀劍的撞擊聲,此起彼伏。號角陣陣,擂響的戰鼓傳出的“咚咚”聲數裡外仍清晰可聞,大地在戰鼓聲中彷彿顫慄,樹葉、草兒也跟着鼓聲輕輕抖動。
毫無疑問,這是戰場。
如果離得近些,就可以看出戰況情形,已經接近尾聲。劣勢的一方,陣地在不斷的收縮,優勢的一方,正步步緊逼。
劣勢一方的戰士,不到萬人,皆是褐色的短衣短褲,或者乾脆只披上一塊獸皮,堪堪遮住身體,想來是陽光經常照射的原因,皮膚黝黑,如果不是眼珠閃爍,發出狼一樣狠厲的目光,那眼睛都彷彿深陷在眉宇之下,難以辨別。
少數人騎馬,絕大多數的戰士,只穿着簡易的鞋子,甚至赤足。
他們的武器也奇形怪狀,有長槍大棒,有勾鐮,有斧頭,有砍刀,有鑿鎬,有釘錘,有麻繩,不一而足。
他們有一點相同,都是同樣的悍不畏死,嘴裡咆哮者,和追擊的敵人扭殺在一塊。
反觀優勢的一方,非常明顯,是正規的軍隊,數量上有五萬之衆。他們穿着同樣深色的戰衣,披着同樣白色閃亮的鎧甲,手裡拿着的,或者是長槍長矛,或者是短刀弓箭,幾無差別。
那劣勢一方的首領,一個身長接近兩米的巨漢,三旬左右的年齡,就像一座鐵塔,一件色彩斑斕的虎皮做成的大衣,胡亂的用一根繩索系在身上,頭髮散亂的飄在腦後,隨風飛揚,顯得豪邁不羈。
他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高大的駿馬襯托他偉岸的身軀,宛如天神降世,端的是威風凜凜。
他手持一根狼牙大棒。用力揮出,朝着一個追擊他的敵方戰士頭上砸去。
那將領趕忙用手裡的長槍遮擋。
槍棒相交,只聽得“咣”的一聲巨響,敵方戰士長槍從中被擊成兩段。
棒勢絲毫未見停歇遲滯,剎那間,擊在對方的胸口。那戰士鮮血狂噴,從馬上墜落,眼見不能活了。
己方將領的死,激發了其它戰士,轉眼之間,又有三名騎士,手持長槍長矛,衝殺到近前。那巨漢剛喘得一口氣,眼見敵人來襲,抖擻精神,繼續鏖戰,以一敵三,打得難解難分。
但巨漢的其它戰友,已經被大軍團團包圍,並逐步分割,以少擊多,節節敗退。
巨漢的四周,多名敵方的將領正虎視眈眈。
失敗已經無可避免。
距離巨漢數百米遠的山坡上,旌旗獵獵。一隊衛兵,七八名將領,簇擁着四個衣着華貴的人。
兩個年長,兩個年輕,都騎在高頭駿馬上。
年長的一位,年約五旬,身材魁梧,穿一件銀白色的甲冑,外面披一件金黃色的披風,披風上,一隻黑虎栩栩如生,隨着捲起的風翩然而動,彷彿盤旋跳躍。他左手按劍,劍鞘處,一顆碩大的黑色寶石,熠熠生輝。
年長的另一位,一位儒生打扮的長者,卻不着甲冑,身穿淡青色長衫,手持一柄潔白的鵝毛扇,一副飽學鴻儒的樣子,縱然在戰場之上,仍悠然自得,羽扇輕搖,成竹在胸,似乎渾然不在意戰場的勝負。
年輕的兩位,皆是甲冑加身。一個,虎背熊腰,器宇軒昂,身材僅比巨漢稍遜,手持一柄丈二長矛,也披着一件點綴着黑虎的披風,只是上面的黑虎略小。
年輕的另一位,英姿勃勃,眸若朗星,身材比前一位稍矮,手持一柄寒光鋥亮的寶劍。眼角卻是噙着一份笑意,一臉新奇。
手按劍柄的長者笑了,聲音洪亮。
“戰局已定!這次,本王定要將這蠻僚部落徹底打散,讓其聞風喪膽,逐出夜郎五百里,料那赤兀從此不敢再次犯我邊境!”
那儒生打扮的長者,朝那大王拱手。
“蠻僚賊寇數度犯我夜郎,大王此次率大軍,殲滅其主力,夜郎國江山永固,可喜可賀。”
“全賴布摩先生派出的探子,消息可靠而迅疾。這赤兀賊寇,行動快如鬼魅,晝伏夜行,要拿他可真不容易!”
“以前只是聽說蠻僚部落的赤兀首領,是方圓千里,數十個大小部落中,最有名的猛漢,此番見他,當真聞名不如見面。不知跟多米小王爺的長矛相比,誰要厲害些?”那個英姿勃勃的少年笑道。
那個喚作多米小王爺的年輕男子,低頭沉吟了一下。
“阿木,那赤兀確實勇悍無匹,但是如果今日跟我相比,他一定要輸。”
阿木笑了。
“以逸待勞。兵法雲‘彼竭我盈,故克之’”
夜郎王也笑了。
“阿木,這可是你第一次上戰場。感覺怎麼樣?”
阿木向夜郎王躬身。
“大王,阿木的確大開眼界,但兵法有云‘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那個儒生指着阿木。
“書呆子,讀書讀傻了。打仗不是兒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父親指點的是。但孩兒想不明白,明知軍力懸殊,那赤兀爲何三番五次,犯我夜郎?”
談話間,幾名合圍住赤兀的將士,還是被打破了封鎖。
赤兀知道今日必敗,殺紅了眼睛,看見不遠處的幾人,知道是主將,竟置生死於度外,渾然不顧身上幾處受創,單人匹馬,朝着山坡大營掠來。
駿馬飛馳,幾百米距離瞬間即至。
衛兵上前攔截,但赤兀的狼牙棒,威不可擋。
多米一挺長矛,衝出大營。
倆人距離拉近,正要交手。赤兀的棗紅馬卻打一個圈,繞過多米和一衆衛兵,朝着夜郎王衝來。
這正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阿木首當其衝。一勒馬轡,對上赤兀。
赤兀手裡的狼牙棒當頭劈下,勢足以開山裂石。
阿木本就不是戰士,慌亂中只好舉劍一擋。
阿木虎口崩裂,鮮血淋漓,劍被擊飛老遠。
“你是綿羊!”赤兀狂笑。
多米和阿木一起長大,情誼早如手足。見狀,大喊一聲。
“赤兀,休得傷人!阿木,躲開!”
加速衝來。
也是阿木僥倖,赤兀雖全力一擊,但在馬背之上,顛簸中失去準頭,沒有擊中阿木。
阿木乘機驅馬逃開。
多米趕到,從背後將長矛搠向赤兀。
赤兀只好回身抵擋。
此時的赤兀,早已精疲力竭,多米卻是含怒之間,全力出手。
棒矛在空中交擊,赤兀狼牙棒被多米擊落,人摔下棗紅馬。
衛兵趕到,赤兀猶自搖晃着站起,意欲回擊。
一柄丈二的長矛,對準赤兀的胸口。
赤兀大怒。
“若我不是剛戰罷力竭,必不會輸給你。報上你的名字,打落我狼牙棒的勇士!”
“吾乃夜郎王多同之子,多米小王爺!你記住了。”
衆衛兵一擁而上,將赤兀拿下,殘餘的赤兀手下,一看主帥被擒獲,紛紛繳械投降。
戰鬥終於結束。
多米趕到阿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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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有沒有受傷?”
“手還在顫抖發麻,虎口處流了點血,放心,沒事。”阿木笑道。
“這個赤兀,當真力大無窮,勇猛無比。”
多米也頷首。
“確實是一個難得的猛將!”
此時,夜郎王多同,阿木的父親布摩紛紛圍了上來。
“戰事兇險,如今你知道了?”
布摩看着兒子,雖然口中責怪,眼光卻在阿木身上四處查看,做父親的總是記掛兒子的安危。
“沒受傷?當時真的好險。”
“無礙,赤兀那一棒,準頭差了點。”
“你還能笑?”父親不滿。
“布摩先生,阿木雖是書生,膽識卻是一流,你教導有方。”
布摩淡淡一笑,拱手向夜郎王施禮。
“大王謬讚,真神保佑,這小子也算是福大命大,沒被那赤兀一棒打死。”
夜郎王目光如電。
“阿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收兵回營,讓我好好看看這個赤兀。”
衆人勒馬,朝着臨時的營帳回去。
阿木開口,石破天驚。
“大王,蠻僚部落戰士勇悍,若能收服,爲我所用,我夜郎國又多了一路精兵!”
夜郎王環視衆人,最後,眼光盯住阿木。
“阿木,你說什麼?”
“收服他,爲我夜郎所用。”
夜郎王微笑着看了一眼布摩,布摩回看多同,沒有說話,略微沉吟,卻是輕輕點頭。
倆人數十年互爲君臣,雙方的心思,早已達到無需言語,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的地步。
夜郎王多年來不是沒有收服赤兀及蠻僚部落的想法,也做了一些行動。奈何敵人強悍無匹,更兼遊騎,行蹤不定,總是功虧一簣。此時,經阿木一提,收服赤兀的雄心壯志,油然再起。
夜郎王多同一指阿木。
“阿木,你是未來的夜郎國布摩,本王和多米的智囊,說說吧。”
阿木劍眉一挑,侃侃而談。
“大王,只要是人,就用欲求,有欲求,就有弱點。兵法雲,虛而實之,利而誘之。又云,攻心爲上。我看這赤兀,排兵佈陣,勇悍有餘,智計不足,待會兒,我們見機行事,定然能找到赤兀的欲求和破綻,屆時攻而克之,應不是難事。”
“若你助本王收服赤兀,你要任何賞賜,本王定當滿足,決不食言。”
阿木忙下馬,叩首。
“大王,阿木和父親,皆是大王殿下之臣,食君之祿,爲王效忠,爲國謀利,不過是爲臣之本份,豈敢要封賞。”
夜郎王哈哈大笑。
話語間,已至營帳。夜郎王居中坐定,布摩在側旁坐下,其餘諸人,環站左右,簇擁着夜郎王。
多米揮手,命令衛兵。
“把赤兀和他那幾個首領,帶上來,大王要審問他們。其餘俘虜,嚴加看守,別放走一人!”
衛兵一聲“得令!”
把赤兀和四個首領,五花大綁,押解進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