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開懷暢飲。
知道林戰是灌夫的家奴,又隨灌夫出生入死,李廣也不禁對這個勇猛的漢子高看一眼,林戰心思單純,忠心護主,別人可能不知道,李廣曾多次領軍打仗,自然是瞭如指掌。
“你家老爺灌夫大人,也是英雄難得,現在如何?”李廣問。
“沒有做官,整日操勞,不知道爲了什麼?”林戰如實回答,他確實不知道。
阿木道。
“灌夫大哥前幾日與我一起,激戰強盜,後來不知去向。”便將那日和灌夫的經歷撿要緊的說了。
李廣一聽,搖頭嘆息,想那灌夫與自己一樣,皆是天涯淪落人。
店鋪開張,阿木向李廣、李敢報喜。見李廣家徒四壁,入不敷出,有心幫忙,又怕李廣不願,便婉轉邀請李敢到店裡幫忙。
李敢一聽,心下甚喜,都是少年人,志趣相投,共歷患難,此時能與阿木、尼珠等一道經商,增廣閱歷,何樂而不爲。
李廣來自武將之家,經營算計,非其所長。他又是愛兵護將,戰場之上,每有封賞,全都分給手下的官軍,自然沒有積蓄。不上戰場,沒有軍餉,家人的吃穿用度,日漸拮据。
李廣一想,天下無戰事,馬放南山,兵甲入庫,自己空有一身本領,也得不到朝廷重用,蜷縮在這長安的郊區,爲家人的衣食而奔忙。
阿木雖然年輕,卻帶領十餘人的商隊,輾轉千里到長安,觀其氣度,謀略,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又有神明燭照天賦在身,是自己神射之術最佳的傳人。
李敢跟着阿木歷練,自是當下最好的出路,便也點頭同意。
酒飯之後,李廣示意,李敢和林戰到院外切磋武藝。
林戰和李敢,皆躍躍欲試,兩人都是猛將,一個勝在年輕力壯,又有李廣名師指點;一個則是身高臂長,跟隨灌夫,出死入生,經驗豐富。倆人鏖戰數十回合,難分軒輊。
借這個時機,李廣把阿木領進一間密室。
進得密室,阿木一看,陳設簡陋,空空蕩蕩,只有幾把椅子,前方是一個高臺,臺上擺着一個雕像,手持彎弓,作勢欲射,所射之物,爲三足金烏,數量衆多。
雕像看起來古老,時日頗久,線條簡潔,卻栩栩如生。
雕像旁邊有一張弓,一看即知年代久遠。
阿木知道,這雕像所刻的,定然就是后羿射日。
難道,李廣的神射之術竟然跟后羿有關係?
李廣似是知道阿木的心思,指着一把椅子,讓阿木坐下,自己就坐在阿木的對面,緩緩言道。
“阿木,我知道你有許多疑惑,聽我慢慢道來。”
阿木凝神靜聽,知道這與李廣的神射之術有莫大的關聯。
“射箭之術,自古有之,早在黃帝蚩尤爭霸之時,就已經有精通射術的高手,鏖戰於陣前,以精妙的射術,擊殺雙方的主將。
當然,神射之術,后羿是第一個集大成者。
古老傳說,后羿來自天庭,彼時天空,十個太陽照射人間,江河湖海變成能焦土,赤野千里,民不聊生,后羿以神射之術,狙殺九日,讓清涼重返人間,百姓得以生存。
金烏,乃是天帝之子,后羿射殺金烏,天帝勃然大怒,不準后羿迴歸天庭。
后羿就留在人間,娶了美麗的嫦娥,成了人間的王。
后羿在人間,繼續用神射之術,射殺窫窳、鑿齒、九嬰、大風、封豕、修蛇等惡禽猛獸,一時之間,天地震顫,無物不在箭下!”
阿木聽得血脈噴張,想那后羿的雄風,真是令人酣暢淋漓。
“當時天下,還有一個叫做逢蒙的射箭高手,知道后羿的本領,前去學藝,后羿傾囊相授,成爲師徒,神射之術,從此代代相傳。後人傳說,逢蒙學成神射之術後,嫉妒后羿射術在己之上,又想霸佔嫦娥,因此射死後羿,嫦娥服下長生不老藥,逃到月宮。”
李廣嘆息一聲,道。
“阿木,世間事,往往衆說紛紜,久而久之形成偏見和定論,真相反而湮滅,后羿逢蒙,情逾父子,豈會互相殘殺?
后羿之死,在其誅殺九個金烏之時,就已經註定!金烏乃是天帝之子,殺子之仇,焉能不報?天帝遂藉着百年天劫,一舉擊殺后羿。天帝之力,逢蒙自然無可阻擋,不過,在九天之上,也不是天帝一人獨大!
其餘大羅金仙,可憐后羿英雄壯舉,有意庇護,將嫦娥送往月宮,逃過一劫。
后羿遭遇天劫之時,屍骨無存,唯其精血,灑在一根萬年金剛樹上。逢蒙將金剛樹伐倒,製成師父的一尊雕像。”
說道這裡,李廣朝着高臺上的雕像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滿緬懷,孺慕,言語唏噓。
“逢蒙立下誓言,要爲師父報仇!從此他攜帶師父的雕像,輾轉千里,不斷苦修。
然而,天賦所限,逢蒙始終無法修到后羿的境界,眼看自己垂垂老矣,師父的血海深仇還是沒有辦法報。
后羿神射之術不能失傳,逢蒙於是找一個天賦上佳的弟子,把畢生所學教授於他,並讓他牢記,修成神射,爲師報仇。”
講到這裡,李廣重重嘆氣。
“一代又一代,神射之術,傳了幾千年,中間曾出現過不少驚才絕豔的高手,像飛衛,紀昌,卻始終沒有一個人,能完全練成神射,達到后羿的水準,報仇之事,更是無從談起。
千年之後,阿木,經歷變成故事,故事變成傳說,傳說變成神話。真有九天之上的神奇之地嗎?天帝,真的存在過嗎?甚至,有人懷疑,后羿、逢蒙真的存在過嗎?”
李廣不再言語,阿木也陷入深深的思索和沉默中,李廣的講述,帶來的震撼太大了,縱然像阿木這樣天資聰穎的人,也很難接受,需要時間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