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看着阿木,好一段時間,說道。
“阿木,正如你所想的,我,李廣,是這神射之術的又一代弟子。神射之術,自後羿逢蒙起,皆是代代單傳,世間只有一師一徒。
我神射一門,挑選弟子極爲嚴苛,更講究緣分天註定。
我李廣十五歲,被我師無名老人選中,隨師學藝,三十歲射術小成,天下再無對手。
自我三十五歲起,就走遍天下,找尋可傳衣鉢的弟子。而今,我五十已過,始終未能如願。
這天下,想要跟我學射之人,如同過江之鯽,多不可數,但他們都不是我命定的弟子。
阿木,你可曾想過,你爲何不遠萬里,前來長安;爲何不早不晚,與我們相遇;爲何不經意間,顯露神明燭照的天賦;冥冥之中,是否天意?”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阿木自語。
李廣眼中充滿殷切希望。
“阿木,你願意成爲神射之術的傳人,成爲我的單傳弟子嗎?”
阿木以前拒絕李廣,一是並不知道神射之術背後的故事,更不知道這神射居然傳自後羿。二是受到父親、竹伯、范增等超級謀士的影響,僅僅想着依靠謀略就可以運籌帷幄,經略夜郎。
幾個月的歷程,阿木認識李廣、灌夫、司馬相如、卓文君等人物,知道天下之大,奇人異事不勝枚舉,像司馬相如這樣文武雙全的不在少數,阿木自己擁有神明燭照,這給了阿木一個追逐他們的目標。再聽到后羿的英雄壯舉,逢蒙的忠誠和苦心孤詣,心裡早已願意。
當下跪倒。
“師父在上,受阿木三拜!”
李廣大喜,想到接近暮年,尋尋覓覓,終於有了一個天賦超羣的佳弟子,神射之術後繼有人,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李廣按照神射一門的規矩,讓阿木磕足了頭。
拉起阿木,上到高臺,李廣吩咐。
“阿木,滴血歸宗,從此進入我門!”
阿木按照李廣所授,劃破右掌,鮮血涌出。
“將鮮血滴在雕像處,手扶住雕像,忘懷一切,想象自己置於無盡虛空!使出神明燭照!”
驀然間,密室、李廣、雕像全部消失,阿木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廣場,面積浩大,一扭頭,阿木驚恐的發現,這廣場竟然佈置在一座高有萬仞的山巔之上。
黑夜,狂風呼嘯,一輪明月彷彿就在不遠處,碩大無朋。星空中,無數的星星交相輝映,燦爛的星河橫亙其間,讓人迷醉。
阿木正欲咬破手指,看看是不是身在幻境,突然聽見一句聲音。
“咦,又有弟子來!”聲音低下去。
阿木大喊一聲。
“你是誰?”
狂風仍在呼嘯,沒有人回答。黑夜中,阿木感覺到有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探察。
心無旁騖,凝神靜氣,神明燭照再次運轉全身!
這一次,阿木看見了。一個虛幻的身影就在自己不遠處,是一箇中年的男子,衣冠巍峨,雙手環抱,表情捉摸不定。
阿木向身影抱拳施禮。
“晚生阿木,來自夜郎。尊駕是誰?”
那身影彷彿一驚,轉向阿木。
“你……看得見我?”
阿木心裡竊笑,此人怪異,你站在那裡,反問我看不看得見?想到此人有可能與后羿有關,仍然施禮,答道。
“看得見。”
“你也聽得見我說話?”
“當然。”阿木答道。
那人略一沉思,突然間,手舞足蹈,顯然歡喜至極,虛幻的臉上眉毛都在躍動。
“神明燭照,你有神明燭照!”
阿木也笑着點頭。
身影剎那間來到阿木身邊,上下左右,前前後後,仔仔細細打量着阿木。
阿木被這道身影打量得渾身不自在,良久,身影說。
“你來到這裡,自然是神射一門的弟子,你師父是誰?”
“家師李廣。”阿木回答。
“李廣是誰?”那人一邊問,一邊用手指掐算,馬上,他就說。
“知道了,李廣,是第五十八代神射門弟子,你就是第五十九代弟子,你叫阿木。”
阿木好奇。
“那你呢?”
“我是第四十二代弟子。我叫紀昌。”
紀昌學射!
阿木目瞪口呆。不瞬、視小如大,見微知著!
紀昌!
紀昌笑罵阿木。
“臭小子,瞪我幹什麼?我是你祖師的祖師的祖師,如假包換!磕頭吧。”
“你……你們……不是死了嗎?”阿木問。
“對呀!所以你能看見、聽見我,我很驚奇。”
“爲什麼?”
“我們的肉體,早就化成泥土了,被地下的蟲豸螞蟻吃了,只剩魂靈。你能看見,是因爲你有神明燭照的天賦。”
阿木又是一驚。
“神明燭照,就能看見死去的魂靈,那以前……?”阿木奇怪自己以前爲何沒有見到過。
“外面的魂靈?早就煙消雲散了。神射一門,是因爲拜師之時,滴血歸宗,祖師逢蒙製作的萬年金剛樹雕像,正好可以自成空間,保護神射一門弟子的魂靈,不會消散,但也只能維持千年。除非……”
“除非什麼?”
“好小子,進我神射空間,就是問東問西,不學神射之術了?”
紀昌瞪阿木一眼。
“以後再說吧。你既是神射一門的弟子,將來會知道的。”
見阿木還在好奇,紀昌無奈,使出手段,將阿木禁錮,不得開口。
“小子阿木!你既進入神射空間,就有福緣得到除你的師父外,另外一個神射祖師的絕學,就是我!”
“現在,本祖師傳你不瞬、視小如大和見微知著的要領。記住了。”
紀昌邊說話,邊演練。
……
斗轉星移,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
阿木學完紀昌傳授的絕藝,意猶未盡,精神雀躍,又有許多問題。把紀昌弄得不勝其煩,也是驚詫。
“阿木,你不累嗎?”
“不累!”
“臭小子,有神明燭照就是不同,那麼長的時間還能堅持!看樣子,我神射門千百年以後,終於要有弟子練成‘江山定’的射術了。”
阿木又好奇了。
“何謂‘江山定’?”
紀昌苦笑道,
“這小子,不務正業!”正色道。
“阿木,我門神射之術,威力之大,不可想象,你要慢慢領會。像我紀昌,或者你的師父李廣,甚至大多數世間所謂的絕世高手,都只是入門,僅僅摸到射術的皮毛!連第一層境界都沒有達到。
神射傳人,第一要講天賦,后羿祖師身死之時,心心念念,要找到神明燭照的傳人,才能學得神射之術。
可惜,神明燭照,可遇不可求,你看,神射門千年之間,可不只有你一人嗎?我不知道你會達到什麼境界?但肯定要超越李廣和我。
很久以前的本門典籍記載,神射之術有三個境界。
第一層境界,叫做‘江山定’,縱然遠隔千萬裡,一箭射出,無遠弗屆,江山可定;
第二層境界,叫做‘鬼神驚’,六合八荒,天上地下,神擋殺神,魔擋誅魔,無一不在箭下苟延殘喘;
第三層境界,叫做‘乾坤動’,一箭射出,天地震顫,乾坤失色,威力已然無從描述。”
紀昌再說一句話,讓阿木大驚。
“就算本門創世祖師后羿,也只練成第一層境界!”
阿木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祖師您怎麼知道有第二、第三層境界的?”
紀昌揚起拳頭,作勢要打。笑罵。
“我說了,后羿祖師還在。等你能見他的時候,自然知道。好了,小子,去吧,先在這滾滾紅塵玩個盡興,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終究會知道,千萬年,只是一剎那,還有,提醒你一句,神射一門,以自悟爲先,記住了。”
手一推,浩大的廣場,萬仞的高峰,漆黑的星空,消逝不見。
阿木一回神,眼前,李廣緊張的看着他。
“阿木,你堅持了一個時辰!神明燭照,果然不同凡響!”
“可我在裡面已經三天了!”阿木詫異之極。
“神射空間的時間刻度和外面的有所不同,正所謂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阿木待要告訴李廣自己的際遇,李廣一擺手。
“不可說!”頓了一頓,神情鄭重無比。
“記住,阿木,神射空間的一切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長安西面,數千裡之外的雪山上,有一座晶瑩透亮的宮殿,巍峨雄壯,高聳入雲。
偌大的宮殿裡,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氣勢尊貴無比。
女的原本慵懶地坐在大殿裡。男的站在殿外,手扶雕欄,頭向着東南方。
“你看到什麼了?”女的問。
“神明燭照,重現天地之間!”男的答。
倏忽間,女子掠到男子的旁邊。
彷彿那女人就一直站在男人的旁邊。
“要不要現在擊殺?”男的問。
“不用,萌芽而已。讓他再長大些,遊戲纔好玩。”女的嘴角噙着一絲笑意。
“還有,既然你看得到,難道就沒有別人看到?”女人的臉色慢慢變冷,擡眼往上一看。
其上,是九天!漫天的雪花,正從蒼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