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登場的荀彘,表現中規中矩,但有了前面李敢的兩個三連珠命中靶心,人們自然對於荀彘射中五次靶心不感興趣了。荀彘自己也知道,論射術,比不上李敢,但正常發揮,在天子面前算揚眉吐氣,所以也極爲開心。
接下來,就應該阿木出場。
衆人都在看着,心裡有些奇怪,這個溫文爾雅的書生,怎麼的就在校場上騎射了呢,看他的樣子,連那匹戰馬都很難駕馭住!
衆人的猜測不假,的確,阿木遇上了大麻煩。
他挑選的這匹戰馬,純黑色,高大威猛,性子很烈,就算侍衛當中,也有不少從這匹馬背上顛下來過。
選馬的時候,侍衛勸阿木另選一匹。
不知爲何,阿木覺得這匹馬與自己投緣,便選了它。
這不,吃苦頭了。
阿木一騎上去,馬兒迅速揚起前蹄,腦袋高高昂起,使勁一聳,差點把阿木顛下馬背。
阿木心裡好笑,若真是這樣,丟人可算是丟到家了。趕緊扯住繮繩,雙腿使勁夾住,任由那馬蹦躂十幾下,阿木不管不顧,只是把臉貼近馬背,身子躬伏着。
戰馬折騰一會兒,沒有把阿木弄下來,便也作罷,但總是不聽阿木的招呼,一人一馬,彆彆扭扭。
阿木一看,該要自己出手,急忙向衛青等人抱拳道歉,這一來,又差點被馬給捉弄得搖搖欲墜。
阿木苦笑道。
“諸位兄弟,看來,我還得跟我的戰馬溝通一下,如今,我使喚不了它!不如,你們先請,我再操練一下,最後出場,怎麼樣?”
衆人忍俊不禁,想不到真有在戰場上才臨時抱佛腳的人。
阿木騎馬不少,一路行來,很多時候沒有離開馬背,也算熟悉,在夜郎,雖然不常狩獵,騎馬也是免不了的,雖然阿木向來不以騎射爲重要的訓練手段,這麼狼狽,倒也少見。
但想着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表演,總得打點有把握之仗,阿木便開口請求。
張次公、韓說、郭昌不知阿木的真實身份,見衛青、公孫敖對阿木頗爲尊重,便想着阿木也是某位高官貴胄的公子,自然言語上不敢無禮。反正都要出場,誰先誰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阿木既要操練,就讓他再操練一會兒。
漢武帝看着阿木,不禁莞爾。
“這個阿木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這時候訓練騎馬,莫非以前他很少騎射?”
阿木確實騎射很少!
郭昌、韓說、公孫敖依次登場,他們三人,已經是青年侍衛中的精英,射術極爲不凡。
郭昌射中八箭,六次命中靶心;
韓說射中八箭,也是六箭正中靶心,倆人不分伯仲。
公孫敖整日與衛青苦練,技藝精湛,姿態瀟灑。射中九箭,七箭命中靶心,戰績比李敢還要好。
最後剩下三人,衛青、張次公、阿木。
衛青看一眼遠處還在嘗試和戰馬溝通的阿木,笑了一笑,對張次公說。
“你先還是我先?”
張次公自然不敢和皇上面前的大紅人衛青矯情,況且,衛青的武藝之高,射術之強是在整個南北軍都名聲顯赫的。
“衛將軍,屬下僭越了。”
說完話,張次公一夾胯下的駿馬,馬鞭揮出,駿馬呼嘯一聲,朝前奔去,與此同時,張次公彎弓搭箭,朝着正在轉動的目標一箭射出。
張次公不愧是衆人特地推舉出來的高手,其他人第一次嘗試,皆很難命中目標,總是要在第二箭之後才慢慢調好狀態。張次公卻不然,頭一箭,就穩穩命中靶心!
衛青瞳孔收縮,情知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戰意滔天涌出!
張次公一連五箭,每一箭都命中靶心!駿馬馳騁中,馬上的張次公威風凜凜,高超的射術讓底下的侍衛、觀者大開眼界,喝彩聲此起彼伏。
第六箭,張次公也許是累了,箭偏離靶心,不過,仍然中靶。第七箭,也是如此。
連續兩箭沒有精準射中靶心,觀衆沉默,張次公低垂着頭,陷入沉思,觀衆屏息等待。
重壓之下的張次公,擡起頭,眼望遠方,長舒一口氣。擡箭,三箭連發,全部命中靶心!
觀衆山呼海嘯,爲他加油吶喊。
漢武帝也興奮地重重鼓掌,強壓之下能夠熬出來的,就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以後,大漢又多了一員虎將!身爲帝王,劉徹有說不出的高興。
想起高祖說過的那段話。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我不如張子房;鎮守國家,安撫百姓,保證糧草軍需,我不如蕭何;統領百萬大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不如韓信;但是,我能任用他們,這就是我之所以能得到天下的原因!”
張次公表現優異,衛青何嘗比他差?
衛青一出場,就讓衆人目瞪口呆,直接三箭連珠,命中靶心!在戰馬狂奔中,衛青學着李敢也做了一個“回頭望月”,輕易射中目標!
阿木邊騎馬,偶爾間看了一眼現場的狀況,心裡讚歎。
“大漢真是人才輩出!李廣還在馳騁,像衛青、張次公、公孫敖這樣的少年英雄,已經猶如春筍一般,拔地而出,將來必能震撼天下。”
想到漢武帝年紀也不大,卻是雄才偉略,氣度軒昂,大漢國運昌隆,蒸蒸日上,不由得即感且佩。
連中四箭,衛青沒有像張次公等人體力不支,反而越戰越勇,驅馬加速狂奔,衛青有意賣弄,腳踩着馬鐙,竟然在馬背上站立起來,男兒氣概,猶如天神。
四下裡掌聲如雷,衛子夫、尼珠、灼華等女孩子看得如癡如醉。
站立的衛青,手持彎弓,嘴角噙着笑意,又是三箭連發,箭如流星,彷彿同時射出,同時命中目標!
倏忽間,衛青到了馬背的一側,人與馬,配合無間。衛青一條腿,作勢離開馬背,戰馬一聲嘶吼,前足擡起,間不容髮之際,衛青一箭射出,再度命中!
八箭命中靶心,衛青已經拔得頭籌,當下揮手致意,氣定神閒,收起弓箭。
衛青的氣度,讓衆人心裡讚歎。
田蚡朝武帝拱手行禮。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大漢又得一位絕世名將,衛青將軍將來成就不可估量!就算李廣在這個年紀,也達不到衛青的水準。我大漢的鐵軍日後定能揚威四海!”
司馬相如看得津津有味,此時附和田蚡。
“陛下,丞相所言,正合我意!衛青、張次公、公孫敖這羣年輕將領,一旦成長起來,定能壯我國威,他日驅逐匈奴,猶如探囊取物,水到渠成!”
“探囊取物,倒也沒有那麼簡單。但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靠的,就是校場的這羣年輕人,這一點,朕心知肚明。
昔日高祖遠征匈奴,不能得償所願,反而被匈奴所困,幾度損兵折將。文景兩位先皇,不得已用和親的辦法,換得一時平安。
如今,我大漢兵強馬壯,猛將如雲!朕倒要看看,匈奴如何再猖獗!”
轉過頭,校場裡,還沒有射箭的,只有阿木一人了。
武帝大笑道。
“阿木,你操練好了嗎?讓朕看看你的神射!”
阿木硬着頭皮,催馬上前,那馬使勁將脖子一擰,彷彿告訴阿木。
“我可不是誰都能使喚的!”
撒開四蹄,奔跑起來。
阿木在馬背上,覷個正準,彎弓搭箭,正要射出一箭,就在這一剎那,那馬兒搗亂,阿木手一偏,箭遠遠離着圓盤,飛得不知蹤影。
觀衆譁然。
前面出場的九人,雖然也有沒有射中的,但射得這般離譜,距離箭靶如此遙遠,是第一次。
阿木苦笑,拍着馬背。
“馬兒,你一定要我出醜,沒奈何,只有出醜了。”
定定心神,再次搭箭,這時,戰馬已經跑出了一大段距離。
李廣神射三個要點,辨、聚、鎖,阿木兩個月,不斷鑽研,進步頗大,如果在馬下,射中目標,自是輕而易舉。
無奈這是在馬上,需要人與馬,配合無間,借馬生力。真正的騎射高手,和自己的戰馬,連呼吸的節奏都完全一致,融爲一體,沒有彼此。
阿木第二箭出手。
這次馬兒倒是沒有搗亂,但阿木終究騎射不多,對於快速轉動的箭靶,難以準確控制,還是偏移不少。
灼華很是焦急,問尼珠。
“阿木倒底會不會射箭,差得那麼多,他不是去獵狼了嗎?這樣的射術,怎麼能夠獵狼呢?”
尼珠蹙着眉頭,擔憂阿木的狀態,又怕阿木要面子,下不了臺。
“灼華,阿木本來就是書生,騎射好與不好,又能怎樣?”
“也是,可惜,他們硬要趕鴨子上架!如今,校場那麼多人,阿木如果都射不中,可如何是好?”
漢武帝、田蚡、司馬相如等人也是靜靜看着阿木。
田蚡不認識阿木,倒也罷了,司馬相如不知道阿木的射術,也可以接受。
在司馬相如的心裡,阿木就是一個文質彬彬,溫文爾雅,見識廣博,精於謀略的人,雖然覺得阿木沒有射好,是極爲尋常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能夠精通所有的技藝。只是,想着在這大庭廣衆,阿木的自尊會受到打擊,對日後阿木的遊歷有影響。
司馬相如輕輕嘆氣。
這中間,最爲了解阿木射術的是漢武帝,此時略微沉吟,想起初遇阿木,他也不想射,後來展示神射,出人意表,舉座皆驚。
武帝也看出來了,阿木確實沒有經驗,但阿木擁有神射,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