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莫平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明,街上人來人往。
呂莫平只覺得頭痛欲裂,自忖道。
“莫不是昨日太過喜而忘形,喝過頭了?”
梳洗罷,出得驛館,看見諸位隨從,盡皆睡眼惺忪,無精打采,心頭便是一怒。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們的任務可是還沒有完成,怎的,被夜郎國的美嬌娘,狐狸精們掏空身體了?打起精神來,準備今日朝堂的風雲!”
部下們都唯唯諾諾,背下便露出不信服的表情,竊竊私語。
“瞧你那模樣,還首領,中大夫,你還不是喝成那個熊樣!”
準備一番,收拾停當,呂莫平吆喝一聲。
“出發。”仍帶領兩個手下,朝着夜郎王宮,一路行來。
不多時,百官匯聚,決定夜郎與南越和親的大朝會正式拉開。
夜郎王一如往昔,微微眯着眼,坐在龍椅之上。大臣們在大殿裡,分班列隊。照例,呂莫平被恩賜坐着,同坐的有布摩大人,兩個德高望重的老臣,麻賽。
今日,小王爺多米竟然一身鎧甲,手持利劍,氣勢逼人,可見對於和親談判的重視。
禮官唱罷上朝的歌聲,百官頓首。夜郎王便道。
“十日前,本王君臣,和南越的使者在此,有過關於多依公主和親的商討,當日曾說,要在今日,得出定論,文武百官,現可各抒己見,本王洗耳恭聽!另外,本王也想聽聽諸位卿家對於夜郎與南越聯盟之大略,百官儘管放言,言者無罪。”
百官面面相覷,心裡都在想。
“布摩大人都已經和南越的使者走得那麼近了,很明顯,朝廷是想要和南越結盟的,布摩行事,向來就是夜郎王的行事。”
就有幾個麻賽,幾個文臣,紛紛開口。
“大王,夜郎與南越結盟,於國於家有利,夜郎多一個盟友,多依公主得以成爲南越王妃,兩全其美,臣等贊成和親之舉。”
諸位大臣絕大多數皆是附議,支持和親之舉。
小王爺多米手持利劍,站在隊列最前面,此時扭頭一看,想起父王的話。
“作爲一個合格的王,一定要多觀察,少結論,別看夜郎大臣衆多,真正見識高遠,在混沌中料敵機先,由一點蛛絲馬跡就能順藤摸瓜,窺出事件全貌者,寥寥無幾,這就是布摩的厲害之處。”
想起布摩爲了解南越,近十日和南越使者虛與委蛇,撥開迷霧,爲夜郎制定方略,功成身退,默不作聲,心計當真深沉無比。
有這樣的人輔佐,何愁大事不成!這個時候的多米小王爺,思緒早已越過千山萬水。
阿木,好好歷練,期待你會像你的父親,成爲夜郎又一個偉大的布摩!
夜郎王臉色平靜。
“這樣看來,贊成和親的,十有八九。既然衆位卿家一致認爲,和親有利夜郎,本王當然贊同,不過……”
呂莫平在狂喜中突然聽到這句“不過”,頓時心頭一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名侍衛衝進來,撲通跪倒,嘴裡結結巴巴,斷斷續續。
“不……不好了……大王!大事……不好!快……”
多米王爺衝過去,一把提起侍衛。
“什麼事?說!”
這侍衛一下子說清楚了。
“多依公主就在殿外,她要自刎!沒人攔得住!”
夜郎王大叫一聲,顧不上體面,
“孩兒!”衝出大殿。多米扭轉頭,像一頭嗜人的獅子,惡狠狠盯了呂莫平一眼。
“我王妹要有個三長兩短,今日我就讓你血濺當場!”
諸位大人和呂莫平等一干人衝到殿外,夜郎王后早已哭成淚人,手在空中胡亂抓舞,小王妃伊莫蘭哭喊着,臺階上,多依掣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正擱在脖子中央。
“多依,我的兒,聽父王的,萬事好商量,快放下劍!”
多依披頭散髮,臉上淚痕未乾,悽然說道。
“不要商量,父王,你們不是商量好了嗎?就讓孩兒死在你面前,就讓南越使臣擡着女兒的屍體去和親吧。”
“多依,別做傻事!”多米大哭出聲,自小兄妹情深,這時只覺得心膽欲裂。
“哥,我死以後,爲我報仇!殺了那使者!”
呂莫平頭本就有些疼,當此之際,更是疼痛難忍。想想,這都成什麼事了,原本並無和親之舉,自己當時還欣喜妙想天開,有了個好主意。現下看來,只要這多依公主剛烈,一劍下去,自己就要到黃泉路上去陪她了。那些高屋美宅,嬌豔的歌姬,位列三公的權勢,就要像雲煙一樣,離自己而去了,何苦來哉?
但其他使臣並不知道這只是呂莫平個人的主意,還以爲和親真是南越王派來的真實目的,所以雖然情勢千鈞一髮,卻也不敢開口,說要放棄和親。
所有人都看着呂莫平。
呂莫平騎虎難下,在多米虎視眈眈之下,有些張口結舌。
“多依公主……,什麼事……都好商量!”
多依一見呂莫平,知道正是這個使者提出的和親之舉,眼神似要殺人,眼淚卻是潸然而下。
慘笑一聲。
“我不和親!”一劍徑向脖子劃去,多米離得最近,哭叫一聲。
“多依,”打飛多依手中的劍。
但那劍的餘鋒還是深深刺進多依雪白的肌膚,鮮血淋漓。多依猶如推金山,倒玉柱,躺在地上。
夜郎王發出虎嘯一樣的聲音。
“多依!”
王后,小王妃,哭天搶地。
呂莫平嚇得膽都碎了,再也忍不住,喊道。
“不和親了,不和親了,再也不提和親的事了!”
早有醫官衝過來,拿着治療的物件。多米抱起妹妹,衝進大殿,臉色冷漠而絕望。
“我妹妹多依要是死了,你們南越所有人,都要陪葬!”
等在大殿之外,幾個使者身子恍如篩糠,呂莫平心裡千萬遍痛罵自己找死。
萬幸,經醫官檢查之後,多依公主雖然受傷頗重,卻無生命之憂。
呂莫平第一個跑上去,祝賀夜郎王。
“承天之幸,多依公主大難不死。公主之貞烈節操,實爲下官生平僅見,回去之後,下官定當稟告南越王,和親之事,再也休提。並把所有求親的聘禮,作爲送給多依公主的見面禮。”
另外兩個使者也紛紛點頭稱是。文武百官,見到公主都差點自殺身亡,和親一事,誰敢開口,此事就此罷了。
多依死裡逃生,夜郎王自是狂喜不已,下令大開筵席。
呂莫平抹去頭上的冷汗,暗讚自己處事靈活機變。
就在此時,有侍衛來報。
“僰王遣使者前來,遞上盟書,說得夜郎布摩阿木先生之助,願與夜郎國結成同盟,世代友好,守望相助。”
“快請進來!”
夜郎王朗聲大笑,指着布摩大人。
“看來真是應了那句話,虎父無犬子。”
“阿木已過僰寨!按行程,算算時間,離長安,不遠了。”布摩捻鬚一笑。
多米也是欣喜。
“怎麼樣,他單人匹馬離開靡都的時候,你們都擔心他。現在他不是好端端的,還和僰王成了好友!”
呂莫平是知道僰國僰寨的,南越的情報網資料詳實。僰寨,僰人,一羣悍不畏死的強盜!
單人匹馬,能將僰寨收服,願意與夜郎結盟?這個阿木,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