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上馬,小夜撒開四蹄,繼續不斷奔跑,好像永不疲倦。
阿木嘖嘖稱奇,也不下馬,就在馬上吃些乾糧,喝點水。小夜也許是服食的藥草起了效應,不吃不喝。阿木有些擔心,用神明燭照探測,卻是狀況良好。
長時間的騎行,眼見得夕陽西下,天已經快要黑了。算算路程,已經遠離長安近千里。
小夜奔跑在谷底平川,一條大河,自西向東蜿蜒流轉,流水嘩嘩作響。
阿木舉頭,四面皆爲高山,巍峨挺拔。沿途的景緻,阿木從所未見,只是記得穿過丘陵,穿過草地,荒漠,又見羣山。
小夜的腳步慢下來,鼻子在地上嗅着,然後,載着阿木,離開河套,向着一座山出發。
山道崎嶇,頗難通行,幸賴小夜神駿無比,竟在坎坷山道上,步履如飛。
翻過高山,又過峽谷,但見溝壑縱橫,可謂人蹤寂滅,阿木心底暗叫僥倖,若非小夜識途,換做一般人,怎麼可能找到這個地方?
一路穿山過溝,忽上忽下,七彎八繞,小夜卻是毫不停留,引着阿木,驀然間到了一個隱蔽所在。
這是一個深谷,面積頗大,雖是冬天,裡面卻繁花似錦,綠草萋萋。四面層巒疊嶂,從下往上看,頭頂的空間彷彿只有簸箕一般大小,因是落差極大的緣故。
一條瀑布,從高處噴瀉而下,落在遠處的深潭之中,發出巨大聲響,水霧朝着四面八方擴散。
阿木躍下馬背,緩步走着,觀察四方,心裡大爲驚奇,這樣的地方,小夜是怎麼找到的,委實不可思議。
突然想起,小夜本是千里神駒,根骨天成。而它所服食的東西定然也非同凡響。天才地寶,靈性相通,小夜應當是感應到靈物,一路尋來的。
小夜似乎知道阿木所想,腦袋重重碰在阿木手上,表示同意,眼光中滿含興奮卻又緊張。
阿木看出來了,小夜身上的鬃毛豎立,像在防備什麼。
“小夜,是不是這裡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存在?”小夜嘴裡呼呼喘氣。
阿木也警惕起來,這時天已經快黑了,四下茫茫,周遭景物都看不清楚。
阿木取下射日弓,搭上箭,一人一馬,互相依靠。
突然,阿木聽到腳下的土地彷彿震顫,嘩嘩的響聲由遠及近,轉眼之間,三條大蟒蛇趁着夜色,來到面前。
三條蟒蛇支起身子,竟比阿木還要高些,嘴裡吐出猩紅的信子,發出嘶嘶響聲,將阿木和小夜圍住。
小夜揚起前足,作勢欲踢,嘴裡發出嘶喊,竟是絲毫不怕。
三條蟒蛇交換一下位置,猛然加速,朝着阿木和小夜衝過來。阿木的神明燭照經過多次運用,已經駕輕就熟,此時運轉全身,戰意凜然,一聲吶喊。
“來得好!”間不容髮之際,箭應弦而出,射中一條蟒蛇的頭顱。
另外兩條蟒蛇,悍不畏死,遊攏過來。
阿木心裡一笑,如今,這樣近距離,射殺蟒蛇,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張弓搭箭,箭如流星趕月,迅疾射穿兩條蟒蛇的身體。
來不及高興,阿木發現,又有幾條蟒蛇游過來,遠處,嘩嘩聲不絕,這裡竟然是一個蟒蛇窩!
阿木一看不好,這樣下去,縱然自己射術高超,把箭囊裡的箭射光,也殺不盡如此之多的蟒蛇!
況且,再呆下去,天色黑暗,伸手難見五指,就更加不好辦。
想到這裡,嘴裡打個呼哨,躍上馬背,示意小夜快跑。
小夜似乎也知道,捅了個蛇窩,怕是討不了好。
嘴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嚇退羣蛇,轉身朝着來時路狂奔而去。
深潭邊百步開外的地方,一對巨大的瞳孔凝視跑遠的阿木和小夜,猶如燭火閃亮。
瞳孔慢慢閉上,身形晃動,竟是一條足有十幾米長的驚天巨蟒!巨蟒的腰部水桶般粗細,身上的鱗片宛如鎧甲,巨蟒嘴裡的紅信猶如嬰兒的手臂,迎風招搖。
呼啦一聲響,巨蟒回到深潭,濺起串串浪花!
巨蟒蜷縮的山崖邊,一片山花爛漫的草地上,各種花草,像衆星拱月一般,捧着兩株相鄰不遠的小花,花兒不大,花瓣片片分開,散發出撲鼻幽香,聞之心曠神怡。
夜色之中,如果隔得近些,用心觀察,就會發現,花瓣竟然發出淡淡的黃色光芒,照亮周邊。
花蕊迎風搖動,彷彿流光四溢。花的尾部,猶如胭脂,其下,是碧綠青翠的枝葉。
另外一株,花兒卻不知所蹤!只剩下光禿禿的枝葉,在微風中搖曳。
離開深谷蟒穴,阿木和小夜自是不甘心。
深谷裡,既有如此多的蟒蛇守護,定然有奇珍異寶,應該就是小夜服食的東西。可惜,小夜不會說話,否則,就可以探出怎樣能夠接近並弄到那奇珍異寶了。
阿木心裡左思右想,但還是找不到萬全的辦法。打定主意,走一步算一步,天亮再去,相機行事。
在距離深谷不遠的地方,阿木屏息靜坐,趁着夜晚無事,把這段時間以來,所發生的事情在心裡好好整理一番,順便練功。
與翁主劉陵的靈魂鬥法,歷歷在目,一想起這個,阿木潛運神明燭照,剎那之間,心神進入玄妙的狀態。
阿木先探測全身,那一日鬥法,阿木隱約感受到神明燭照精微的影子,蘊藏在心裡,這一次,阿木想試試,能不能探查得到。
阿木靈魂之力施展,感覺自己離體而出,盤旋於身體之上,凝聚爲另一個虛幻的阿木,實體的阿木則一動不動靜坐着。
沒有人教過,以前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歷,阿木一切只能靠自己。
阿木想起讀過不少醫書,書裡曾言,百會穴,乃是人體各筋脈聚會之所,五臟六腑的血氣也要在此交融,爲諸陽之匯,百脈之宗。
百會穴,又在人體的最高處。阿木決定,從百會穴入手,逐一探測。
心念一動,虛幻的阿木變做一縷精純的力量,灌注進百會穴,隨即遊走全身,每一寸肌膚血管,每一個大小穴位,每一塊骨骼經絡。
李廣說,神明燭照是一種天賦,它是伴隨着靈魂,屬於靈魂力量的嗎?還是潛藏在身體的某一個地方?
阿木幾次和小夜心神相連,並且能夠準確感受到小夜的呼吸、脈搏、心跳。
現在,阿木把心神用在自己身上,無師自通,運用了內視之法。
乾坤大宇宙,人身小宇宙。
生而爲人,精微至極,從無形而有形,由虛到實,由靜而動。其間,每一個身體器官的運行都暗合周天之數。
世人皆被物慾困惑,往外求索,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聆聽心靈的聲音。
阿木誤打誤撞,在一個漆黑的夜裡,凝視己身,是極大地福緣。
在靈魂力量行進到心臟位置時,阿木感覺有所不同。
心臟在有節律的跳動着,阿木凝神傾聽。
阿木發現,當心髒每次極有規律的跳動百次,就會發生一次突變,那一瞬間,阿木感覺身體更有力量,思維更加敏捷。
是什麼促進心跳異變的?
靈魂力量變做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沿着心臟,緩緩流過,阿木用心神控制,心臟的每一寸地方都細細觀察,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第一次,沒有任何發現;
阿木沒有泄氣,如果輕易就能發現神明燭照,它就不是精微的東西了。
況且,那次是在和劉陵鬥法,全力施爲時出現的,當時情況緊急,神明燭照也許是護主。
眼下,沒有任何危險,神明燭照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聽從阿木的指揮了。
阿木嘗試第二次,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
數十百次的努力沒有結果,阿木不禁有些泄氣,懷疑起那一日的感覺是否真實來。
突然間,想起經書裡面說的。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覆命。”
當下按照經書所云,進入到一個極度空靈的狀態,觀察身體器官周天的運行。
周遭一切消失不見,阿木彷彿置於一個完全虛無的空間。
無休止的探索,得虧阿木毅力非凡。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丹田處,阿木探查到,有一抹淡淡的白色乳光,朦朦朧朧,若隱若現,若非阿木此時處於極爲玄妙的虛靜狀態,很難查知。
阿木不動聲色,靈魂力量驟然加強,像一層精巧的能量膜,包裹住整個丹田,慢慢移近。
離得更近些,阿木發現這白色乳光竟然來自丹田內一個僅有米粒大小的圓形珠子!
珠子形態並不規則,可以說參差不齊,並且沒有固定於丹田,而是在不斷流轉,上下左右,盤旋往復,無休無止。
珠子突出的部分,有長有短,長的部分,會在不經意間,觸及到一旁的血管經絡,就在那一刻,瞬息之間,阿木的神思更爲靈敏,感覺知覺有倍數的提升。
毫無疑問,這就是神明燭照力量的源泉!
阿木欣喜不已,小心翼翼,繼續嘗試用靈魂之力接近白珠。
靈魂力量甫一接近,白珠生出感應,形態迅速變化萬千,突出的部分強烈衝擊周邊,撞向靈魂能量膜。
剎那之間,阿木的靈魂力量達到從所未有的巔峰狀態,一縷神思,直衝霄漢!在蒼茫的夜色中,竟然幻化出一道白色幽光,經久不息。
阿木腦袋轟然作響,頭痛欲裂。現在的他,可承受不了如此強烈的靈魂衝擊。
白珠靈物,下一刻,已經將突出部分變得圓潤無比,徹底變作一個圓溜溜的小球,盤旋着,隱藏在丹田之間,再無聲息。
經此之後,阿木對於神明燭照,有了前所未有的全新認識。
不管是不是與生俱來,神明燭照作爲一種強大無匹的能量,附身於阿木,隱於丹田之間,其形態無從捉摸。
在適度的刺激和開發之下,這能量會釋放出來,繼而極大加強阿木的本身力量。
怎樣運用這股神秘的力量,就是阿木要晝思夜想,解決的問題了。
阿木倒是毫不擔心,來日方長,既然神明燭照的力量與自己相伴相生,弄清這些狀況只是時間問題。
自己年輕,有的是時間,想到這裡,頓覺信心百倍。
一番折騰,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
阿木在徹夜苦修之時,小夜也不斷吸收服食的靈藥力量,此時抖擻精神,比昨日又有不同,更爲神駿,也彷彿更能與阿木心靈相通。
小夜急不可耐,在阿木旁邊不斷轉圈,像是催促。
阿木笑罵。
“小夜,你可真是急性子。就不能讓你家主人多休息一下,想到那蟒蛇窟,我心裡怕怕。”
小夜嘴角呼氣,眼睛看着阿木,彷彿在說。
“使出你的真本事,我這匹千里馬都被你收服了,心甘情願供你驅策,幾條蟒蛇,不在話下。”
“你倒是看得起我,只是,要射殺那麼多的蟒蛇,於心不忍。”
想不出其他法子,阿木牽着小夜,一步步,再進蟒蛇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