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依(四)

班師回朝的第六天,是由布摩親自選定好日子,在這一天,夜郎王多同首先率領百官,祭祀天地、神明、祖宗。完畢之後,一場盛大的慶典在夜郎王宮舉行,夜郎王多同對奮勇殺敵的戰士、領兵有方的麻賽,後方提供均需補給的一大批人,皆一一封賞,整個靡都沸騰,歡聲雷動。

這次慶典,夜郎國幾乎所有高品階的官員和家眷都參加了。

夜郎王征戰沙場幾十年,經歷的戰事不知凡幾,早已心堅如鐵。

打仗便有傷亡,許多戰士出征,回來的只是一縷英魂,屍首都留在戰場;有些雖然留住性命,卻是傷痕累累,唯一能給這些英勇的戰士的,就是榮譽和賞賜!夜郎王對此早已熟稔,論功行賞,高官厚爵,黃金白銀,良田美宅、美酒佳餚,甚至香車美人,一樣都不能少!

只有這樣,纔會有人爲你拼命!

小王爺多米,奮勇出戰,擊落赤烏手中兵器,將蠻僚部落大首領擒獲,功勞甚大,夜郎王特意嘉獎黃金萬斤,馬牛羊各千匹,錦緞千匹。

多米王子向夜郎王謝恩之後,卻是當衆提出,欲將賞賜給自己的東西,分一半給阿木!

“這是爲何?”夜郎王問。

多米回答道。

“此次出徵收服蠻僚部落,阿木居功至偉!正是阿木提出的解決蠻僚部落現存問題的方案,才使得赤烏大首領和其他蠻僚的首領,願意放下刀兵,與我夜郎聯盟。”

“阿木當然有功,但是他只是提出一些見解,效果如何,需要時間觀察。而多米王爺親自俘獲赤烏,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此舉揚我夜郎國威,對日後震懾其他部落,意義重大,末將認爲,不宜將封賞分給阿木公子。”

幾個高階將領紛紛附議,表示贊同。

“還有,阿木公子此次隨軍出征,並未領銜,純屬觀望記錄戰事,豐富閱歷,老臣認爲,不宜對阿木公子封賞。”

多米還要再說,夜郎王輕輕搖頭,示意他先下去。

“諸位麻賽說的有理,阿木確實不宜接受封賞,但阿木也確實有功,這樣吧,本王願意給他一個禮物!”

轉頭變向着阿木,問道。

“阿木,本王不賞賜你那些俗物,你也不缺,但本王可以給你一個禮物,只要你看中的,在這夜郎宮中的,本王皆可以送給你!”

阿木急忙跪倒拜謝夜郎王,一邊笑道。

“大王當真說話算話,阿木要什麼,大王就給什麼?”

“本王說話,一言九鼎!”

阿木便微笑着,眼睛轉動,不知打什麼主意。

阿木的視線轉到多依的身上,燦爛一笑,多依身上一熱,臉瞬間暈紅。

“死阿木,難道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向父王提親?那……我可是羞死了!”多依忐忑着,又是羞澀,又是喜歡,又是好奇,手輕輕捂住雙眼,不敢看阿木,只覺得耳根處一陣陣熱的難受,心臟不由自主,砰砰跳得彷彿要掉出來。

但是,阿木看着多依笑了一下之後,目光移開,又想了想,說道。

“大王,王宮的藏書樓,裡面書籍品種繁多,琳琅滿目,前幾次來,我只是走馬觀花,沒有仔細看完,如果大王給我禮物的話,我要一把藏書樓的鑰匙!”

夜郎王和衆位大臣一聽,哈哈大笑。夜郎王說道。

“阿木,你可真是書癡!難道本王宮中,竟沒有比書更加寶貝的東西嗎?”

“大王,只要有書,阿木可以幾天不吃不睡!”

“書呆子!”夜郎王嘆聲氣,吩咐下面。

“以後,阿木公子可以在任何時候到藏書樓看書,爾等要小心伺候!”

多依公主頭低低垂着,淚水在眼眶打轉,心裡彷彿有一團火,卻不知道如何發泄。

“阿木,你這個書呆子!”

阿木微笑,目光掃過多米王子,掃過多依公主,掃過夜郎王及文武百官,想起父親說過的一句話。

“一個真正傑出的布摩,一定要做到在不動聲色之間,掌控一切!”

多依公主好幾天沒有外出,專心跟着小王妃伊莫蘭,學習女紅,做花腰帶。

多米回來看見,甚是好奇。

“妹妹,這可有點不像你,以往,只要阿木在家,你可是三天兩頭就往布摩府跑的,怎麼了?”

伊莫蘭笑道。

“我們多依是大姑娘了,以前跟住阿木公子是讀書寫字,現在是一門心思,要繡出最美的花腰帶,自然就沒有去找他了。”

“是嗎,但我聽說一件事情,是關於阿木的,不知妹妹想不想聽?”多米笑,故作神秘的樣子。

“不想聽!”多依賭氣。

伊莫蘭笑了。

“你可別說!”朝多米眨眨眼睛。

過了一會兒,多依便忍不住了,問哥哥。

“阿木怎麼了?關於他的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多米說道。

“哥,你說不說?不說我找別人問去!”

多米便笑道。

“我可聽說了,那幾個麻賽家的千金,知道阿木從戰場上回來,又紛紛到布摩府,纏着阿木教她們讀書習字,一刻不離。”

多依一聽,更是難受。

“關我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心煩意亂,針扎到手,刺繡也錯了好幾處,伊莫蘭一看,早知道她的心思。

“去看看!瞧那些小蹄子還敢不敢!”

“不想去!讓他快活!”多依噘着嘴。

“快活?”多米哈哈大笑。

“阿木發來求救信號,讓你快去救他脫離苦海!”

多依轉怒爲喜。

“真的,他真這麼說?”

“千真萬確,他命貼身小廝叫……”

“羅頗!”

“對對。是叫羅頗,讓你快去找他。”

多依一把扔下刺繡,顧不上跟哥嫂打招呼,跑出房,早有一頂軟轎過來。

“不用轎子,換馬!”

離得老遠,多依就看見,三四個跟自己年齡相當的女孩,正坐在阿木書房外面的亭子裡,和阿木有說有笑,心裡不由哼出一聲。

“死阿木,這下又不像書呆子了。”

唯恐別人聽不見,大聲喊道。

“阿木,阿木!”

所有人都聽見了,靡都高官貴胄的大家閨秀大多自然也識得多依公主,紛紛見禮。多依揹着手,裝作一副老成的樣子。

“嗯,今日本宮和阿木少爺有事要議,嗯,很重要!你們就先行離開吧。”

女孩們紛紛告辭,多依看見阿木偷偷給她伸出大拇指,心中雀躍。

待諸人走完,阿木便問。

“這幾日你怎麼不來找我呢?”

“我怕耽誤你看書呀?”多依悶悶不樂。

“說的是,這幾天,都被這幾個姑娘給耽誤了。”

多依更是生氣。

“那你不會來夜郎宮中找我,順便在藏書樓看書,還可以避開她們?我看,是你想……”

阿木發怒道。

“多依,想到哪裡去了!我是有要事在身,因此閉門不出的,誰知她們要來找我,白耽誤我許多時間。”

阿木生氣,多依便不敢糾纏,轉換話題。

“你有什麼要事?”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在戰場上,在出徵的路途中,遇見許多有趣的事情,還有些想法,我想把這些整理、記錄下來。”

“你記錄下來了?給我看看!”

“還沒完,不過,也記錄了一些。”

阿木把記錄好的書簡拿給多依,吩咐小廝羅頗,找些多依喜歡吃的零食。

“多依,我給你講講吧,……”

多依對阿木的生氣不知不覺,早消失的無影無蹤,沉浸在阿木講述的故事裡,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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