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兒一把抓住寧月兒的手,鳳眸微眯,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狠狠甩開了寧月兒。
寧月兒前些日子在牢中不吃不喝,身體虛弱的很,此時踉踉蹌蹌地倒在地上,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來,委屈地看着眼前的牀板上。
寧爺爺寧強的屍體冰冷冷的躺在木板上,身上蓋了一層白布,將他完完全全的遮住了。
“寧姑娘,當初是你自己做錯了事情,連累了寧爺爺,竟然還想將這些過錯強加在我的身上,”蘇酒兒冷冷地舒了口氣,擡腳走到寧月兒面前,“我今日是來看寧爺爺的,他老人家一生光明磊落,可惜被你污了名聲!”
“你住嘴!”寧月兒半趴在地上,衝着蘇酒兒吼道。
“是我逼着你偷我的繡品,是我逼着你假裝懷孕來我家要挾我,是我逼着你去青·樓的?”蘇酒兒雙眸微微眯着,憤恨的說道,“到現在你還不知悔改,早知道如此,我當初就不該幫你,任由你嫁了那個七十歲的地主就好了,也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周邊的人聽着蘇酒兒那麼說,一個個震驚不已,他們曾經聽說寧月兒被逼着的要嫁給一個地主做妾,當時他們沒有想到,那個地主竟然七十歲了。
蘇酒兒彎下身子,修長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的銅板,緩步走到寧木的面前,將錢袋重新交給了寧木。
寧木眼睛都已經哭紅了,顫巍巍地接着蘇酒兒手中的銀子,使勁的吸了吸鼻子。
“寧爺爺不在了,你是寧家唯一的男丁,一定要撐起這個家。”蘇酒兒說着,聲音忍不住哽咽着。
寧木不過才十歲,他還那麼小,整個寧家就只剩下他了。
想起上一世的蘇牧,蘇酒兒在送蘇牧去考秀才的時候,也曾說過。
“小牧,你是咱們蘇家唯一的男丁,一定要撐起蘇家。”
依稀還記得蘇牧燦爛的笑容,蘇酒兒在蘇牧考試的時候整日將自己關在祠堂中,爲蘇牧祈禱。
可是後來......
蘇牧被送進了窯子裡,還帶着一個非常好聽的名聲-秀才。
那個時候,蘇酒兒曾經央求顧峰帶她從安宅中出來過,想要偷偷爲蘇牧贖身。
可是女扮男裝站在窯子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那些男人談笑風生的說“上秀才”。
那個時候蘇酒兒沒聽懂那三個字的意思,一心想着拿錢爲蘇牧的贖身,不曾想,蘇牧的身價實在是太貴了。
回到冷院,蘇酒兒這才反應過來,什麼叫“上秀才”。
自己的親弟弟被人壓在下面,承受着各種各樣男人的宣泄譏諷,他得多......
那個時候,蘇酒兒的繡工不錯,她每天期盼着蘇牧能夠撐下去,等她賣了繡品攢了銀子就能將他從窯子裡面救出來。
可是,不到一個月,蘇牧的死訊從顧峰的口中傳來。
兩個月後,蘇父趙氏的死訊也傳了過來。
蘇酒兒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來,擡手將眸中的淚水擦掉,哽咽着說了聲“節哀”,淚流滿面。
她哭着從寧家出來,在寧家幫忙辦喪事的那些人瞧着蘇酒兒那副模樣,似乎也被感染了,哭聲愈來愈大。
從寧家出來,蘇酒兒拿着帕子將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蘇牧考中秀才的時候,高興的跟她說,“姐,你別擔心,我現在已經是秀才了,姐夫一定會讓你當正妻的。”
那個時候,蘇酒兒泣不成聲,她是當姐姐的,卻要弟弟操心自己的事情。
“魏王很喜歡我,有他在,姐夫一定會讓你當正妻,讓那個趙秀兒當妾!”
雖說她住在冷院,可是冷院的條件並不差,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來,就連衣服也是上好的綢緞。
蘇酒兒在見到蘇牧的時候,這才明白,安澤清是看在蘇牧的份上,纔會對她好點。
早在安澤清娶趙秀兒的時候,蘇酒兒就知道孃家勢力強大,就算是男人不喜歡那個女人,也會多加照顧那個女人。
想來正是因爲這樣,蘇牧纔會努力唸書。
後來魏王手下的人貪污,皇上命令嚴懲,魏王直接將蘇牧當做替罪羊推出來。
那些亂七八糟的罪名全都安在了蘇牧的身上,蘇酒兒當時聽到那個消息,直接懵了。
後來她聽說是安澤清親自審理蘇牧的案子,她跑去求安澤清。
蘇牧年紀尚小,剛剛入朝爲官,怎麼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她在院子裡跪了一天一·夜,卻沒有求動安澤清。
她昏了過去,後來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
蘇酒兒踩在坑窪不平的小道上,看着地裡忙活的那些人家,忍不住地駐足停留。
“姐!”
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蘇酒兒聞聲望去,就瞧見蘇牧揹着書包,滿臉歡喜地站在那兒。
胸口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蘇酒兒眼圈有些泛紅,強忍着淚意,裝作不經意似的將眼角的淚水抹掉,“下學了?”
“今日夫子身子有些不適。”蘇牧歪頭認真地打量着蘇酒兒,眉頭微擰着,小聲的詢問道,“姐姐,你眼睛怎麼了?”
不等蘇酒兒說話,蘇牧的神色冷冽起來,反問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是誰,我去找他算賬。”
說着,蘇牧將袖子直接挽起來。
“沒人欺負姐姐。”蘇酒兒伸手摸了摸蘇牧的頭,溫柔地望着蘇牧,輕聲開口,“寧爺爺不是走了嗎,我剛剛去寧家了。”
“姐,那個寧月兒那麼欺負你,你幹嘛還去看她爺爺?”蘇牧嘟囔着嘴脣,不滿的開口,“反正他們家跟咱們也沒關係。”
“因果循環,當初若不是我幫了寧月兒,現在寧爺爺也不會變成這樣。”蘇酒兒覺得害了一個無辜人的性命,跟着蘇牧一塊兒朝着家中走去,“你這些日子書唸的怎麼樣了?”
“還好。”蘇牧笑着看向說道,擡手摸了摸後腦勺,“我就想明年試試童生,夫子說,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
蘇酒兒一聽蘇牧那麼說,忍不住地高興起來,蘇牧有出息那就好。
只是一定要讓蘇牧遠離魏王,若不是魏王,蘇牧也不會落得那個下場。
蘇酒兒和蘇牧有說有笑的往回走,心中卻一直想着,早些賺錢,到時候將魏王的罪狀全都揭露出來,那樣蘇牧的仕途定然一路平坦。
當官需要錢,有錢上下打點,才能將所管轄的政務做到最好。
趁着現在雙面繡沒有幾個人會,她要多繡點,多賺錢,以後需要錢的地方多的是。
蘇酒兒到了家門口,笑着對蘇牧說道,“進來一塊吃飯,晚點再回去?”
“爹孃在家呢,我若是不回去他們會擔心的。”蘇牧笑着說道,頭往院子裡伸了伸,“許久未見小外甥,道士像的緊。”
蘇酒兒笑着看向蘇牧,“你沒事就過來吃飯吧,你姐夫這些日子出遠門了,家中怪冷清的。”
蘇牧滿心歡喜地跟着蘇酒兒一塊進家,困惑地看向蘇酒兒,納悶地問道,“姐夫做什麼去了?”
“去涼州了,教人家射箭去了。”蘇酒兒的也不知道顧峰這次離開要去做什麼,直接用了上一次的藉口。
聽聞蘇酒兒這麼說,蘇牧黑葡萄似的眼睛立刻變成了星星眼,崇拜的說道,“姐夫的真厲害,姐,我們私塾的同窗們特別敬佩姐夫,上山打得了野獸,下山打得了匈奴!”
蘇酒兒抿脣笑笑,若是有尾巴的話,尾巴早就翹到了天上。
“我們那些人都不想念書了,想着跟着姐夫一塊習武,到時候也能打匈奴保家衛國!”蘇牧一臉認真地說道。
蘇酒兒心裡“咯噔”一下,慌忙搖頭,“小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應該做的事情,你念書唸的好,比較適合唸書,再說了,你現在不小了,這身子骨硬了,不適合再練武了。”
“姐,這些我都曉得。”蘇牧有些失落的說道,“如果你早點嫁給姐夫的話,說不定我還能跟着姐夫學武呢!”
蘇酒兒的啞然失笑。
陽陽現在說話含糊不清,瞧見蘇牧,手舞足蹈的叫着,“啾啾!”
蘇牧一聽陽陽叫他,高興地上前將陽陽抱起來。
等到中午吃飯的點,蘇牧不捨得將陽陽放在地上,跟蘇酒兒道了別,依依不捨的離開。
將蘇牧送到門口,蘇酒兒正要關大門,就瞧見不遠處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身穿藏青色衣衫,頭髮高高的束起,身上還揹着一個藥箱。
瞧着那人臉有些眼熟,蘇酒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是越看越熟悉。
最後她還是沒有想起來那個人的是誰,蘇酒兒琢磨着的可能以前去鎮上的時候無意間遇到的路人!
蘇酒兒轉身朝着家中走去,身後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顧夫人!”
那聲音低沉沙啞,帶着幾分歲月的滄桑,蘇酒兒恍惚間覺得好像在哪兒聽過,扭頭望去,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你是......”蘇酒兒視線無意間落在那人的胸·前,嘴角一揚,滿心歡喜的說道,“是你!”
“顧夫人,許久不見,身體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