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
眼睛忽然間被一隻大手捂住,捂得她的眼皮發疼,蘇酒兒卻謹慎了。
“我,沒事了。”蘇酒兒脣角緩緩地勾起,只要有顧峰在,莫名地安心,鼻尖傳來顧峰身上獨有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地着迷。
但就是這種信任,卻讓蘇酒兒既欣喜又擔心。
上一世她傻傻的癡癡地相信安澤清,換來的卻是他給她的一杯毒酒。
眼前的那隻手緩緩地移開,蘇酒兒偏頭望向面前的顧峰。
她想,她是可以完全信任這個男人,她仰慕崇拜他,這份心意永遠都不會變。
顧峰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個婆子,聲音冷漠,“起來吧,把你的額頭遮住,我家娘子不能見血。”
那婆子的慌忙的拿着巾帕捂着頭,小聲啜泣的跪在原地。
“那孩子怎麼賣?”蘇酒兒不敢的看向那的婆子,注意力全都放在陽陽身上,輕聲說道。
“三兩銀子。”徐婆子小聲說道,她當初是想着一兩銀子差不多能養大那個孩子,到時候能多賣點錢。
“相公。”蘇酒兒仰着小臉,巴巴地望着顧峰,聲音軟軟糯糯的,讓人生不出一絲厭惡。
“都買了。”顧峰第一次覺得有錢真好,可以滿足蘇酒兒的小想法,只是,那錢如果是他自己賺的就更好了。
徐婆子一聽那個孩子現在也能賣出去,嘴角咧到了耳邊,養大一個孩子太麻煩了,現在三兩賣出去,還是挺划算的。
“恩。”蘇酒兒心滿意足地應了聲,抿脣一笑。
夏日的陽光傾灑在蘇酒兒的臉上,就像是籠罩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不管過了多久,顧峰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笑起來的蘇酒兒。
“一會陽陽就該餓了,咱們還是早些回去。”顧峰收回視線,目光移到陽陽的身上,緩緩道。
本來徐婆子還想着能不能順手賣出兩個小丫頭,不過瞧着那兩個人沒有再買人的心思,也就不說話了。
買下那兩個人,徐婆子將繁瑣的手續幫忙辦好,顧峰和蘇酒兒這才捏着那兩個人的賣身契的離開徐家。
那婦人懷中抱着一歲大的孩子,額頭摔破的地方已經用帕子包住了,膽戰心驚地坐在馬車裡面,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一眼蘇酒兒。
馬車搖搖晃晃的,蘇酒兒注意力全都放在小牀裡面的陽陽身上,瞧着孩子咧嘴笑起來,忍不住地跟着笑了起來。
“阿嚏!”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酒兒緩緩地坐直身子,偏頭望向那婦人懷中抱着的孩子。
“夫人,”那婦人心驚膽戰的望向蘇酒兒,誠惶誠恐道,“他就是鼻子有些癢癢,不是生病。”
“朱嬤嬤,他還不是生病,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蘇酒兒緩緩地開口,目光落在那張發紅的小臉上,眉頭輕擰着,話卻是對着外面的顧峰說的,“相公,咱們先去一趟醫館。”
“恩。”
顧峰二話沒說,直接應下,那爽快的模樣讓朱嬤嬤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抱着孩子直接跪在了蘇酒兒面前。
“夫人,都是奴婢的不好,孩子生病了......”朱嬤嬤忙拉着孩子從椅子上起身,雙雙跪在馬車裡,不敢動彈。
耳邊的耳墜隨着馬車的晃動輕輕搖晃着,映着蘇酒兒的臉色更加白皙好看,蘇酒兒並沒有說話,緩緩地從那個跪在地上孩子身上收回視線。
以前萬琳曾說過,那個妾室生的孩子,跟萬舒有七八分的相像。
一般有錢有地位的人家,不會讓庶子庶女先出生,那樣是對未來主母的不敬。
萬舒一直未娶妻,這第一個孩子是丫鬟爬牀偷偷留下來的,他心中不喜,沒有對外聲張。
蘇酒兒知道這事還是因爲萬琳生氣之時不小心說漏嘴了。
朱嬤嬤身邊的那個孩子,像極了萬舒,想來就是萬琳口中的那個孩子。
“孩子叫什麼名?”蘇酒兒目光在朱嬤嬤臉上掃了一眼,淡淡的問道。
當主子的,最討厭奴隸有自己的小心思,蘇酒兒也不喜這樣的努力。
“單名一個思。”朱嬤嬤低着頭,輕抿了一下脣,“這孩子因爲太小,並沒有入戶。”
依稀記得當時萬琳怒氣衝衝的跑到她面前,將那個小妾罵了一頓,“酒兒姐,你不知道,那個狐狸精實在是太過分了,非說這是我哥第一個孩子,要起個好名字,叫什麼旭日、東昇之類的,不過是個庶出的孩子,嘚瑟什麼?”
“孩子是無辜的,”蘇酒兒當時還勸解萬琳不要生氣,萬一讓旁人知曉了萬舒在成親之前就有庶子,估計很多姑娘家不會再願意嫁給萬舒了,“不過這事還是要瞞下去,不然你哥怎麼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姑娘。”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生氣。”萬琳向來直來直去,無論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我覺得叫萬思好了,好提醒那個小狐狸精,時時刻刻不忘思過!”
蘇酒兒回過神,目光落在那個孩子臉上,淡淡道,“孩子不舒服,就讓他起來吧!”
朱嬤嬤感激的道了謝,忙將那孩子扶起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以後這孩子就隨我相公的姓,叫顧思好了。”
朱嬤嬤雙眸一亮,難以置信的望着蘇酒兒,她知道,萬思是不會被眼前的這位主母拋棄。
蘇酒兒瞧着小牀裡的陽陽小臉皺成一團,瞧着模樣,忙伸手摸了摸陽陽的屁·股。
果然,這孩子尿了。
蘇酒兒有條不紊的將孩子的尿布找出來,給他換了一塊嶄新干燥的尿布,將陽陽抱起來。
朱嬤嬤依舊跪在地上,瞧着蘇酒兒吃力地抱着孩子,微抿了一下脣,“夫人,要不奴婢的抱着小公子?”
“不用。”蘇酒兒想着顧思還生着病,朱嬤嬤一直照顧着顧思,萬一將病傳給了陽陽就不好了。
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蘇酒兒這纔看向朱嬤嬤,“抱着孩子下來吧!”
蘇酒兒想要買下這個孩子,也是因爲猜到那個孩子可能是萬舒的。
朱嬤嬤感恩戴德地朝着蘇酒兒磕了個頭,這才抱着孩子先下車。
將顧思放到一旁的地上,朱嬤嬤正要去扶蘇酒兒,卻不想顧峰已經走了過去,抱着蘇酒兒從車上下來。
朱嬤嬤忙低頭看向自己的腳,不敢言語。
守在醫館門口的小廝瞧着顧峰跟蘇酒兒來了,忙上前去牽馬車。
蘇酒兒想讓紀大夫幫着看了一下陽陽,萬一孩子不舒服,也好早點治。
“孩子沒什麼大事,平日裡多喂點熱水就成。”紀大夫淡淡的說着,緩緩的收回手,早就習慣了給小孩子看病。
“勞煩紀大夫再給這個孩子瞧瞧。”蘇酒兒說了一聲,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朱嬤嬤。
朱嬤嬤臉上閃過欣喜,忙推着顧思往前走去。
顧思此時迷迷糊糊的,踉踉蹌蹌的走到紀大夫面前,擡眸望着面前的男人。
顧峰站在蘇酒兒身邊,瞧着蘇酒兒神色緊張,心中納悶不已。
幸好顧思沒什麼大病,得了傷寒,吃兩服藥就好。
花錢買了藥,顧峰就覺得更奇怪了,蘇酒兒對一個陌生的孩子這麼好?
路過布莊,蘇酒兒挑了幾匹好點的不同色的麻布,給了朱嬤嬤,要她跟顧思兩個人做幾身乾淨的衣服。
朱嬤嬤此時心裡既內疚又不安,等到了顧家門口的時候,想要好好照顧蘇酒兒,卻被蘇酒兒一句話打發了,“你先照顧好顧思,免得將病氣過給陽陽。”
朱嬤嬤慚愧的低着頭,不敢說話。
蘇酒兒將朱嬤嬤安排在了西廂房,讓朱嬤嬤跟顧思兩個人睡一塊。
蘇酒兒將以前不用的牀單被褥搬到朱嬤嬤屋裡,放到一旁的長凳上,靜靜地看着朱嬤嬤,“朱嬤嬤,我有些話想要同你說。”
“夫人。”朱嬤嬤規規矩矩的低頭站在一旁,誠惶誠恐。
“以後,顧家纔是你的主家,”蘇酒兒聲音愈發的嚴肅,“你要記住你現在的身份。”
朱嬤嬤忙跪伏在地上,擲地有聲道,“夫人,奴婢對顧家定然忠心不二。”
蘇酒兒就怕朱嬤嬤對顧思太好,讓她忘記她現在應該忠心的人是誰。
話點到爲止,蘇酒兒覺得若是朱嬤嬤不夠聰明,到時候直接打發了出去便是。
視線落在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顧思,蘇酒兒眉頭輕擰着,朝着顧思招了招手,“小思,過來。”
顧思怯生生的擡起臉看了一眼朱嬤嬤,見朱嬤嬤還趴在地上,踉踉蹌蹌地朝着蘇酒兒走去。
站在蘇酒兒面前,顧思仰頭望着她,奶聲奶氣地叫道,“夫人。”
“你爹爹是誰?”蘇酒兒緩緩地蹲下身子,笑着開口詢問道。
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嬤嬤,瞧着她身子微微發顫了下,蘇酒兒這才滿意的收回視線。
“爹爹,”顧思微微嘟着嘴,歪着腦袋,似乎在思考,“是大夫。”
“他叫什麼名字呢?”蘇酒兒臉上掛着輕淺的笑容,溫和開口。
顧思搖搖頭,頭髮有些凌亂了。
蘇酒兒伸手摸了摸顧思的臉,溫柔地說道,“恩,去休息吧,等你好了,纔可以出去玩。”
顧思乖巧的點點頭。
“你起來吧。”蘇酒兒說着,站直身子,瞧着朱婆婆踉蹌的站起身子,對上那雙困惑的眸子,淡淡說道,“平日裡不需要行那麼大的禮,小門小戶沒那麼多規矩。”
“是。”朱婆婆忙應下。
蘇酒兒覺得敲打了差不多了,這才轉身離去。
洗乾淨了手,蘇酒兒這纔回到自個臥房,瞧着顧峰正在削箭,孩子躺在小牀裡面安靜地睡着。
“相公,”蘇酒兒走到顧峰面前,壓低聲音,生怕吵醒了陽陽,“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顧峰削箭的手一頓,詫異的擡眼望向蘇酒兒,眉頭緊擰着,緩緩開口,“跟那個孩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