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猛然回過神,微垂着眼簾,看着她顫·抖的右手,慌亂地捂住嘴。
覆水難收,傷人的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蘇酒兒偏頭看向一旁地上,凌亂的碎髮遮住了她微微腫起來的左臉,緊咬着下嘴脣,雙眸含着淚。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趙氏竟然會說出那種話。
心臟似乎像是被一隻手緊緊的握住,攥得生疼,真實的疼痛感讓蘇酒兒有些窒息。
“娘。”蘇酒兒將耳邊的碎髮攏到耳後,強裝作鎮定地望向趙氏。
趙氏心裡“咯噔”一下,臉上一片慌亂,雙手不安地抓住蘇酒兒的胳膊。
“您不能因爲那些流言蜚語就逼着我離開相公。”蘇酒兒出乎意料地平靜,語氣不溫不火,似乎在說一件跟她無關的事情一樣,“相公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很清楚,如果,你真的想要斷絕母女關係.......”
趙氏聽到蘇酒兒這麼說,心裡慌亂,忙用手捂住蘇酒兒的脣。
她剛剛只是太生氣了,她不是那個意思。
蘇酒兒不緊不慢地將趙氏的手拉下來,緩慢地說道,“如果您真的覺得我跟相公辱沒了您跟爹的名聲,我會跟相公離開趙家村,再也不回來。”
外面的天氣很好,晴朗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溫暖了世間萬物。
趙氏身子微微一抖,難以置信地望向蘇酒兒。
她讓蘇酒兒和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希望蘇酒兒嫁給安澤清。
她跟蘇父兩個人將蘇酒兒照顧的無微不至,什麼重活累活不讓她做,就是怕她受一丁點苦。
趙氏一心的盼着蘇酒兒早點嫁給安澤清,那樣就可以當上官太太,不用累死累活的過日子。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蘇酒兒的竟然這麼反對,竟然不顧她們母女之間的情分。
蘇酒兒伸手推開了趙氏的手,轉身離開。
蘇酒兒走出去蘇家大門的時候,胸悶的難受,回頭看了一眼住了十幾年的蘇家,心中萬般地不捨。
只要爹孃跟弟弟活得好好的,就算是爹孃不認她,那又怎麼樣?
腳下的步子越發的沉重,蘇酒兒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的疼痛的遠遠不及心裡的痛,她想要改變過去的命運,很多東西對隨之改變。
顧峰的那些流言蜚語,蘇酒兒有些頭疼,即便是跟村長說了,怕是沒什麼用。
該怎麼辦呢?
蘇酒兒一邊絞盡腦汁地琢磨着一邊朝着家裡走去。
一進家門,一團白色的東西飛快地移動到蘇酒兒腿邊。
蘇酒兒垂下眼簾,看着在她腿邊蹭來蹭去的小白,脣角不自覺得揚起,一把將小白抱起來。
自從那晚過後,蘇酒兒對小白愈來愈好,頓頓給它肉吃,每隔兩天就要給小白洗澡。
一手抱着小白,蘇酒兒轉身將大門關上,順手將門栓落下。
瞧見顧峰正在劈柴,蘇酒兒笑顏盈盈地走了過去,緩緩地開口問道,“相公,今天中午你想吃什麼?”
牆角邊是顧峰搭起來的簡陋地草棚,一堆堆木柴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
顧峰拿過一個木柴,放在石頭上,手起斧落,木柴瞬間被劈成了兩半,將劈好的柴火跟那些擺放在一起。
思考了一下,顧峰擡眼望向蘇酒兒,“今天買肉了,炒肉吃。”
他打獵很少會打到豬肉,平日裡想要吃豬肉還是要去屠夫家中買的。
“恩。”蘇酒兒依舊乖巧地應了,摸了摸小白的小腦袋,瞧着小白享受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將小白放在地上,蘇酒兒忙洗手去忙活午飯。
一盤清炒小白菜,一盤辣椒炒肉絲,蘇酒兒現在就等米飯熟了就可以開飯了。
蘇酒兒從屋裡走出來,看着一旁堆放着一堆已經劈好的木柴,疑惑地問道,“相公,這麼多木柴咱們一時半會用不完,你過來歇會。”
現在天越來越熱,蘇酒兒拿着帕子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看着顧峰幹活不怕累的模樣,有些忍不住地讚歎,真是一刻也閒不下來。
“多準備點。”顧峰說着,這才停下手中的活,將斧頭放到一旁,“下午我去河邊將浴桶刷乾淨,回頭就能用了。”
兩個人可以一塊洗的浴桶?
蘇酒兒耳朵尖微微紅了起來,店夥計一定是故意這麼說的,“行了,你現在還是先洗乾淨手,一會吃飯。”
“爹的身體好點了嗎?”顧峰剛剛沒想起來問。
蘇酒兒將一個木盆拿出來,將水缸的水舀了一勺子倒在木盆裡,“好多了,爹還將弟弟送去念書了。”
“那挺好的。”顧峰應着,使勁地搓了搓手,原本乾淨的水瞬間變得渾濁,將水直接倒在菜地裡,順手將盆放在地上,等着蘇酒兒給他舀水。
“恩,”蘇酒兒說着,緩緩地蹲下身子,眉眼含笑地望向顧峰,“相公,你以前住在哪裡?”
顧峰仔細地洗乾淨了手,擡眼看了一眼蘇酒兒,沉思了會,“我住過很多地方,但是住的時間都不長。”
顧峰洗了三遍才洗乾淨手,從蘇酒兒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
“我從出生就在這個村子裡,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蘇酒兒微垂着眼簾,有些可惜地說道,“如果能跟相公你一樣,能去那麼多的地方,那該有多好。”
蘇酒兒想着試探一下,看看顧峰願不願意搬離這裡。
“你想出去看看?”顧峰跟着蘇酒兒一塊朝着屋裡走去,隨口問道。
“如果有可能的話,真的想到處看看。”蘇酒兒知道這個想法很不切合實際,等他們有了孩子,她就只能在小院裡看孩子了,更沒有辦法走遠。
“可以,秋季我帶你出去?”顧峰一臉認真地開口說道。
這回輪到蘇酒兒愣住了,她只是隨口說說,只是想看看顧峰願不願意離開這裡,沒想到顧峰竟然真的願意帶她出去。
“恩?”顧峰眉頭微蹙着,瞧着蘇酒兒怔怔地模樣,困惑不解。
“好。”蘇酒兒笑靨如花地望向顧峰,脣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相公你真好!”
表面上她一直在討好顧峰,可他卻將能給她的一切都給她了。
顧峰走到爐竈旁,聞着大米的香味,回頭看了一眼蘇酒兒,“這米飯好了嗎?”
“差不多了。”蘇酒兒說着,忙將爐竈內的火熄滅了,這纔將蓋子打開,看着碗裡面的米飯一顆一顆晶瑩透亮。
蘇酒兒伸手就要去端米飯,剛一碰到碗邊,猛然縮回手,將手放到耳垂旁,眉頭輕擰着。
好燙。
剛剛心不在焉,所以忘記用布包着碗了。
顧峰將蘇酒兒左手拿下來,看着通紅的大拇指跟食指,放到嘴邊,使勁地吹了口氣,“得用涼水沖沖。”
顧峰拉着蘇酒兒左手腕朝着外面走去,舀了一勺子涼水倒進木盆裡,將她的兩隻手全都放到涼水裡面。
“現在好點了嗎?”顧峰瞧着蘇酒兒手指通紅,擔憂地擡眼望向蘇酒兒,正好撞見蘇酒兒看過來的視線。
“好多了。”蘇酒兒雙眸噙着笑,點了點頭,“不疼了。”
對她來說,這點燙根本不算痛,那種千刀萬剮般的心痛她都體會過。
蘇酒兒笑着將手拿出來,指腹依舊通紅,“咱們快去吃飯吧,我有點餓了呢!”
擦乾手,蘇酒兒正要抱着巾帕去端米飯,卻不想顧峰早一步將米飯端出來放到桌上。
“你不嫌燙嗎?”蘇酒兒忙走到顧峰面前,一把抓過他的手,看着他手心並沒有任何變化。
“我皮糙肉厚。”顧峰說着,拿着勺子開始舀米飯,遞給蘇酒兒一碗,隨後給他自己盛了一碗。
吃飯的時候,蘇酒兒忍不住地開口問道,“相公,咱們秋天去哪玩啊?”
“你想去哪?”顧峰反口問道,夾了一筷子肉放到蘇酒兒碗裡,隨後才夾菜自己吃。
“我不知道。”蘇酒兒前世就去過京城,其他地方只是路過也沒有玩過,“相公你覺得不錯的地方,咱們就去那邊玩玩。”
聽蘇酒兒這麼說,顧峰輕點了一下頭,“恩。”
正吃着飯,忽然間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蘇酒兒心裡“咯噔”一下,想起那些流言,擔憂地看了一眼顧峰,隨即微垂着眼簾,放下手中的筷子,“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顧峰已經放下碗筷朝着外面走去了。
蘇酒兒連忙跟了上去,心裡七上八下的,不清楚這個時候誰會來。
當她看到蘇父站在大門口的時候,蘇酒兒心裡咯噔一下,忙快步走上前。
“爹,你來了?”蘇酒兒一臉嚴肅地叫道。
蘇父笑呵呵地將手裡的一個籃子遞到顧峰的手中,“我身子總算是好些了,這不就想着過來瞧瞧,看看你們。”
“岳父請進。”顧峰微微側身,將蘇父請進來。
蘇父身子佝僂着,比起顧峰矮了一個頭,擡腳走到蘇酒兒面前,嘴角緊抿着,一句話沒說。
蘇酒兒不知道他來做什麼,只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爹,我們正吃着飯,一起吃吧!”
蘇父雙手背在身後,緩步走到石桌旁,慢悠悠地坐在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