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羣人急匆匆地朝着外面走去,根本沒有注意到牆角邊上的顧峰。
廚房的小夥計張康氣喘吁吁地從廚房跑過來,從門口那邊拿了稱過來,滿臉通紅,靦腆笑着,“顧大哥,拿過來我稱稱。”
顧峰將狍子遞給張康,見他給狍子稱重,隨口問道,“小康兄弟,我向你打聽件事。”
“什麼事?”張康眼睛盯着稱,低聲說道,“三十斤,大師傅說,這個按照五十文一斤給你算,這就是一千五百文,顧大哥,您算算這對不對?”
顧峰笑着說道,“替我謝過大師傅。”
從張康的手中接過錢袋,顧峰從裡面拿出一點銅板,塞到張康的手中,“剛剛聽人說,安秀才好像是生病了?”
張康笑眯眯地收了銀子,聽說顧峰問起這話,面色嚴肅起來,“是啊,也不知道安秀才怎麼了,昨個晚上深更半夜纔回來,今早陳公子去找安秀才,發現安秀才竟然在自個房間裡割腕自殺。”
“自殺?”顧峰眉頭微擰着。
“安秀才的房間屋子門窗都是從裡面關上的,陳公子每日早上都去找安秀才,今個怎麼叫裡面都沒聲音,陳公子察覺到不對勁,就撞開了門。”張康深嘆了口氣,忽然間意識到顧峰跟着安澤清是一個村的,見顧峰臉色也不大好。
“......”顧峰臉色更加的難看。
“我也不清楚,還有人說,安秀才快不行了,流血過多,怕是這條命保不住......”
張康的話語在耳邊徘徊,顧峰對安澤清除了戒備,此刻多了幾分同情。
他跟蘇酒兒大婚那晚,安澤清來了,跪着求他,想要娶蘇酒兒,卻被他給拒絕了。
顧峰心裡琢磨着,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安澤清去自殺?
怎麼都想不明白,顧峰也懶得在想了。
回到家,顧峰猶豫着要不要跟蘇酒兒說安澤清的事情,又怕說了,蘇酒兒心中會記掛着安澤清。
不用旁人說,顧峰知道,安澤清跟蘇酒兒兩個人關係非常好。
顧峰也知道蘇酒兒現在對他非常好,可是這些他都覺得無所謂,他想要的她的心,怕是蘇酒兒永遠都不會給他。
想到這,顧峰心裡有點不舒服。
蘇酒兒笑容滿面的端着飯菜放到桌前,見顧峰神遊在外,溫聲說道,“相公,快去洗手,一會兒就要吃飯了。”
“恩。”
“我今個買了點瘦肉,做了你喜歡的青椒肉絲......”
顧峰的偏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眉眼之間不知不覺也染上了笑容,“恩。”
只是一會兒,顧峰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
吃飯的時候,蘇酒兒就瞧着顧峰呆呆地只吃米飯,盤子裡的菜也不動一下。
蘇酒兒夾了一筷子菜放到顧峰碗中,有些擔憂地問道,“相公你怎麼了,難道這些你不愛吃?”
“沒有。”顧峰忙開口否認,對上那雙關切的眸子,微微張脣,“我今天去了私塾。”
“恩。”蘇酒兒吃着菜,點點頭,笑着望向顧峰,嬌嗔道,“我知道啊,你早上說過了呀!”
“我聽人說,安秀才割腕自殺了!”
“叮叮噹噹!”
蘇酒兒手中的碗筷就這樣掉在了地上,白·花·花的米飯黏在了青石板上。
顧峰胸口有些悶,擡眼看向蘇酒兒,微抿着脣,並沒說話。
他知道,蘇酒兒心中還是有安秀才的。
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他還會在蘇家窮困潦倒的時候去求娶蘇酒兒。
師父曾經說過,人是一種有感情的動物,只要這個人有良心,接觸時間久了,即便是一開始再怎麼不喜歡對方,也會慢慢接受。
他可以用餘生所有的時間,靠近蘇酒兒,即便是她愛的人不是自己,她只要對他好就可以了。
“死,死了?”蘇酒兒聲音沙啞着,眼睛張得極大,緊張地喘着氣。
“已經請大夫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死。”顧峰誠實地說着,將碗筷放到桌上,“我去給你重新盛一碗米飯。”
蘇酒兒心跳得極快,嚥了一下口水,雙手顫·抖地握成拳。
如果安澤清就這麼死了。
那她就是已經報完仇了?
她原本的那些計劃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昨晚安澤清絕望的眼神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絕望中帶着癡戀。
昨晚她還覺得安澤清惺惺作態,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早就準備自殺。
不對。
蘇酒兒沉着臉,目光冷漠地看向桌上的飯菜。
如果安澤清真的想要自殺的話,怎麼可能又回到了私塾。
陳少斌也在私塾唸書,跟安澤清的關係肯定非常好。
安澤清要是出事,陳少斌肯定會找大夫救他。
薄脣勾起一抹冷笑,蘇酒兒嘲諷地腹誹,安澤清還真的做戲,這次他若是被救活了,陳少斌肯定會更看中他。
安澤清的苦肉計還真不錯,一舉兩得,將她和陳少斌玩得團團轉。
顧峰重新準備了一副碗筷,擺在蘇酒兒面前,見她臉色陰沉,低聲說道,“吃飯吧。”
“相公。”蘇酒兒擡眸望向顧峰,一臉緊張地說道,“明個你幫我去瞧瞧,安秀才到底有沒有死。”
苦澀在嘴中蔓延,顧峰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了蘇酒兒一會,緩慢地坐在長凳上。
她果然還是很在乎安澤清的。
良久,顧峰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點點頭,“好。”
得到了顧峰的回答,蘇酒兒這纔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剛吃了兩口,蘇酒兒瞧着顧峰臉色依舊不好看,給顧峰夾了一筷子菜,疑惑地問道,“相公,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你臉色有些不好看。”
“沒有。”顧峰搖了一下頭,拿起筷子默默的吃飯。
吃過飯,蘇酒兒刷好碗筷,將繡品裝進的籃子裡面,拎着針線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院子,蘇酒兒就瞧着顧峰在劈柴,“相公,家裡還有很多柴火呢,別這麼辛苦,我去我孃家瞧瞧。”
顧峰悶聲應了聲,繼續忙活手裡的活。
蘇酒兒飛快地朝着蘇家走去,她之所以去蘇家,是因爲蘇家離安家近,私塾那邊如果有消息的話,一定會派人先來安家說一聲。
說不定,傍晚的時候,蘇酒兒就能知道安澤清到底死沒死。
蘇酒兒剛進了蘇家的門,就瞧見趙氏正坐在院子裡編簸箕。
“娘。”
蘇酒兒叫了一聲,直接朝着趙氏走去。
“酒兒!”趙氏瞧着蘇酒兒來了,忙將手裡的活放到地上,遞給蘇酒兒一個小兀子,“顧峰呢?”
“相公在家劈柴呢!”蘇酒兒坐在小兀子上,將籃子裡面的繡品拿出來,正準備認針。
聽着蘇酒兒那麼說,趙氏鬆了口氣,湊到蘇酒兒耳邊,嚴肅道,“我跟你說,私塾那邊的人來報消息,說是澤清那孩子自殺了。”
“死了沒?”蘇酒兒緊張地看向趙氏,一臉疑惑地問道。
趙氏無奈地搖搖頭,眼圈有些泛紅。
趙氏可是真心將安澤清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
“死了啊!”蘇酒兒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心裡說不出的輕鬆。
如果安澤清真的死了,那她就不用報仇了,想到這,蘇酒兒脣角忍不住地上揚。
“渾說什麼!”
趙氏一巴掌打在蘇酒兒的腿上,眉頭緊蹙着,聲音有些哽咽,“這事情還沒確定下來。”
“哦。”
蘇酒兒有些失望地應道,原本安澤清真的死了。
既然是的割腕,那血流的很肯定很快,應該早死了纔對啊。
蘇酒兒沒有說什麼,繼續認針,耳邊傳來趙氏絮絮叨叨的聲音。
“澤清那孩子打小就聽話,唸書念得好,日後一定會高中狀元!”
“他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
不說還好,一說起安澤清,趙氏眼中的淚水怎麼都止不住。
擡起胳膊,重重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趙氏偏頭看向蘇酒兒,“你說對不對?”
“恩。”蘇酒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這是什麼反應?”趙氏瞧着蘇酒兒面色平靜的模樣,氣得眼淚出來了,“澤清可能死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死嗎?”
“娘,你都重複好多遍了,可是你現在不是還不知道他死沒死嘛。”蘇酒兒無奈地望向趙氏,對上趙氏那雙通紅的眼睛,她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她如果這麼平靜的話,娘肯定覺得她有問題,她也應該裝作很傷心的模樣纔對。
這麼想着,蘇酒兒忙垂下眼簾,使勁地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着,“娘,你說,他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是啊。”趙氏伸手攬着蘇酒兒,傷心地說道,“你也別太傷心了,顧峰知道了肯定不喜。”
“......”
“幸好你當初沒嫁給澤清,不然你現在就要守活寡了!”趙氏抽出帕子,使勁地擦了擦鼻涕,傷心地說道,“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下午的時間過得格外的快,黑暗漸漸地吞噬了天空,蘇酒兒坐在院子裡,正好能瞧見安家的大門。
安家的大門一下午都安安靜靜,王氏並沒有回來。
“娘,我先回家了。”蘇酒兒將針線活全都放到籃子裡面,偏頭看向一旁的趙氏。
趙氏這一下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蘇酒兒勸了好久,最後沒辦法,也就由着她哭了。
“你,你回去吧。”趙氏擡手抹掉臉上的淚水,聲音哽咽着,“回頭有消息我跟你說。”
“哎。”蘇酒兒無奈地搖搖頭,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剛走到蘇家門口,遠遠地就瞧見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安家的門口。
馬車停穩了,車伕將簾子打開,蘇酒兒就瞧見王氏哭着被人從馬車裡面扶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