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濛一片,遮蔽了星辰與日月,讓人看不清現在究竟是什麼時辰。而又忽然自高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了什麼,似花非花。
被攙扶着下了馬車,站於地上,踩到的並不是泥土,而是雪霜,一瞬的詫異。
溟殤打開傘來,爲身旁的人遮去那悠悠飄落的雪花,墨發隨風輕揚。
“下雪了?”透過傘沿,祁悠若看到了那紛揚的雪花,隨風輕舞。
“下雪?!”炎莫聞言自馬車中半探出身來,看到了那漫天紛揚的雪花,驚詫,趕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向前走了幾步,感受着大片的雪花飄落在了自己臉頰上,瞬間融化,那冰涼的溼潤讓炎莫久久不能回神。
“莫兒?”風嘯亦跟着下了馬車,打開傘來走至炎莫身旁,爲她擋去那片片花雪。
“哇哦!下雪了!下雪了!木木,糯米,黃小丫,趙小燦!快都出來啦!咱們玩雪去!”飯糰一聲歡呼,幾個小朋友紛紛下了馬車,跑在花雪中,好不興奮與歡愉,當然,趙嘉燦除外。
趙小燦?!咬牙,他什麼時候改名了?他怎麼不知道!鬱悶地跟着四小隻,絕對鬱卒!
“下雪了?在文炎下雪呀,真是難得。”蘇菀殊輕柔開口,在慕容凌楓的扶抱下,下了馬車。
“不可能的!”炎莫忽大喊,不敢置信地搖頭,滿臉的驚恐。
“莫兒?”風嘯輕皺眉頭,扶住了炎莫那輕顫的肩頭,擔憂,“怎麼了?”
“這裡是文炎,四季如夏的文炎。文炎是絕不會下雪的。”炎辰悕輕緩開口,望向天際,而又淡淡說道,“倘若有一天文炎下了雪,便也意味着文炎將要滅亡了。”
衆人皆是一怔,也明白了炎莫爲什麼會有這過激的反應了。
“炎雪下,炎且亡。”炎辰悕只覺好笑地搖了搖頭,眼中盡是嘲諷,“這是文炎的巫女曾算過的一卦,是被奉爲炎皇室世代的訓言之一呢,真可笑。”
“是青女。”炎莫漸漸冷靜下來,望向灰白的天際,輕聲說着,“定是青女。”
祁悠若聞言輕揚眉,與溟殤相視了一眼,對於炎莫與炎辰悕匪夷所思的言語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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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軒宏,真是奇了,文炎居然也會下雪呢!”美婦輕倚窗旁,望着窗外雪花片片,笑道。
“我的亦晨小寶貝又開玩笑了,文炎怎會下雪?”
“是真的!還挺大的,都及得上習泱的雪了。”
“文炎下雪?呵,怕是要出事咯!”
“軒宏,要不咱們先去炎京看看熱鬧?”
“隨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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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輕偎在白霜雪懷中,溫暖又滿足。
“什麼?”低垂下頭來,輕靠到少女的頭頂,喃喃。
河上有一舟輕泛,舟上有篷,篷中一男一女,相偎相依,如此溫馨恬美。
“外面下雪了。”少女淺笑着,纖指輕點,指向篷外的天空,那兒片片雪花飛揚。
白霜雪只是瞥了一眼那漫天的雪花,毫不在意,抱緊了懷中的少女道:“冷不冷,要加件衣服麼?”
少女輕搖頭,收回手,側臉望向白霜雪,在他懷裡拱了拱,如此小鳥依人。閉上雙眼,十分愜意:“這樣就很溫暖了,不需要加衣的。霜雪,小沙困了,想睡一覺,記得到了炎京叫我。”
“好。”白霜雪柔柔一笑,在少女額間印上一吻,柔情地望着少女恬靜的睡顏,又擡頭望向篷外的天空,笑容收斂,只剩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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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
“小嘯嘯!”炎莫推門而入,而見到風嘯身前站着一黑衣勁裝的男子,絕對恭敬的姿態,一愣,靜靜走入屋中。
風嘯看了一眼炎莫,繼而又對黑衣男子道:“我會考慮,你先下去吧。”
“是。”下一秒,黑衣男子就離開了,就好似從未來過一般。
風嘯這才又笑着看向炎莫,柔和道:“怎麼了?小火焰這般急匆匆來尋我,莫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也沒有啦,就是想讓你陪我逛逛街的……”炎莫小聲道,擡眼看向風嘯,又低頭有些沮喪,“是不是不方便呀,小影子找你做什麼?”
風嘯垂眸,無奈淺笑:“小火焰,是有些不方便,要不改下次吧,我定陪你。”
“跟小影子找你的事有關?”有點點失望。
“嗯。”風嘯點了點頭,行至炎莫面前,抱歉,“本說好要陪你在文炎呆上一段時日的,只怕我要食言了,我要回去一趟。”
炎莫眼神一滯,點頭:“哦。”
這是自己已經猜到了的回答,可爲什麼親耳聽到時依舊有些沮喪和失望。而她又在沮喪和失望些什麼?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情緒。
將她的黯然看在眼裡,心頭不由一跳,不自覺伸手捧住了她的臉頰,讓她擡頭看向自己,忽的俯身在炎莫軟軟的脣瓣上輕啄了一下:“等我回來。”
他如是說着,帶着意味不明的語氣,是不捨還是依戀?而那絕非是普通朋友間的告別之情。
風嘯說完也便放開了炎莫,之後大步離開。
空留屋中一臉錯愕的炎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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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街之上。
一直飄下的雪花終於有了片刻的停歇。
漫步於人來人往的市街之中,入目的是各異的人們的神情,而不外乎的皆沉醉於自我的世界中。
孩子們因爲這從未有過的大雪,好奇而開心,相互追逐玩鬧着;大人們依舊忙忙碌碌地過活着,下不下雪與他們有多大關係?只要不與自己的利益相沖,與他們何干?
這是文炎的百姓麼?這般平靜與忙碌地過着自己的生活,「炎雪下,炎且亡」這樣的預兆,他們又有幾人知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自己出生在這片土地上,他們要做的也只有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國亡如何?那是政治家的事情。
他們碌碌生活着,毫不在意離他們太過遙遠的國家興亡。
蘇柔桑不經覺得文炎的百姓是麻木的,是可憐的,是無辜的,亦是可悲的。
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一一看着路過的風景,思緒在不斷轉換,在不斷飄遠。
而行至城門口才驚覺,原來自己都走過市街來到了城門。
忽瞥見一張貼於城門牆上的皇榜,內容是爲病重的五公主尋醫。
五公主?哦,想起來了,便是蘆荻的妻子吧。
病重?好似菀殊妹妹來此的目的便是這個。
胡亂思索了片刻,蘇柔桑收回視線,毫不在意,轉了個方向繼續向前走,又穿過一個巷市,經過了一家藥鋪。
“蘆公子慢走!”小二哈腰送客。
“嗯,好的。”點頭應允着,清點着手中的藥物。
“蘆公子放心,都是按質按量,跟平時一樣抓好的藥。”
“嗯,我知道,但總要清點查看下,出了差錯可不是鬧着玩的。”
“那也是!蘆公子真是細心之人,想來蘆公子的夫人的病在蘆公子這麼貼心的丈夫的照料下,總有一天會康復的!”
“哎,但願欣兒能早日康復。好了,沒有差錯,真是勞煩你們了。”
“不勞煩!不勞煩!爲蘆公子效力是應該的!那蘆公子您慢走,一路走好!”
“嗯。”蘆荻點頭,提着藥便出了藥鋪,四處張望了下,卻發現離藥鋪好幾米處有個女子在緩緩前行着,而此人的背影竟這般眼熟。
蘆荻納悶着,繼而搖頭自笑着,以爲自己是眼花了,便不再關注,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蘇柔桑至始至終不知道,就在前一刻她曾經忘不了的人,與她擦肩而過。
從此,再無交集。
蘇柔桑不自覺地便來到港口。因爲大雪,船隻停行,港口也顯得人煙寂寥。
站在了木板鋪就的海橋盡頭,擡眼望海水蔚藍,好似一面明鏡,而海風吹得臉頰漸漸失去溫度。
就猶如一個失去靈魂的精緻娃娃,蘇柔桑靜靜地站於這兒,眺望寬闊海面,浩浩蕩蕩,若藍寶石般的明淨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她只知道,她在盼望着什麼從海面行來,盼望着什麼?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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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小院。
“卿,可準備好了?”風嘯推門而進,略顯興奮。
“嗯。”風炟點頭,有些小無奈。
自家哥哥這是要淪落的節奏吧,炎莫這廝是被吃定了的節奏吧,自己以後是要被三個人接連虐待的節奏吧!
風炟默默看了一旁正淡定喝茶的蘇芸兒。
“如此便好,我定要給小火焰一個大驚喜!”
“我的乖侄兒,你確定不是一個大驚嚇?”蘇芸兒忽然幽幽開口。
風嘯笑容一僵,轉身無奈地看向淡定的蘇芸兒,輕聲道:“姑姑,小火焰和那些女人不一樣,我們畢竟相識十年之久了。”
“哦,相識十年呀,我怎聽說某人前不久才知道人家竟是個姑娘呢?”
風嘯身子笑容一僵,瞪向風炟。
而風炟急忙轉頭看向窗外,一副“你們在說啥,我正看窗外風景呢”的心虛樣。
“姑姑,那是意外……”
“我的好侄兒,你說你們相識十年之久,可你竟前不久才知道人家是個姑娘,人家姑娘叫炎莫,人家姑娘是文炎二公主。一個相識十年之久的人,你竟才知她的性別、名字、身份。我的好侄兒,你確定你是認真的?”
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字字璣珠,帶着似嘲諷,似不屑的哂笑之意。
風嘯笑容也漸漸淡了,靜靜坐下來,輕皺眉頭,有些爲難:“姑姑您不同意?”
“不敢不敢,我的好侄兒,你纔是尚風帝王,我一個小姑姑,突然冒出來的大長公主,怎敢左右帝王的決定?”
“姑姑……”
“何況你是在選你自己的女人,這我就更管不着了。”
“……”
“我的好侄兒,我呢只是想提醒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做拿尚風當擋箭牌的風險事兒。”蘇芸兒輕笑着,擱下茶杯,緩緩站起身來,淡淡說着,從頭至尾情緒無絲毫波瀾,而表情依舊淡漠,眼波平靜,宛若一潭深淵,看不清,捉摸不透。
“最後提醒你,弄清楚自己的心後再說話,魯魯莽莽成什麼樣子!一天時間,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待在這兒,哪兒都不許去,明天這個時候,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蘇芸兒忽看向風炟:“相識十年罷了,你和小炟子相識有二十幾年了吧?別總拿時間當藉口。小炟子,陪你姑姑我逛逛這炎京。”說着便已邁出門檻,走了出去。
風嘯哭笑不得。這兩者,沒什麼可比性吧……
風炟糾結地瞅了眼自家失魂的哥哥。
這是被勒令禁足了吧?這一定是被勒令禁足了吧!
“哥,那個,我會給你帶好吃的回來的!”風炟小心翼翼說着。
“小炟子。”遠遠地飄來蘇芸兒的魔音。
“有!”風炟趕緊大聲應道,“就來!就來!”說着又糾結地看向自家哥哥。
風嘯看着風炟一臉糾結,欲言又止的模樣,溫柔一笑,輕聲道:“去吧,保護好姑姑。我沒什麼,姑姑說的確實有理,是我莽撞了,我會好好思考權衡的。”
“嗯?哦。”風炟點頭,左顧右盼,一臉的警惕,繼而小聲道,“哥,姑姑把‘花雪’帶來了!”說罷就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風嘯愣了愣,繼而淺笑,幾多無奈,幾多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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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風高。
一個身影宛若鬼魅一般,幾個起落,避過了巡邏軍的視線,潛入了一個宮苑,悄無聲息。
小宮女粉彩正百般心切地站在屋外張望,似在等什麼人,又似怕被發現什麼。忽的只覺一陣涼風從頸後吹過,一個哆嗦,正打算轉身卻被一隻手從後捂住了嘴,驚恐!想掙扎,奈何被鉗制住了。
“小妞,月黑風高的,一人在屋外閒轉悠也不怕遇上什麼採花賊?”故意壓低與假裝的聲音,雌雄莫辨。
“嗚!”粉彩掙扎,可怎麼也擺脫不了身後人的鉗制,又怒又怕。
“莫非小妞正是在等小爺?瞧小妞如花似玉的,倒也不錯,不如讓小爺從了你?”
“嗚!嗚!”粉彩聞言瞪大了眼,張嘴就咬。
“嘶!”一個沒防備竟被咬了個正着,讓粉彩溜了出來。看着自己被咬破的手,無語。
待粉彩看清“綁架”自己,還企圖“非禮”自己的人後,大驚失色:“公主!”
屋中。
“哎呀小粉彩,這牙倒是越來越鋒利了,看來主宮的人沒虐待你,哦?”所以才那麼有氣力咬得這麼重。
炎莫笑着,任由丫頭粉彩把自己的手包成了糉子。
粉彩不語,邊掉淚邊包紮着炎莫的手,滿是自責。
“好了好了,別哭了,又不是你的錯,就當是我開玩笑過了頭的代價,別哭喪着臉了,嗯?”炎莫嬉笑着,拍了拍粉彩的頭。
“公主……”粉彩哭得更兇了,讓炎莫只覺後悔那一時的玩心。
“莫姐姐倒也真會玩,居然拿粉彩小丫頭的清白開玩笑。”一聲笑語,有一人緩緩自後屋走出來。
“哪有這麼誇張啦!”炎莫無奈,忽意識到什麼,看向來人,詫異,“天行?你怎麼在我宮裡?”
眼前是個剛長開的少年,不絕美,卻是俊俏清秀異常。
少年在笑,嘴角彎彎,眉眼彎彎,不魅惑人心,卻是這般乾淨清明,如此天真無害的笑容。比不上雲開的精緻,不像溟殤的俊美,不似如一夢的溫潤,卻自有一股魔力讓你無法忽視他。
這個少年看上去很順眼!這是他給初遇之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哎呀,聽粉彩小丫頭說莫姐姐今夜歸來,我這不是來迎接莫姐姐麼?”
“少來!你巴不得我不回來呢!”炎莫撇了撇嘴。
“哎呀,莫姐姐這可是冤枉我了,莫姐姐在外有人守着,我也不敢多思念姐姐回來不是?”會做噩夢的。
炎莫眼角微抽。這廝又拿小嘯嘯來做文章調侃自己。看向粉彩,等着她的解釋。
豈料粉彩更加內疚自責,眼淚又簌簌地往下掉,顫着音:“公主,都是粉彩太笨了!“
炎莫無語。這丫頭又給她哭喪個臉!
粉彩哭了一會兒,纔算開始解釋:“今天主宮派人來了,我差點就要將公主不在的事情給暴露了,幸虧七皇子及時趕到才圓了謊。”
“粉彩小丫頭,我只是恰好路過,不是‘趕到’哦?”少年認真糾正。
“主宮派人?怎麼突然?“炎莫皺了皺眉頭,顯然沒什麼心情和炎天行開玩笑了。
“也沒什麼事啦,就是有個貴客拜訪,炎琰要設宴的,請咱們去充個數唄。”炎天行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炎琰,現任炎皇,他們名義上的父親,而少年毫不避其名諱,笑靨如花,天真無害。
“貴客?知道是誰麼?”
“這個嘛……”炎天行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炎莫,道,“主宮並未宣揚,怕是屆時纔會公告。”
鮮少人知道這貴客到底是誰,當然很不幸,他也是這鮮少人中的一個,可惜他不會告訴莫姐姐,至少提前不會。
“天行也不知道?”炎莫懷疑地看向少年。
“是也不是呢,你猜?”少年模棱兩可地說着,笑容不改,卻多了幾分狡黠,“莫姐姐很晚了,明日不是還要迎辰哥哥和蘇家小姐麼?”
“算了算了,天行早些回去歇着吧。”炎莫無奈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想知道答案他可以走了。
對於這個表裡不一,古怪異常的七皇弟,她什麼法子也沒有。
“如此我便回去了。”少年轉身,邊行邊說,不緊不慢,“聽聞如家多了位家主夫人,聽聞尚風多了位大長公主,聽聞崇葉九公主回來了,聽聞泱君要有孫子了。”
忽的駐足,回首望向思索的炎莫,笑道:“莫姐姐,這還真是喜事連連呢,你覺得文炎會不會也有什麼喜訊呢?”
炎莫一愣,茫然地看向炎天行。
“倒是這雪一直下不停,「炎雪下,炎且亡」,嘁,真想去湊湊熱鬧呢,炎宮太無趣了。”炎天行笑着搖頭,漸行漸遠。
“公主?”
炎莫回神,搖了搖頭,輕聲道:“小粉彩,我是越來越看不懂天行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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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天晴,陽光明媚,看銀裝素裹的一切,分外耀眼。
碑塔高聳,威嚴莊重。這是炎京的紀功廣場,位於炎京正中,一片肅穆的寂靜。這是紀念功勳的廣場。
蘇芸兒擡頭望向碑塔。碑塔上刻着許多字,那一筆一畫,遒勁有力,記載着文炎歷來賢皇的豐功偉績。
就似要刻到骨子裡去了。這是蘇芸兒的第一感覺。
“紀功碑?只記功來不記過?”蘇芸兒蔑視一笑,“一羣懦夫!”
忽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側臉望去,雙目相對。
少年清俊,笑着,如此純潔無害。
少女可人,清冷,如此拒人千里。
蘇芸兒只是微微打量了下對方便收回了視線,始終一派清冷,轉身就打算離開了。
“我還真沒見過炎京會有哪家女孩子抓雙辮的呢,姑娘是炎京外哪個村中隨父母來趕集的吧?”少年清淺開口。
蘇芸兒駐足,轉身再次與少年雙目相對,只是這次眼中多了份不悅的陰沉。
“哎呀,瞧我說的都是什麼話,姑娘別誤會,我並沒有嫌棄姑娘的意思。”少年笑得誠懇,似真覺剛纔自己是口誤了。
蘇芸兒抿脣,雙眼微眯,更是不悅,透着絲絲危險的味道。
這都是些什麼混賬話?先前一開口便拐彎抹角說她沒品是個土包子,之後又曖昧不清地說她在意他,死皮賴臉非要讓他負責,他還不好拒絕!
“登徒浪子,寡廉恥!”蘇芸兒語罷便不想再理會少年,扭頭便離開了。
“欸?”少年笑着,摺扇輕倚下巴,好似不明蘇芸兒之意。而他始終笑着,一直目送着蘇芸兒離開的背影,漸行漸遠,眼中多了份玩味。
看自家主子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目光微閃,行至少年身側,恭敬:“主子。”
“子鳶呀,聽說風嘯帝尋回了尚風先帝的遺孤,現封爲大長公主,可有此事?”少年也不看男子,一直望着蘇芸兒離去的方向,無害地笑着。
“確有此事。”男子恭敬地回答着少年的問題。
少年又好似不在意,轉間又跳到了另一個問題,而且說得這般認真:“子鳶,你相信一見鍾情麼?”
男子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年:“主子您……”
“什麼我?我在說你呢。”少年終是收回了目光,揶揄地看向子鳶,“子鳶也早過了成家的年紀,不小了,該找個心上人成家了。”
“欸?主子我……”子鳶完全跟不上少年的思維跳躍,怎麼莫名其妙就扯到他的終身大事了,憋了個紅臉,說不出話來。
“子鳶覺得粉彩小丫頭如何?”少年好似上了心,繼續做着開導。
“主子,粉彩姑娘有心上人的。”男子無奈輕嘆,對自家主子的熱心有些難以理解。
“欸?就是那個前不久才認識的來報信的黑不拉幾的小跟班?子鳶別難過,你比那個來報信的黑不拉幾的小跟班強多了。”至少你主子我就英明的沒讓你們幾隻成天穿得黑不拉幾的,“要不子鳶去把那丫頭搶過來?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什麼都好辦了。”
“咳!”子鳶着實被自家主子的這番話一驚,嗆到了。
他哪裡難過了?!什麼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簡直……好吧,他不能忤逆自家主子,更不能說自家主子胡鬧。
子鳶覺得很無奈,只得道:“主子,感情之事是兩情相悅,硬碰硬是難以磨合的。粉彩姑娘心繫他人,而屬下也並非心繫粉彩姑娘。屬下認爲成家之事尚早,讓主子費心了。”
主子您就別欺負我了!!
“兩情相悅?”少年茫然地看了眼子鳶,又望向前方,目光悠長,“子鳶,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是。”
市街之中。
“姑姑,你剛纔去哪兒了,讓我好找!”風炟不滿抱怨。
“炎京的紀功廣場。”如此冷淡,蘇芸兒忽駐足,看向風炟。
正在風炟擔心自己剛纔是不是說錯了話而會讓蘇芸兒記恨自己時,蘇芸兒突然認真地如此詢問。
“小炟子,我的髮型,很土麼?”
“……”
欸?!
見風炟只是傻着也不回自己的話,蘇芸兒不由皺起了眉頭:“小炟子?我在問你話呢!”
“呃,也不是土不土的問題啦,姑姑習慣扎雙辮了嘛,雖然這種髮型在現在看來當真有點,呃,隨意……姑姑你看,現在哪個女孩子家出門都不是精心打扮一番的,噥,這個是百合髻,那個是迴心髻,再看正從首飾店出來的那個老婦女,她梳的也是牡丹頭,嘖,這廝家裡真有錢,瞧那滿頭的朱釵!”
風炟一一指給蘇芸兒看,認真地辨認着:“與她們的髮型相比,姑姑的,呃,確實有點……隨意。”
蘇芸兒認真地聽着,也認真地看着,再認真地思索着。
“小炟子。”
“有!”
“隨我去找菀兒姐姐。”
“……欸?”
城郊小院。
蘇芸兒推門而進,便見風嘯負手而立,站於窗前背對着她。
注意到來人,風嘯轉身看向蘇芸兒,微笑:“姑姑。”
“嗯。”蘇芸兒只是點了下頭,拉開桌旁的一張木椅,自然而然地坐下。
風嘯似剛注意到什麼,微笑着拉開桌旁的另一張木椅,坐下:“姑姑可是去見蘇三小姐了?”
“多管閒事,聒噪!”蘇芸兒沒什麼好脾氣,取過茶杯爲自己倒了一杯,大口飲下。
風嘯一愣,無奈笑了笑:“侄兒只是想說,姑姑紮了垂掛髻很不錯呢,很適合姑姑。”
看來這丫頭心情不是很好,自己要小心說話了。
蘇芸兒喝水的動作一頓,別過臉去:“多話。”臉頰上有淡淡紅暈,靦腆可人。
“是是,姑姑小巧可人,恬靜姽嫿,天生的美人胚子,自不用讓侄兒來多說這種實話。”
小丫頭怎麼冷情終究是女孩子呢。
一個個的一眼就能認出人家女孩子梳的是什麼髮髻,開口就是一連串美人修飾詞,真是有什麼樣的弟弟就有什麼樣的哥哥!蘇芸兒暗自腹誹。
蘇芸兒放下茶杯,眯眼看向風嘯,忽笑了:“侄兒倒是說說,你姑姑我比起文炎二公主炎莫,何如?”
風嘯眉頭一跳,暗咬牙。
故意的,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要是回答小火焰,蘇芸兒就可以用“女人誤國”,“自己不高興”這些理由反駁自己的決定。若是回答蘇芸兒,哈,那更好了,直接就證明自己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決定。
心下當然回答是自家小火焰,可面上是萬般不能這樣說的!微笑着:“待姑姑成長後自比過了莫兒之姿。”
“哦?侄兒倒是夠圓滑的。不過你家姑姑我似已過及笄之年了吧?”
“姑姑。”風嘯笑容收斂,認真而嚴肅地說着,“我風嘯是不會拿姑姑的終身大事開玩笑的!”
蘇芸兒目光微閃,又爲自己沏了一杯茶,慢飲。
“你想清楚了?”言不明。
“是。”堅定而執着,自會其意。
“那你去準備吧。”清淡說着。
風嘯一愣,訝於蘇芸兒就這般輕鬆地答應了,他還什麼都沒開始說呢,但不希望蘇芸兒反悔,立刻站起,欣喜:“侄兒告退。”
“嗯。”蘇芸兒輕點頭,也沒有反悔的意思,目送風嘯離開。
其實,他待她很好,真是當親姑姑了。
後宮之權全交於她,她一招不慎他會默默替她清掃乾淨,清空了他的後宮他竟無絲毫不悅,明知自己是不服、惱恨於他,也從沒有恨怒於自己的膽大妄爲。
她想回蘇家過年,他也就真親自送她回去了。帶自己來文炎,出使是假,提高自己的威望纔是真,他在告訴別國,她是尚風先帝的遺孤,是有名有實權的大長公主!
蘇芸兒閉目,輕呼了一口氣,再次睜開雙眼,些許朦朧。
他待自己真的很好,明明是個任性的姑姑,卻依舊這般包容。罷了罷了,既然他是鐵心想娶那個姑娘,娶就是了,自己又有什麼好阻撓的,全當回他的禮好了。
蘇芸兒低頭望向杯中的茶水,輕晃,嘴角輕揚,幾分狡黠。
好侄兒,這麼想要那個女人,姑姑定會成全你,屆時別謝姑姑喲?
某處的風嘯冷不防一哆嗦,攏了攏衣服,心想,這天怎麼還這麼冷?
——————
三日後,傍晚,炎宮一片熱鬧。
“哎呀公主啊!你怎麼還在睡覺呀!主宮都派人來催了!”粉彩看着睡在貴妃椅之上的炎莫,頓時覺好氣又好笑。
“小粉彩別吵你家主子睡覺,讓主宮的人回去,就說我身體不適。”炎莫翻了個身,繼續睡。
粉彩默。今早是哪個主子興致極好地跟她說今晚去蹭吃的?!
粉彩無奈搖頭,轉身就準備去回了主宮的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腳正準備邁。
“回來!伺候你主子更衣!”
粉彩駐足,轉回身看着已坐起的炎莫,默。
炎宮正殿,人聲吵嚷,宮人忙碌,顯然宴會還未正式開始,而人員已近齊全。
炎莫已進入殿中,而至始至終低着頭,儘量讓他人無視自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而剛坐下,一聲驕橫十足的言語在自己身旁響起,盡是輕視與不屑。
“喲,二皇姐還真是大架子呢,請了這麼久纔來,還真是大佛呢!”
因五公主炎欣病重,不能出席,六公主炎敏的席位便置於了炎莫席位旁邊。因爲男女分坐,所以炎辰悕的位置在自己的斜對面。
炎莫目光微閃,沉默着不理會炎敏的挑釁。
見炎莫不理自己,炎敏羞惱:“二皇姐!你知不知道這場宴會的重要性,你知不知道這宴請的貴客是誰!如此素的簡陋的衣服你竟也好意思穿出來!也不怕丟了我們炎皇室的臉!”
宴請的是誰?炎莫似才意識到自己至今都還不知道這貴客是誰呢,反正也跟自己沒多大關係吧。於是低首,繼續沉默。
“炎皇到!風帝到!炎後到!尚風大長公主到!”隨着一聲高呼,宴席立刻寂靜下來,衆人紛紛屏息望向宴會的主角。
炎敏在聽聞到時,眼睛立刻發亮,也不再找炎莫的茬,望向風嘯,怔了怔,瞬間紅了臉,女兒嬌羞之態盡顯無遺。那便是尚風史上最年輕、最可爲的帝王!她可是牢記着母妃叮囑的,現在看來,讓她倒貼她也願意……
而炎莫在聽到這貴客居然就是風嘯時,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擡頭望去,恰與他含笑的眸子相對。
前者無語至極,後者笑得好不得意。
炎敏做夢都沒有想到風嘯竟會突然望向了自己這個方向,當場就傻了,在看到風嘯還衝她很溫柔地笑時,瞬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待他們都入座,炎敏纔回神,欣喜地暗自竊笑着,又瞥到炎莫,忍不住就開始自傲:“看見沒,風帝剛纔衝我笑了,二皇姐,待我成了風帝的帝后,我是不會忘了你的。”如此大言不慚。
炎莫眼皮微跳,終是開口衝炎敏說了一句話:“那就提前恭喜六皇妹了。”
而心裡狠狠罵了風嘯一頓:拈花惹草!笑什麼笑,牙白了不起啊!
「你如果是女人該多好呀,那樣的話,我就算用你說的那破強權也要讓你當上我的帝后」
驀地,這麼一句話迴響在自己腦海中。她還記得那天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帶着醉酒的迷糊與睨視衆生的霸道。
「是真的!可惜,你不是呢」
是呀,可惜那個時候的我不是呢。
炎莫羽睫輕顫。
那現在呢?他可還記得他醉後的胡言亂語?應該是忘了吧,畢竟那個時候他真的喝醉了……
炎敏沒料到炎莫竟是開口祝福,當時一愣,瞬間回神,自負而高傲地笑着,剜了炎莫一眼,表示不屑。
在炎皇炎琰宣佈宴會開始後,笙歌起,曼舞動。衆人觥籌交錯,也有小聲議論着的,一片熱鬧。
“你聽說了麼,那位就是尚風的大長公主,是尚風先帝的遺孤呢!”
有兩個靠後的士子在偷偷看着風嘯帝右側座位的女子,小聲議論着。
目光清冷的少女,相貌嬌俏可人,一個十字髻,既清新可人又不失莊重,比起那可愛俏趣的垂掛髻自是典雅了許多,也更合適出席宴會。可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嬌俏可人的女孩子,她目光清冷,櫻色的脣瓣始終微抿着,雙眸宛若深淵的潭水,如此波瀾不驚,竟不似個這年齡少女該有的嬌俏的樣子。
“我早就聽說了,今天在大殿上我就偷偷看過了,真是讓我意外呢,如此嬌俏可人的小女孩竟然就是風嘯帝的親姑姑。”
“你說風帝特意帶這嬌俏的姑姑來咱們文炎,該不會是和親吧?”那尖嘴猴腮的士子再次偷偷瞥了眼蘇芸兒,嘴角揚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去!別瞎說!”另一個士子趕忙捂住那士子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再小心翼翼地張望了下四周,發現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才鬆了一口氣,又狠狠剜了那人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胡說,才鬆開了手。
“怎麼了?通常都是這樣的吧,既然帶女賓來他國,目的不就是把這女賓送給別國來作爲聯結雙方的友好證明麼?”不過三皇子已有婚約在身,七皇子又性格怪異,就剩最年長的大皇子了……當然,還有當今炎皇。
另一個士子聽言又緊張地環顧了下四周,才低聲說着:“吳兄今日是沒有上朝吧?”
“嗯?我確乎是病假今早未曾上朝。”
“難怪!你不知道啊,這個大長公主……”頓了下,又環顧了下四周,才低聲,“狠辣着呢!你以爲風帝是帶這位大長公主來和親的麼?我告訴你,風帝這是帶她來示威的!”
今早這位大長公主的伶牙俐齒他可是見識到了的,就是風帝的才智也讓自己喟嘆不如,不愧是一國之帝!
雖說幾番較量後,本國**鹽的計劃落空了,而且還和尚風達成了鹽與海鮮互利互贏的十年之約——尚風拿鹽來交換文炎海味的約定。
尼瑪!怎麼看怎麼都是本國輸了啊!鹽換海鮮?文炎又不缺鹽!
風、炎兩國皆是產鹽大國,文炎想遏制尚風的鹽貨收益,又使本國控制鹽貨的經濟命脈,所以提出實現文炎海鹽**的計劃,其野心之大可顯而知。
風帝不僅輕而易舉就反駁推翻了這個計劃,尚風的那位大長公主竟是提出了鹽與海味互換的十年之約。
尚風身居內陸,遠離海洋,海味在尚風的物價是頗高的,可他們產陸鹽,不缺鹽。
文炎瀕臨大海,又有著名漁港,海鮮廉價而美味,產的是海鹽,也不缺鹽。
竟是以文炎不缺的海味換取文炎不缺的鹽。無所收益也無所虧損。
竟是以尚風不缺的鹽換取尚風缺少的海味。只賺不賠!
綜上,此約定就是利於尚風的,雖然表面說什麼互利互贏的,都是假象,是假象!
可最終還是博不過這兩個伶牙俐齒,早就有備而來的腹黑加無賴的傢伙。
“示威?那小丫頭能示什麼威?不給風帝丟臉就很不錯了。”很是看不起。
另一個士子聞言倒吸一口冷氣,趕忙又捂住了這位士子的嘴,緊張地張望着:“我說你就不能看看現在是什麼場合嗎!口無遮攔!你也不怕被有心人聽去傳到了上頭那幾個主的耳朵裡,到時候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尖嘴猴腮的士子翻了個白眼,表示不以爲然。
另一個士子這才沉聲地向他描述了今早朝上的情況,聽得那士子臉一陣白一陣青,最後冷汗直冒,直哆嗦,戰戰赫赫地瞄了上座的兩個人,低下頭去,不敢吱聲了。
“所以我說你呀,還是管好你的這張臭嘴吧,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還是趙兄提醒的是,我這就自罰三杯,來,喝酒喝酒!”
“好!”
三杯過後,尖嘴猴腮的士子有了些醉意:“那按趙兄的說法,我國豈不是很憋屈?和親的戲碼也就到此爲止?”
“和親啊……也不一定。風國不是有這麼一位史上最年輕,最可爲的帝王麼?二公主、六公主都未婚配呢……”按我朝炎皇的性子,怎麼會放過這個香餑餑。
“欸?!二公主就算了吧,那麼一個默默無聞,木訥得不解風情的女人,怎麼會入得了風帝的眼,是個正常男人都看不上她吧,倒不如嬌柔的六公主……”配着那張尖嘴猴腮的臉,笑容更是不懷好意。
另一位士子看了眼他,眼底閃過一絲鄙夷,沉默着不說話了。
他們自以爲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卻不想有那麼一個人,默默地聽了他們的談話,從頭到尾。
炎莫一直盯着斜對面的空位——那是炎辰悕的席位。發呆地靜靜地聽着那兩個人的竊竊私語,不以爲然。
廢話,不奸詐就不是小嘯嘯了,他好歹也是一國之帝好伐!倒是那個小嘯嘯的姑姑表現讓她意外,又似在情理之中。不由擡頭看向那個冷漠的少女,卻是撞見了風嘯的視線,如此熠熠生光,讓自己心頭一跳,趕忙別過視線。
只是某道視線實在是太過灼熱,讓自己忽視都難,可終是不想理會。她纔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嘞!
炎皇似也注意到了風嘯一直盯着某處看,不由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直接忽略自己一向不喜的一臉木然的炎莫,自以爲風嘯看的是炎敏,當下心中一喜,開口,壓低聲音道:“風帝可是看上了本皇的六女兒?她閨名炎敏,剛過及笄之年。”如此直白了當,明白人都懂的話。
風嘯只笑不語,也不回炎琰的話。
炎琰只當他是默認,更是開心,當即朗聲道:“風帝,本皇的六女兒可是才藝無雙,文炎她論第二可沒人敢論第一呢!”看向炎敏,笑道,“敏兒,還不快露兩手讓風帝瞧瞧?”
“父皇!”炎敏嬌羞地喊了一聲,倒也不推脫,款款來至殿中,而本來的歌舞瞬間停止,主動爲炎敏讓出了場地來。
“風帝莫聽父皇如此讚譽,敏兒當之有愧,敏兒只是有些許小伎倆,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好個自謙慚愧。
“敏兒這是過謙了,儘管表演就是,風帝等着看呢!”炎琰爽朗笑着,看向風嘯,“風帝,是不是?”
“嗯?噢。”風嘯笑着,一直笑着,而視線卻總是透過炎敏,望向一直在發呆的某隻。
炎敏心下一喜,福了個身:“如是敏兒便獻醜了,望風帝莫嫌棄,也算是爲風帝接風洗塵,望風炎兩國友誼長存,兩國百姓生活安康!”語罷,輕拍了下手心,頓時便有宮人擡上古箏一把,木凳一個,茶几一架。有備而來。
炎敏坐定,一切準備就緒,就此開始彈古箏。
古箏音色清雅,有佳人彈奏,美目盼兮,盡是綿綿情意,而佳人歌喉悠揚,聲聲訴着自己的情絲。
好一個鳳求凰兮,如此兒女情長。
一曲罷了,衆座掌聲四起。
炎琰笑容更是燦爛,大笑:“想不到敏兒丫頭也懂情事了,想來也是,敏兒已過及笄之年了嘛!”
“父皇!”炎敏嬌羞地低下頭,偷偷瞥了風嘯一眼,那叫個含情脈脈。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好害羞的!風帝以爲如何?”炎琰看向風嘯。
風嘯只是淺笑,心下暗罵:老狐狸,嫁女兒還這麼心急,到底當爹還是當媒婆的?話還挑這麼直白,直白是吧,那本帝就更直白。嫁女兒是吧,那我就真娶一個,六公主嫁也是嫁女兒,那二公主一樣的哦?
“炎皇,本帝向來聽聞文炎人熱情好客,開放灑脫,本帝就一直想來瞧瞧,如今得幸來文炎拜訪,果與聽聞相符。本帝甚是喜歡文炎這片土地呢……”
炎琰只當風嘯是在誇讚本國的風土人情,一時得意自豪:“得風帝如此讚譽是本國之福!”
炎莫聞言眼角微抽,撇了撇嘴別過頭去,又開始望着殿宇古樸的木鋪地面發呆。
炎琰是笨蛋吧,把他賣了還這麼樂呵?是呀,小嘯嘯喜歡文炎這片土地,喜歡之物就想佔有,炎琰是笨蛋吧,聽不出來小嘯嘯話中話麼!什麼熱情好客,開放灑脫,小嘯嘯在拐彎抹角罵他不知廉恥呢!
風嘯笑意更深,望向發呆的炎莫,終於開口:“聽聞炎國有位美麗嫺雅的二公主,炎皇可否引見一下?”
炎敏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不敢置信地看向發呆的炎莫,嫉妒與憤恨。
連炎琰也是一愣,笑容些許僵硬:“這個自是可以的。”看向炎莫,笑道,“莫兒,還不快走上前來?”
笑什麼笑,跟你很熟啊!
炎莫暗自腹誹着,而面上依舊木然:“是。”站起身來行至殿中,佇立着微福身,“給父皇請安,給風帝請安。”而不卑不亢,一臉木然。
對於炎莫這般木然的行禮,炎琰也見怪不怪了,看向風嘯,笑道:“風帝,這便是二公主炎莫,不知風帝喚她何意?”
風嘯微笑:“不瞞炎皇,本帝不知爲何,對二公主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就好似在上一世便結識一般,可否讓本帝與二公主聊聊?”
炎琰更是一怔。這般直白是鬧哪樣?!怎麼會看上這個木訥的丫頭?莫非,原來風帝好這一口?喜歡少話安分的女人?權衡之下倒也是有利而無害,便笑道:“這當然可以!莫兒呀,還不陪風帝聊聊?”
炎莫只覺這天黑了,賣女求榮,說得一定是這樣的吧?
“是。”炎莫面上依舊木然,行至風嘯身旁。
風嘯暗笑,移了下自己在軟榻上的位置,騰出些位來,拍了拍自己身側,笑得一臉單純無害:“二公主,請坐。”
請坐?!坐那兒?坐你旁邊?同一張軟榻?!風嘯,你敢不敢再直白一點!炎莫心裡毫不客氣地鄙夷着。
蘇芸兒本夾菜的手也是一頓,心裡一讚:好無恥的侄兒!
“風帝,此舉恐怕不合適,小女惶恐。”炎莫木然拒絕。
“哦?”風嘯困惑地看向炎琰。
炎琰臉色有些難看,心裡罵着炎莫的不識趣,而面上微笑:“莫兒,既然風帝誠心邀你入座,你不該拂了風帝的意,風帝是客,莫兒應以客爲主,切莫任性。”語罷,警告地看了炎莫一眼。
“是。”炎莫低首入座。
風嘯心裡冷笑,這是在貶低他而提高炎莫的地位,準確點是文炎二皇女的地位,更直接的便是在提高文炎的地位,好一個客與主之分,表面如此善良友好實則暗藏玄機,看着小火焰的份上就不計較了,不過,不該拂了我的意?嗯,這話他喜歡。以客爲主?嗯,這話他更喜歡!
“父皇!”炎敏終是忍受不了,憤恨地瞪向炎莫。
憑什麼!怎麼會這樣!那位置應該是她的!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供人娛樂的優伶,彈完一曲,唱完一首,怎麼?就無視她的存在了麼!
“敏兒,你也辛苦了,下去吧。”炎琰淡淡說道。
“可是……”炎敏還想說什麼,被炎琰打斷。
“六公主累了,還不快帶她回去歇息?”
“父皇?!”炎敏不敢置信。
這算什麼?平日最疼愛她的父皇現在居然給她下逐客令!
“下去!”
炎敏抿脣,不甘心地低聲應了一句:“是。”走前還不忘瞪炎莫兩眼。
這就被趕回去了?炎莫無語問蒼天,心下又將風嘯罵了一遍:就知道給我惹麻煩!讓我安心幾天會死啊!
看着炎莫暗翻白眼的可愛勁兒,風嘯寵溺地笑了笑,忽發現今兒個自己好像一直在笑,爲什麼呢?噢,是因爲見到了小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