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恨長久

繁若樹,輕柳風。

那是幽寰繁祭特有的風景,原來在碧落九重這是通用的。

無論是哪兒,都能看到繁茂的樹叢,以及感受到那拂過綠葉的輕風,繾綣若風,絲絲溫暖,而又惆悵不堪。

仰頭望向繁茂的大樹,目光微散。

他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或許是那翠綠欲滴的綠葉,或許是那枝頭亂竄的靈鳥,或許什麼都不是。

“朔辛。”

一個女子聲音,輕輕柔柔。

顏朔辛收回視線,轉頭望向被柔兒推到自己身側蘇柔桑,淺淺微笑,目光柔和。

“你來啦。”

蘇柔桑輕嗯了一聲,仰頭看向他,輕聲詢問着:“覺得如何?”

“還不錯,你來陪我了,我很開心。”

蘇柔桑聞言無奈扶額:“我是問你傷勢怎麼樣了。”

“老樣子,雲月說會痊癒就會痊癒吧。”

“敷衍!”

蘇柔桑美目圓瞪,嗔視着不甚在意的顏朔辛,沉吟道:“你當我是傻的麼,好歹蘇家是醫藥世家,你真當我看不來麼?病人不好好配合醫者治病,那是醫者有心有力卻也不可行的!”

顏朔辛默默聽着蘇柔桑的責備,是連聲都不敢吭,低首認錯,那麼聽話與乖順,讓一旁的柔柔着實咋舌而嘆卻也不敢言其它。

“說吧,不好好在屋裡呆着,跑出來做什麼?”

“曬太陽。”

蘇柔桑默默地瞥了眼前這棵偌大的繁樹,又瞅了瞅腳底下的大片樹蔭,一手託着下巴,靜靜看着一臉無辜無害的顏朔辛,也不說話。

似乎是被蘇柔桑這麼直接的目光看得心虛了,顏朔辛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小聲喃喃道:“沒出來多久,就一會兒……”

蘇柔桑無奈輕嘆:“雲月說你不能離開蔓藤居。”

“知道你會來,所以我沒有離開。”

“……雲月讓你多休養。”

“成天在屋子裡很無聊的,看着還很無能。”

後者纔是重點吧!

蘇柔桑忍不住內心吐槽了顏朔辛一句,竟是說不出什麼再來責備他的。

“雲月有沒有告訴你你的腿什麼時候會痊癒?”

“再過兩三個月吧。”

顏朔辛低首凝視着蘇柔桑,竟是緩緩蹲了下來,將頭輕輕枕在了蘇柔桑的大腿上,閉目假寐,低聲說道:“我不嫌棄你。”

他沒說,是不嫌棄她雖然褪痂卻隱約還有紅印的容顏,還是她暫時不能行立的雙腿,抑或是,兩者都有。

蘇柔桑低首,伸手輕撫過他柔順的絲髮,眼簾微斂,無言,而目光溫柔。

柔柔靜靜站在一旁,又靜靜望着,那麼和諧與美好的兩人,恍惚竟覺飄忽了許久,自己竟不似站在一旁而是站在了遠方。

睫羽輕顫,斂去眸中的情緒,轉身安靜地離開了,獨留下那麼靜好的兩個人。

待柔柔離開了,蘇柔桑忽然輕輕開口。

“顏絮遊辜負了一個好姑娘。”

“那是命,顏絮遊沒有那福氣。”

“朔辛,你接下來的打算呢?”

“走,明天就離開這裡。”

“可是你的傷。”

“不過小傷,沒什麼大礙。更何況,你家是醫藥世家,這點小傷難不成也會難倒蘇澤貫或蘇菀殊?”

“那我還真不清楚,你可是妖呢,體質不一樣。”

顏朔辛聞言身子一僵,擡頭盯着蘇柔桑,眼眸微眯,透射着危險的味道。

“怎麼,嫌棄我了?”

“當然不會,我是個連死都控制不好的人,怎麼會怕你呢,我只是擔心你的傷……”

蘇柔桑輕嘆,笑着撫着顏朔辛的發頂:“朔辛不打算回幽寰了?”

“嗯,不想回去了。”

而忽覺得哪裡不對勁,眼角微跳,輕聲道:“你是把我當小孩了麼?居然敢摸我頭!”

蘇柔桑聞言也不忌憚,反而摸着更來勁,笑逐顏開:“有什麼關係,我還真沒摸過這麼大的孩子呢。”

“我們來生一個孩子,讓你摸個夠好不好?”

蘇柔桑聞言竟是一怔,一瞬的遲疑,而後無所顧忌,莞爾一笑,輕輕應了聲好。

顏朔辛仰頭凝視着她,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垂眸,繼續趴在了蘇柔桑大腿上。

是錯覺麼,那麼一瞬,他明明看到了蘇柔桑的哀傷。

——————

人界就是這般喧鬧的麼?

那是在做什麼,爲什麼大叔要吆喝呢?

欸,那兩個人,爲什麼爭得耳紅脖子粗的?唔,好可怕,比父親還可怕……

“真是的,都說不能回本了,還爭什麼爭……”

小販小聲唸叨着,整理着散亂的商品,瞥到了一旁的孩子,看其面相,白淨紅潤,精緻漂亮,眉宇間更是不同凡人的傲氣。瞧其衣着,絲綢錦緞,做工精緻,金絲銀線編造的工藝是極好的,是個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兒啊!

小販趕忙堆起了笑容,諂媚地衝小孩笑道:“這位小公子可是瞧中哪個小玩意兒了,我幫您取下可好?”

男孩擡眼看向小販,再望向貨架,小手伸出就想指,可又思及了什麼,收回了手,正眼看向小販,正色道:“需要用什麼來交換嗎?”

“呃。”

小販一個愣神,繼而笑着從懷裡掏出幾文錢來,說道:“是呀,噥,要用這個,這個叫銅板,小公子是不是看中了這個假面呀?那小公子只要給我二十個這樣的銅板,這個假面就是小公子的了。”

男孩沉默了會兒,沉聲道:“我沒有銅板。”

小販傻了下眼,不過想想這麼小的孩子,是不能攜帶什麼銀兩的,便和顏悅色地說道:“那小公子可以帶自己的孃親過來,再來買這個假面好不好?”

男孩聞言沉默了會兒,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扭頭就離開了,什麼也沒說。

“誒?”小販奇怪地看着二話不說就離開攤位的孩子,“這孩子……”

小販嘟喃着今天真倒黴,生意沒來幾趟,就碰上個狠命砍價的,又碰到這麼個陰陽怪氣的孩子。

“小子,這個鹿紋面具多少?”

一個女子的聲音,小販聞聲望去,眼睛一亮,也忽視了女子所叫的稱呼,趕忙答道:“三十文!這位夫人,這已經是很便宜的了!你看這假面的做工,這紋路,都是純手工精心繪製的!絕對不是我誇!”

“行了行了,夫君,付錢吧。”

女子一襲淡紫衣裳,手中把玩着一個鹿紋的精巧面具,正是男孩剛纔指的那個。

“買這個做什麼,還是孩子麼?”

立在女子身旁的男子說着,卻也掏出了銀兩遞於小販。

“有什麼關係,君兒喜歡嘛,你看!”

女子嬉笑着,將面具掩於面上,看向男子,眨了眨眼,隨後又拿下,看着手中的面具,目光悠長,面色柔和,低低喃語道:“好懷念呢,眨眼這麼多年過去了……”

男子靜靜看着女子,伸手就摟過了女子的肩,帶着女子繼續往前走着,目光平視前方,而言語溫和:“這就叫做,該是一對兒的就是一對兒,拆都拆不散。”

女子笑出聲來,眉眼間皆是笑意,卻又這般溫柔似水,那是做母親後纔有的風華。

“就你歪理多。”

“這哪叫歪理,是正理!”

男子笑着伸手輕捏女子下巴,將她面容揚起,看向自己,低首,目光凝視着有着美麗嬌顏的女子,輕聲說道。

“卿,你看,你就是我的,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註定的。”

女子嗔怪地拍開男子的手,笑罵他的肆無忌憚與輕佻浮誇,而又念及了相識的第一次,忽的開口詢問:“對了,後來那個假面呢?怎麼說也算是個月老,拉起了我們的紅線,那個假面後來放哪裡去了?”

“你忘了?”

就似很詫異女子所詢問的問題一般。

“怎麼,不是被你拿去了?”

“哪有的事,看來你真是忘了。卿後來當着我的面把它給燒了呀,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還難過心痛了很久,你居然給忘了?”

“燒了?我親手……”

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女子抱歉地看向男子,心疼地撫了撫他的臉龐,低語着:“對不起,又讓你傷心難過了……”

男子嘴角微揚,抓過女子的手,握在手心,調侃着:“你這句話呀是好過千萬良藥了,真是暖我心呢。”

“我知道,”女子輕嘆,“你就喜歡看我對你愧疚的模樣,好滿足你那顆枯涸了很久的心。

男子淺笑着,也不置可否,反而轉開了話題,牽握着女子繼續往前走。

“走吧走吧,要是跟丟了君兒你可又要惱我了。”

女子不言,只是擡頭看着男子俊美的側臉,看着他溫柔的眉眼,邪氣的嘴角,軒昂的氣宇,恍惚覺得回到了從前,那時正陽春三月,桃花翻飛,舊市喧鬧,鋪了一地的零花碎雨,他也是這麼牽着自己,溫柔的眉眼,邪氣的嘴角,軒昂的氣宇。

是自己傻了呀,這麼清楚明白,那段時日自己卻是裝作不知,也就硬生生傷害了他。

“不過,君兒那明明很想要,卻硬生生忍着裝矜持的模樣真的好生可愛!”

“……別亂說話。”

“實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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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噥,給你。”

一個女子的聲音。

男孩擡頭聞聲望去,便是瞧見一個少女,肌膚如羊脂白玉,柳眉,杏目,櫻脣,雪白的雙瞳流離着淺淺的光澤,就像是冬日的晴朗。

他見識過長得嫵媚的女人,像他的姑姑,見識過長得溫婉的女人,像他的母親,見識過長得冷豔的女人,像他的舅母……

可是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可以相貌如此純情,好似與世無爭,絕塵靈動。

男孩打量完少女便是斂下了眼簾,也不接少女遞於自己的梅花糕,輕輕說道:“我沒有用來交換它的東西。”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盯着對面那個攤點這麼久卻遲遲不肯邁步。”

少女平靜地說着,而依舊是遞梅花糕的動作,沒有收回,另一手卻是拿着另一個梅花糕開始吃了:“給你你就拿着,我知道想吃吃不到的滋味,別駁了我的面子,快拿着。”

男孩還是靜靜看着少女,看她只是平視着前方,吃得很歡,猶豫了許久,才伸出小手接過少女遞於自己的梅花糕,低首看着它,輕聲詢問道:“算是同情我?”

“不,可憐你罷了。”

少女漫不經心地回答着,“吃不吃隨你的便,但是糟蹋食物總是不好的,那個賣梅花糕的阿婆家裡只有她一個人了。”

男孩沉默了會兒,拿起手中的梅花糕,慢慢細細地嚼嚥着,香甜的滋味在嘴裡蔓延開,一直傳到了心底。

“你是妖。”

“你也不是什麼人類。”

好一會兒,少女早是吃完了手中的梅花糕用絲帕擦拭着指尖,男孩才吃完。

“謝謝你。”

男孩這麼說。

少女動作一頓,繼而將手中的絲帕扔到了男孩手中:“擦手,擦乾淨後就扔掉吧。”

“扔掉?”

“不要問些有的沒的,我們不需要這塊絲帕,可是有的人需要,但是天上總不會白白掉餡餅兒的。”

少女說罷便是轉身離開了。

男孩愣在原地,看向手中的絲帕,擦拭起雙手來,而又展開絲帕,看着這雪白的絲帕,也並沒有多髒,深深困惑起來。

來人界,第一次,他開始質疑和茫然。

“那就是他的女兒?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卿見過羅沙?”

“嗯,以前見過一次,是個冷豔的姑娘,脾性很差,戾氣很重,現在看她,倒是變了個人一般。”

男子側首,看着小口咬着梅花糕,吃得津津有味,目光卻是落在前方不遠處那個男孩身上的女子,一時語噎,無奈輕嘆:“兒子吃不到的,你倒是在這兒吃得歡。”

“沒辦法,我也想遞給兒子,可是這樣不就暴露了?歸根結底呀,還是你的錯。”

男子語塞,可是算起來歸根結底,還真的是他的錯!

不好責怪嬌妻什麼,就把目光投到了那個還站在原地望着絲帕發愣的男孩身上。

加油吧小子!你遲早會遇到困難需要呼喚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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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了?”

“前面有個賣梅花糕的阿婆,那個梅花糕非常好吃,噥,我給你也帶了些。”

獻寶似地將手中的油紙遞上前,雪眸晶亮亮的。

白霜雪無奈少女刻意的討好,伸手輕輕揉了揉少女的發頂,目光溫和,輕聲道:“你呀,下次去也要和我說一聲,突然不見我會擔心的。”

“嗯,好。”

乖巧地應允着,收回雙手,打開油紙就拿出裡面還熱乎的梅花糕開始吃。

“不是說給我吃的麼?”

“你要吃?”

“不了,你吃完它吧。”

而終是有些擔心,看向少女,詢問:“小沙,你決定了?去聖城見你的父親……”

少女目光微閃,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嬌紅的離開讓她通透了一個道理,她不該軟弱下去,是時候做出她自己的選擇了,爲了霜雪,也算是爲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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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總是執着於面子,而存活於世確乎是離不開面子,定義不同卻是有着各種各樣的面子,而皆美名其曰爲自尊。

有那麼一種面子,是明明後悔不已卻硬是說不出口來挽回,接受與認知不同的觀點是需要磨合的,而磨合時間的長短又取決於事物的性質,自己是否願意接受。

也像是一種遊戲,一種誰先開口就會輸掉的遊戲。

蘇芸兒擡頭看着眼前的少年,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驚訝,顯然他也是會因爲這不期而遇感到錯愕的。

向天行是沒有想到竟是能在轉角相遇蘇芸兒,他也吃驚蘇芸兒竟會來炎宮——畢竟已經沒有什麼理由強迫她來炎宮了。

而驚訝也不過是一瞬的,向天行很快就收斂了情緒,衝蘇芸兒頷首微笑,眉眼彎彎,嘴角彎彎,就和平時的笑容一般。

他不是個相貌出塵的少年,卻是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

理當來講,就算是出於禮貌也要說句話來寒暄纔是,而向天行也不過一個頷首和微笑就算是打過了招呼,轉身就從來的路準備走回去。

“向天行。”

蘇芸兒叫住轉身離開的向天行,話語出口又是懊惱不堪,責怪自己的沒頭沒腦,輕而易舉就掉進了向天行設置的陷阱。

陷阱不是精心設計的,只是如此漫不經心的設計卻也輕而易舉讓她掉了進去。

向天行駐足,側身回首看向蘇芸兒,頭微斜,像是在說:有什麼事嗎?

眉眼彎彎,嘴角彎彎,笑顏依舊,就是不說話。

蘇芸兒抿脣,瞪着向天行,秀氣的眉頭微蹙,思忖着該說什麼,是不是該放柔語氣,不該尖酸刻薄地質問,畢竟她清楚地知道,惱了向天行讓他與自己爲敵,是對自己萬分不利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對!

蘇芸兒驚愕自己一開口就說出的話語,她想的明明是該放柔語氣,該和氣點的,怎麼一開口就兇巴巴的……

向天行靜靜看着表情有些糾結,死咬着脣瓣就怕又說出什麼錯話的蘇芸兒,笑容微斂,低首垂眸,而後又看了蘇芸兒一眼,便是轉身繼續往前走了,不言不語,只留了個背影給蘇芸兒。

“向天行!”

蘇芸兒氣惱,很氣惱。

明明知道是故意的,卻還是忍不住,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怎麼樣?讓我跪下來向你道歉麼?你平時話不是很多的麼!收起你那虛僞的笑容,看着就討厭!”

“阿芸。”

他終是開口,輕輕喚道。

她擡頭,看向他。

眼前這個少年,眉眼彎彎,目光柔和,嘴角揚着恰好的弧度,他說道。

“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逛逛炎京。”

而鬼使神差,她答應了,她應了聲好。

——————

有些錯誤,回頭想要彌補,然而丟失的和錯過的,不是說彌補就能彌補的。

「就像這個破裂的箜篌,骨架斷裂了,再怎麼換弦也無用了,大人,我欠你的,你對不起我的,就像這箜篌,弦還緊繃着,其實骨架早該斷了。我也不會再彈《吟碧落》了……」

這麼平淡而決裂的話還回蕩在耳畔,一復一日,一復一夜,不停地攪亂他的思緒。

是。摔壞了箜篌是他的錯!可是,這麼狠心的話爲什麼要說出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終是及不上那箜篌?真的只是這麼低嗎?

那他就去把它修好好了,這樣她會不會就收回這麼狠心的話了?

而他剛從樂鋪出來,老闆的話還響在耳畔。

「玉侯大人,真的很抱歉,我技術不精,這把古箜篌,實在修不好……要不,您去朝暮街那家請那位老先生看看?」

朝暮街那家老師傅是麼,是他昨天去的那家呀……

炎語陌有些魂不守舍地漫遊在街市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對那些市井之人的喧譁與熱鬧充耳不聞,就是身後還跟着兩個隨從的事情都忘得乾淨,直到其中一個來到他身側,喊了好多遍,終於回神。

“什麼事?”

“玉侯大人……”

隨從爲難地不知如何說,便衝炎語陌使了個眼色,讓他朝那個方向望去。

炎語陌微蹙眉,尋着隨從的目光望過去了,便是瞧見了蘇芸兒與向天行二人,目光微閃,上前了幾步,喚道。

“天行。”

“哦?五叔叔。”

就似纔看到炎語陌一般,向天行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

炎語陌亦頷首,又看向蘇芸兒,行禮道。

“景華公主。”

“玉侯大人客氣了。”

蘇芸兒輕仰下巴,望向炎語陌,不過如此淡淡迴應。

炎語陌也不甚在意蘇芸兒傲慢的態度,將目光停留在了向天行身上,輕聲道。

“天行,叔叔想拜託你一件事。”

向天行輕揚眉,只是微微笑着:“叔叔見外了,有什麼事吩咐小侄便是,哪敢當請呀。”

“天行,我聽說你精通音律,也把玩過不少器樂,不知天行可會修整?”

“只懂些皮毛,哪敢當精通!至於修整,小侄也只是初學,叔叔的器樂若是損壞了,可尋朝暮街那個老師傅,他手藝精着呢。”

炎語陌沉默了會兒,輕嘆:“天行,幫幫忙吧。”

向天行詫異了下,淺笑着,點了點頭。

“那叔叔要修整的樂器是?”

“是箜篌。”

炎語陌回首看了眼隨從手中的擡着的用紫布遮掩的器物,不由一嘆:“天行隨我去府上再看吧。”

“好。勞煩叔叔帶路了。”

看着前行的炎語陌,向天行正欲跟上,餘光瞥見了停在原地的蘇芸兒,不由駐足,看着她卻又不語。

察覺到二人並未跟上,炎語陌微蹙眉,轉首看向他們,是瞧見了凝視着蘇芸兒的向天行,目光微閃,緩緩道:“景華公主可否賞臉來趟玉侯府?”

蘇芸兒聞言睨了炎語陌一眼,不鹹不淡地回道:“我還有事,就不去了,回見吧。”

炎語陌還想說什麼,就看到了向天行先一步有了動作,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道:“天行,我就在前面那個客棧等你們了。”

說完便是轉身離開。

蘇芸兒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天氣漸漸暖和,她也就穿起了單薄的春衫,以至於向天行輕而易舉就攥住了她的手腕,而衣袖滑落。

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放手。”

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的字眼,她有些惱羞成怒了。

“阿芸,你在介懷什麼?風嘯帝已經回尚風了,他不在這兒,現在和我一起的你是蘇芸兒,不是風芸,更不是什麼景華公主!”

她好像從沒見過向天行這般嚴肅地同自己說過話,向來輕挑放肆,如此竟覺不容小覷,更當遠離這人了――太危險。

“向天行,我不管你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管你對我存在什麼意圖,但是你給我記住,剛纔的那番話,你如果再敢說第二遍,我就殺了你。”

她似乎也養成了這般說話的習慣,無情又無理,蠻橫而嬌縱。

向天行不過一嘆:“我只道你在忌諱什麼,果然還是因爲國家的立場。阿芸,走吧,就當是陪我一趟,事後請你吃一頓可好?”

說着便也放開了鉗制着蘇芸兒手腕的手,側過身去,等着她過來。

蘇芸兒抿脣,秀眉微蹙,似在掙扎什麼,而終是不滿地嘀咕一句,道:“當我還是小孩子麼,哄騙伎倆又這般不成熟。”可還是朝着向天行走去了。

見蘇芸兒果真走了過來,向天行只覺心情大好,也不計較蘇芸兒的嘀咕――他自然是聽見了,畢竟是說給他聽的。

縱然有千般反駁之言也識時務地不言不語,只是那麼單純無害地笑着,眉眼彎彎,嘴角彎彎,子夜般漆黑的瞳眸像是墜入了萬頃星辰流光。

他從來沒有這般容易就開心過,瞧瞧,只要她選擇相信自己,這般容易的事情,他就會感到無比歡愉,好似得了黃金一般。

所以他就開始顧慮,太容易得到的也很容易失去,自知之明的道理他比誰都懂。

也就因此,他在思索,有些該說的,有些不該說的,他還是要拿捏好尺度,他還是怕惱了她呀。

——————

“天行,等會兒你和景華公主在門口等下,我向你藍嬸嬸示意下。”

“好的。”

向天行點頭微笑着,“不過,嬸嬸的院落這般模樣倒是讓天行有些驚訝呢。”

炎語陌沉默着也不答,想說些什麼岔開話題,而恰時聞聲響,讓他驚詫,趕忙衝到了屋前,打開門扉。

“我要殺了你,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懷上這個賤種!我要殺了你……”

他看見了什麼?

是碧水和揉藍。

碧水正死死掐着揉藍的脖頸,面目猙獰,喃喃說着不清不楚的話語,對於他的到來也並未收手,就像是無視他了一般,看到揉藍有些漲紅的臉龐,炎語陌心下一急,根本來不及思考太多便是衝過去拍開了碧水,將揉藍護在了懷裡。

“你在做什麼!揉藍、揉藍?你沒事吧?”

焦切地查看懷中揉藍的情況,卻是瞧見了她的手臂被匕首劃開了一個大口子,殷紅的鮮血浸染了衣衫,暈開了一大片。

揉藍喘息着,臉上的紅暈才漸漸褪去,緩過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炎語陌的衣袖,衝他搖搖頭:“不可以,她是我妹妹。”

炎語陌聞言一怔,眼底漸漸騰起的殺氣才緩緩平息,卻依舊不滿揉藍的袒護:“她要殺你!”

“我不管她要不要殺我,你答應我,不可以動她一根汗毛!”

“你!”

“呵呵呵……”

幽幽的笑聲,好似從阿鼻地獄中傳來的鬼音。

碧水這般陰森森地笑着,疲憊地靠着屏風,緩緩坐下,一手撫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看着炎語陌與揉藍,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幽幽說着:“你裝什麼嬌弱,惺惺作態!哦對了,他可不就喜歡你這般模樣?哈,你們贏了……你們都是贏家,只有我,只有我!我是失敗者,是輸家!”

“對,你們是贏家,我是輸家,你們都贏了,都贏了!我還剩下什麼?只剩下這個賤種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胡說八道?呵呵……”

碧水的目光忽地死死盯着揉藍,厲聲道,“主子來過了你知道麼!你知道再次見到主子我有多開心?可是你知道主子說了什麼?主子說我是不貞的女人!都是因爲這個賤種!因爲這個賤種!主子遺棄我了!”

“這個賤種……呵呵,好諷刺……是你的錯!揉藍!如果不是你,我是不可能懷上這個賤種的!是你的錯!你的錯!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而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氣力,碧水一個騰起,手中不知何時閃現了一把匕首,匕首閃着冰冷的寒芒,硬生生便是朝着揉藍的方向刺過去了。

也就一剎那的功夫,揉藍甚至來不及反應,可是她手中已經有了動作,她用力地將炎語陌推開了。

“噗――”

碧水硬生生捱了炎語陌一掌,身子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狠狠撞上屏風,癱軟在地,有殷紅的鮮血流淌了開來……

碧水眼皮輕顫着,視線模糊不清,暼見了地上一灘的鮮血――呵,那是她的血,也是孩子的血,孩子沒有了。

碧水手指微動,攥緊了手中那把匕首――她死死攥着它不肯鬆手,因爲那是唯一可以讓她解脫的東西,她不會鬆手的。

“孽種……”

碧水緩緩提起匕首,目光呆滯着,然後狠狠刺下!

“碧水!”

揉藍一聲驚叫。

捂着鮮血直流的左肩――傷口很深,碧水的怨念也很深。她踉蹌着走向被炎語陌打成重傷的碧水,而被狠狠攥住了。

“炎語陌!我說過你不準動她!碧水碧水……”

“你說過的我不一定答應,你當你有什麼資格來命令我!憑什麼你這般護着她,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麼!你剛纔推開我爲了誰?我?可笑,你分明是在護她!憑什麼,爲了她你可以連命都不要!”

“孽種!賤種!都是你的錯……都是因爲你的存在……”

碧水目光冰冷着,動作麻木着,只是一遍又一遍,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的,匕首起起落落——她在用匕首不斷地刺穿着她那微隆的腹部,刺向那個已是在逐漸消逝的生命。

“炎語陌,你讓開!”

“你給我適可而止!讓我看看傷口!”

炎語陌急切地鉗制住揉藍,細細查看着揉藍的傷口,看到血液漸漸發黑的顏色,目光不由一冽,冷冷掃向已是近乎瘋癲的碧水,狠聲:“你下毒!”

“對呀,有毒,哈哈……陪我一起死吧,揉藍,陪我一起吧……我們回去吧,回到以前,回到還在主子身邊的時候……藍姐姐……”

碧水目光漸漸渙散,手中的匕首也漸漸滑落在地了,她緩而慢地衝揉藍伸手,而那雙本白皙鮮嫩的手,上面染盡了鮮血!

“藍姐姐……我……”

碧水的話語斷線着,她艱難地嚥着氣,感覺進去的空氣已沒有出去的空氣那般多了,窒息的感覺漸漸襲來,這般痛苦,她那麼執着地喃語着,念着藍姐姐,念着我們回去吧。

終是最後一個字音未曾滑落,她已是疲憊地閉上了雙目,手也跟着無力垂下了。

揉藍一怔,看着已經失去生息的碧水,目光幽幽,言語輕淡:“你滿意了?”

“……”

“炎語陌,這樣你就滿意了對不對!”

揉藍嘴角揚着淒冷的笑容,炎語陌看在眼裡,那般的嘲諷。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鎮定,橫抱起揉藍向裡屋走去:“你先別說話了,把你的毒給解了,其它的以後再說。”

揉藍目光微滯,任由炎語陌抱着自己,幽幽道:“沒用的,碧水用的什麼毒,你我都清楚,沒用的……”

“我叫你閉嘴!”

炎語陌突然惱了,低呵了揉藍一聲,而後抿脣不言,將揉藍輕輕放至牀鋪上,看着她猙獰的傷口,眉頭緊緊皺着。

“景華公主,我知道你原是蘇家人,我懇求你,我炎語陌懇求你,救救她好不好?只要你能救活她,以後炎語陌的命就是你的!”

揉藍因爲炎語陌的話怔愣了,將目光投到了一旁不知何時進來的蘇芸兒和向天行身上。

看完熱鬧才慢悠悠過來的人啊,這兩個孩子不是善類呢。

蘇芸兒聽着炎語陌的話卻是不以爲然,緩緩道:“她的毒蘇家是可以解,用菀殊姐姐得的那盆蘭草就可以,不過,姐姐已經把它帶回蘇家了,想來你們都清楚,這個毒熬不到那個時候。她,沒救了。”

炎語陌暴怒了,他厲聲質問着:“不是說蘇家醫者懸壺濟天下蒼生麼!沒救了?這是你們醫者該說的話麼!蘇芸兒,你別欺人太甚!”

蘇芸兒目光一冽,冷聲道:“玉候大人,注意你的言辭,本宮的名諱不要弄錯了!本宮不是蘇家人,更不是什麼醫者!”

炎語陌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正想說什麼,卻是感覺到了衣袖的一道阻力,順着望去,是瞧見了揉藍衝他搖頭,輕輕道着不必。

炎語陌抿脣,雙手緊緊攥着,而後鬆開,坐到了牀沿,低首看着臉色漸漸慘白的揉藍,明明滿目蕭然,卻還是冷冷置言。

“你不準死,你生是我的人,就要陪着我過一輩子的!”

揉藍聞言目光反而柔和了,嘴角揚起了淺淺的弧度,那麼溫柔。她笑了,而他竟是恍惚了,她這般溫柔的笑顏,他有多久不曾見過了。

她只是這麼溫柔地笑着,卻又不言語,感受着身體的慢慢僵化,感受那毒液慢慢滲透到五臟六腹,感受那種死亡漸漸來臨的冰冷。

看她只是這麼笑着,也不說話,而她本櫻色的脣瓣卻是漸漸變成了紫黑色,他徹底慌亂了,無盡的恐懼讓他已是不知該言些什麼了。

“你沒聽到我說什麼嗎!我說我不准你死!你要是敢就這麼死了,我會把碧水的屍體扔到亂葬崗的!你聽到沒有啊!”

他覺得這個時候他不該說這麼狠毒的話,可除了下狠言,讓他進行可笑的挽留與禁錮,他還能做什麼?他當認清她就要死了的事實麼!

揉藍疲憊地閉上雙目,緩緩道着:“但願、但願來生,不再見君,我願與君絕……”

抓着炎語陌衣袖的手終是慢慢鬆開了。

她真的覺得好累了,已是沒有力氣再和他鬥了,她累了很久,從接受這個任務開始,從遇到這個人開始,從真的愛上了這個人開始……

炎語陌瞳孔赫縮,呆愣失神了很久很久,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渾身上下透出的是哀傷與淒涼。

他俯首在她耳畔低低喃語,凝視着她慘白的面容,目光清冷。

“開什麼玩笑……喂,你這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小氣?願與君絕?這種話你怎麼都說得出口!

就因爲碧水懷了孩子?你平時那麼精明,關鍵的時候腦子呢!你該知道那個孩子不是我的!我沒有負你!從來沒有!你爲什麼不相信我……

算了,現在說這些反正你也聽不見……那麼,你等等我可好?等我下去找你,我們在黃泉路上慢慢說,這次,一定要說清楚……”

手指輕輕撫過她冰涼的臉龐,而話至此,炎語陌嘴角忽然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意味深長,卻讓向天行覺大事不妙,正欲出手阻止,可話音未出,動作也僵在了半空中,終是緩緩收回了手,垂在身側,不由攥緊。

蘇芸兒不過淡漠地看着,看那躺在揉藍身側,牽握着揉藍的手,選擇自斷經脈而已失去生命氣息的炎語陌,回首看向外屋,碧水那可怖的屍體還冰冰冷冷靠着屏風,那兒鮮血漸漸凝合,收回視線,望向牀鋪,揉藍與炎語陌相依相偎,相繼死去。

她不過靜靜望着,從開頭到結尾,無所動容,無所阻止。

甚至哂笑不解:“可笑,輕賤生命的三個傢伙,活該都死了。”

向天行聞言一怔,側首看着身側的蘇芸兒。

他身側的是誰?一個才十七有餘,不足十八歲的少女!她當是個不諳俗世,還抱着美好幻想,單純爛漫的少女,眼前這個冷冰冰說着死了活該的少女是誰?

明明還是少女該有的青春容貌,嬌俏可愛,說出的卻是這麼無心無情,老巫婆才說得出的尖酸刻薄之言!

不由的,他惱怒了。

“喂!向天行,你要拉我去哪!放開我!”

蘇芸兒憤怒地盯着前面一言不發就強拉自己往屋外走去的向天行,只覺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向天行依舊不發一言,表情卻是僵硬到了極點。他沒有笑了,那麼無辜無害,單純燦爛的笑顏,在此刻一掃而光,有的是不滿,是冷酷,是憤怒!可是身後也惱羞成怒的蘇芸兒看不見。

“向天行!你放手!”

蘇芸兒開始真的惱了,甩着拍打着,想掙脫開向天行的鉗制,周圍是陌生的景色,沒有一點人煙,她有不好的預感,她這刻竟十分懊悔自己方纔出門怎的沒有帶那把貼身攜帶的匕首!

可是向天行任由蘇芸兒拍打着,沒有鬆手,反而攥得更緊,甚至抓疼了蘇芸兒。

“疼!向天行,你鬆手啊!你發什麼瘋!你想把我帶到哪裡去啊!”

蘇芸兒咬緊牙關,忍着從手腕處傳來的疼痛,狠狠瞪向自顧自強拉她走着的向天行,憤怒。

而忽的,向天行駐足。

蘇芸兒只覺自己被帶着轉了幾轉,還沒反應之際便是被困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是牆和向天行之間的距離。

“死了活該?蘇芸兒,你當真是沒心沒肺呢!”

向天行一手撐在牆上,一手緊緊攥着蘇芸兒的手腕,將她困在牆與他之間,極其曖昧不清的姿態讓蘇芸兒很是羞惱,可是向天行的笑容卻是這麼冰涼,她突然恐懼了,心底不由升起的寒意讓她害怕了。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你不懂?呵……”

冰冰涼涼的笑容,那麼諷刺,那麼刻薄,讓蘇芸兒看得很不舒服,而向天行俯首看着她,淡漠地說着。

“蘇芸兒,那我告訴你,他們就是因爲這種感情而相繼赴死的!”

幾乎是一剎那的事情,向天行低下了頭。

蘇芸兒瞪大了眼,驚詫地看着那麼近距離的向天行,脣瓣上的感覺那麼清晰,冰涼,柔軟,伴隨着微微的疼痛——他在咬她的脣瓣。

似是被那脣瓣上的疼痛扯回了神,蘇芸兒也意識到事情的性質,所以她開始掙扎,開始不斷捶打,不斷推着身前這堵肉牆。

“向天行你……唔,你!放手……唔!住……住口!”

她想掙扎的,想搖頭,想躲開,可是被向天行硬生生禁錮住了腦袋,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她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向天行的對手,可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實力的相差竟是這般的大,那之前算什麼?他在逗弄自己麼!

她根本就推不開他,也打不疼他,在他手裡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了,任人宰割,不甘,好不甘!

憋悶與屈辱的清淚從眼角滑落。

她從來沒有這麼受過侮辱!她從來沒有這麼被動與沒自尊過!

這算什麼啊,她居然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從撕咬的疼痛,到麻麻的僵硬,又到清淺的柔軟,再到爲之沉淪的酥軟。

從瘋狂到溫柔,又到瘋狂。

這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異樣的感覺,因爲她沒有吻過,無論吻還是被吻。

那種她以前看到都羞紅了臉,到後來回到風都後的司空見慣與麻木不仁,甚至噁心與厭惡的,現在居然就發生在她的身上!

可笑!諷刺!而更多的還是憋屈與不甘……

可是莫名就摻了別的情愫在裡面,不過一點點,很容易就會被委屈淹沒,不能否認的還是屬於她自身身體的反應。

許久,向天行才放過了蘇芸兒,卻是雙手扶着她的頭,輕抵額,看着滿臉嬌紅,亦如他這般輕喘着的蘇芸兒,相同的還有雙方的眼眸都意外明亮,不同的卻是蘇芸兒眼中的是滿滿的憤怒,而他眼中的是滿滿的歡愉。

氣息混亂着,彼此融合着,他們就這麼沉默了,只是定定看着對方,無所言行。

許久,向天行抿了下脣瓣,嘴角卻是輕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他輕輕說道。

“蘇芸兒,你的心呢?你不該是這般無情的女孩,蘇芸兒,你告訴我,你把你的心丟哪兒去了?我幫你找回來。”

本還腦子混沌的蘇芸兒,還在想着各種手撕向天行的蘇芸兒,聽其言不由一怔,迷茫地看着向天行,手遲緩地撫上胸口。

她能感受到那兒的心跳,砰砰地,還跳得很快。

心?奇怪,她的心明明還在……

而又或許,真的像他說的,不知何時就丟到了哪個角落去了吧……

這顆心還在跳動,像活着一般,卻是死的呢……

“還疼麼?對不起,出手重了點。”

向天行鬆開了蘇芸兒,站直身,抓過了蘇芸兒的手腕,看着上面紅紅的爪印,不由又開始自愧了,輕輕撫着那印痕,指法靈活,按摩傷處起來。

“不用惺惺作態!”

蘇芸兒一個用力就甩開了向天行的手,瞪着向天行清俊的臉,伸手就想抽他一個大耳光子,可是手剛提起,卻又訕訕地放下了,不過冷哼了一聲,用手背狠狠擦拭着有些紅腫的脣瓣,就像是上面有什麼髒東西一般,“向天行你給我等着,我是不會忘了今天這事的!”

“嗯,我也不會忘……”

“……”

蘇芸兒又狠狠剜了向天行一眼,又是冷哼一聲,大步就離開這個破地方,而腳步凌亂,竟顯得有些倉皇落逃之態。

向天行只笑不語,視線一直停落在那嬌小的身影上,目光溫和,笑意清淺。

——————

“這是來到案發現場了?真不是時候呢。”

一個女子的聲音,慵懶,輕淡。

恰是向天行強拉着蘇芸兒離開院落之後,有那麼一行人,毫無聲息地便是出現在了這屋中。

“但願他們下一世投個好人家,別再相見了。”

清洛輕輕嘆着氣,來回看了看屋中那三具屍體,目光平靜,憐憫。

“找找那個箜篌吧,早辦完事早離開。”

若水不過掃了一眼屋中情況,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應該是被隨從搬到別的什麼地方,我們分頭找好了。”

說罷便是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清洛不多說什麼,跟着若水就走了。

而祁悠若與溟殤卻停駐在了原地。

“嘖嘖,殤殤,我聽說‘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一個人用情至深,真是瘋狂呢。”

“那是他們的命格。”

“呵,好一個命格。走吧,去找找那什麼箜篌。”

“嗯。”

溟殤又回首看了眼早失去生命氣息的三人,目光微瀾,而後隨着祁悠若便是離開了屋子。

——————

“摔成這樣了啊……”

若水看着眼前粉身碎骨的箜篌,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就似看着不相關之物。

“怎麼樣?”

清洛詢問道。

祁悠若收回了放在箜篌上的手,輕搖頭,道:“我感應不到,也沒有瞧見青是這丫頭。”

清洛這才微蹙眉頭,有些擔憂了。

“怎麼會呢,天闌說的確是這個箜篌沒錯,青是她也應當寄宿在這裡面了的。”

“既然是寄宿,宿主被毀壞了,她也可以尋找別的宿主咯。”

若水不鹹不淡地說着。

清洛聞言只道有理,便是說着再回揉藍屋中尋下其他之物,看是不是真寄宿到了別物之上。

“清洛。”

祁悠若忽的出言。

清洛駐足,回首看向祁悠若:“什麼?”

“你爲什麼這麼在乎天闌給你的這個任務?”

清洛聞言,斂下了眼簾,只是笑着也不回話,徑自往前走着。

若水卻是來到了祁悠若身側,目光落在了清洛的背影上。

她平淡地說道:“爲了我。小然,天闌用我來要挾清洛,用我的命。”

說完,若水抿脣,心情不悅,跟着清洛過去了。

祁悠若靜靜望着眼前兩人的背影,輕輕道:“殤殤,你說爲什麼生命這種東西,總是能輕而易舉掌控了一個人呢?或是生命,或是自尊,或是信念。”

溟殤的目光卻是落在了祁悠若那絕美的容顏之上,道:“你的命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祁悠若聞言眨了下眼眸,嘴角微揚,笑意清淺,側首看向身旁的他:“我的命呀,是不會輕易被他人掌控了去的。”

“嗯,我知道。”

“好了,我們走吧,正如若水說的,早辦完事,早輕鬆唄。”

也確實如若水說的,宿主死亡了那就會尋找別的宿主,他們也真的在揉藍的屋子裡搜到了那抹靛藍色的光芒,青是也確乎這時纔出現――是個穿着藍衣的美麗女子,她的神色很淡,目光一直落在那對相依相偎的逝者身上,氣息幽幽,只剩悲涼。

祁悠若看着蓮玉上齊齊的六道美麗光芒,只剩下了最後一片白蓮玉花瓣上沒有光芒。

最後一道光芒,那是紫光吧,她記得是個少年,卻忘卻那人的名字,是誰,又長什麼模樣。

蓮玉生於她,她竟不記得了那最後一個傢伙,爲什麼?

不由的,祁悠若的目光變了,幽暗深沉,似在醞釀着什麼。

蓮玉生顆玲瓏心,心有千千百鎖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愛上自己仇人,想來也是件很愁苦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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