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是什麼滋味?那是不願再見此人,恨不得從未相識的恥辱,曾經的甜蜜算得什麼?如今只剩哀慼。】
迷夢島,迷夢村。
小雨花收拾着凌亂的屋子,蹲下來擦牆角時,忽見一張泛黃的宣紙,信手將它拾起,竟是在反面發現了幾行小楷字體,疑惑。
“婆婆!婆婆!這兒有張紙嘞,上面還有字呢!”
雨婆婆伸手接過小雨花遞過來的紙張,打量了幾番,不甚在意地還給了小雨花:“一個輕狂的小子寫給一個姑娘的輕佻情書罷了。”
“咦?”小雨花拿着紙張,反覆翻看着,低低認着自己認識的字,“翠、青湖、小、點、早、阿……”
“小雨花,隔壁的小白書生不是回來了麼,你跑去問問不就好了?”
小雨花眼睛一亮:“是喲,子鹿哥哥回來了呢,我這就尋他去!”
雨婆婆微抿茶,看着歡快跑出去的小雨花,淺笑,低低喃語着:“貪吃娃娃,小雨花紅鸞心動了呢。”
啃着堅果,桌案上的某浣熊懶懶瞥了門口一眼,繼續吃,也無所理會。
“子鹿哥哥!”小雨花徑自推門而進,而眼前花白一片,頓時愣了神,傻傻地站在原地,無所反應。
看着就這麼直接闖進來的小雨花,子鹿顯然是一愣,拿衣物慌亂地遮擋了下身子,轉過身去,背對小雨花,些許尷尬:“雨花,你怎的就這麼跑進來了?”
小雨花似纔回神,臉頰通紅,慌亂地轉過身去,口不擇言:“太想子鹿哥哥了,就一時心急,沒想到子鹿哥哥在換衣服嘛……”
子鹿微愣,低首,嘴角微揚,眸光柔和,輕聲道:“雨花先出去吧,讓我先換好衣服。”
“嗯。”小雨花趕忙逃竄似地奔了出去,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也不知何時,某浣熊溜了進來,站在牀沿,手裡還捧着堅果,似疑惑地看向淺笑的子鹿,齜牙。
“暴牙,雨花她還是孩子呢……”
子鹿眼簾微垂,不明所以地說了這麼一句,又扯開衣物,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還在靜靜淌血。
就似聽到了什麼禁忌一般,某浣熊立即跳開了腳,左右蹦着,表示自己的不滿。
“那可是主子的命令,你的主人將你改名爲暴牙,主子亦覺此名字與你相配,你自是以後都爲暴牙。”子鹿輕聲說着,開始處理自己胸口的傷口。
某浣熊瞬間就蔫了,軟噠噠地趴在牀沿,一動不動,只有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珠楚楚可憐地看着子鹿。
哼!主人是壞人,爲了一個女人就出賣了偶!女人的弟弟也不是什麼好貨,就知道欺負偶!就連親親子鹿也欺負偶!!
“你也莫怨天尤人了,誰叫你惹了不該惹的女人呢?你主子看上的女人是我主子的姐姐,你也就認命吧。”
子鹿覺這般裝委屈的某浣熊着實讓人哭笑不得,也就出言好讓它明白,炎莫這個女人不是隨便可以惹的。
某浣熊依舊耷拉着,蔫蔫地沒有精神。
哼,不就是吃了幾個水果麼,小氣鬼!小氣鬼!!
“暴牙出去吧,我要叫雨花進來了。”
某浣熊擡眼望去,眼睛一亮——還是那個出塵柔和的親親子鹿!!
眉目柔和,白皙臉龐,精緻的五官,身子骨單薄卻不瘦弱,一襲清淺的水衣,還是那個看上去溫和出塵的少年。
某浣熊瞬間站起身來,尾巴輕搖,齜牙。
子鹿輕嘆,從桌案上取來一個果子,交予某浣熊,某浣熊這才作罷,開心地從窗口躥了出去。
子鹿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去開門。他似乎讓雨花等了許久。
見子鹿開門出來了,小雨花立馬笑臉相迎,遞上手中的紙張,笑意連連:“子鹿哥哥,我不識這些字嘞,你念給我聽唄!”
子鹿疑惑,伸手接過那張泛黃的宣紙,大致瀏覽了下,臉頰微紅。
“咦,子鹿哥哥,上面寫了什麼哩?”見子鹿久久不語,小雨花有些納悶了,莫不是太深奧,連子鹿哥哥都沒看懂?不會呀!子鹿哥哥可是很有文化的!
“翠微青湖綠襦襖,小記閒愁,撩草點舟搖。只恨晨霧……”讀至此,子鹿本白皙的臉頰不由又泛上了海棠花般的紅色,看着着實讓人心動。
小雨花怔怔地看着臉頰微紅的子鹿,不由看得癡了迷,連子鹿讀了什麼,讀得吞吐,神色的不自然都忽略了過去。
“雨花,這是……你哪兒尋來的?”
“收拾阿婆房間發現的。”小雨花頭微斜,疑惑,“怎麼了?”
怎麼了……
翠微青湖綠襦襖,小記閒愁,撩草點舟搖。只恨晨霧散得早,阿棄回首驚碎瑤。
天上人間青湖草,青湖美人,誤入山間坳。此情如瑤聲已消,碎玉刺心難卻了!
(鳳棲梧)
他該怎麼說,這是主子的父親偷窺了主子母親沐浴寫的輕佻情書麼?他該怎麼說,這是千古能臣,文侯大人少時輕佻之作麼?他該怎麼說……
子鹿忽覺得詞窮了,他該怎麼向眼前這個小女孩解釋這麼一篇輕佻的情書……
“子鹿哥哥?”
“咳。”子鹿虛咳了一聲,掩飾尷尬,而後正言道,“雨花,這只是一個壯志未酬之人所寫的對自己命運的悲哀。”
主子,姑且讓屬下這麼曲解吧!!
“咦?”
“你看這句,念,‘翠微青湖綠襦襖’。翠微指青山,青山倒影,將湖水都染了綠,而湖邊青草雜生,上面放了一件綠色襦襖……”
“那是有人在湖裡洗澡的意思麼!”
“不、不!這只是借景抒情,是個象徵,那個綠色襦襖借指筆者的夢,而夢混雜在同色的草堆中,筆者難以辨清。”
其實這也不錯呀,玉子棄這溫柔鄉可不就文侯大人的夢麼?至於文侯大人是無意沒看到這衣服還是故意沒看到,這他就不知道了。
“噢……”好像很有道理呢,小雨花認真地點了點頭。
子鹿帶着點點愧疚感,繼續向小雨花解釋:“下一句,‘小記閒愁,撩草點舟搖’。是指筆者有些空閒得煩悶,於是撥開了叢生的青草,划着小木舟來到湖水上。這兒應指筆者爲了尋求夢而踏上求索之路……”
不知爲何,子鹿覺得越曲解就越有些不對勁兒……
“嗯!真勇敢!”小雨花不住點頭,看着子鹿眼睛發亮。
真不愧是子鹿哥哥,真厲害!
“雨花,你站着累不累,我們進屋再解釋如何?”子鹿愈發覺得心虛。
“好啊!”小雨花開心地跟着子鹿進了屋子,眼中盡是笑意。她很喜歡和子鹿哥哥單獨在一起的感覺!
“‘只恨晨霧散得早’。這兒呢,不是真恨晨霧散得早,而是在暗暗慶幸呢……”不對!他不該將正解告訴雨花的!得挽回來,“可是筆者剛慶幸這麼快就見到了夢,而夢所伴隨的現實卻又深深地傷害了他,他離夢還很遠,故而下一句,‘阿棄回首驚碎瑤’。當夢的驚鴻一瞥與現實的深深籠罩,就似黑暗中那渺茫的光亮,縱然是希望而周圍的黑暗太過濃郁,讓筆者心驚,一不留神,便是打碎了手中的玉瑤。”
“好可憐噢……子鹿哥哥,阿棄是什麼意思,是夢的意思麼?我怎麼覺得像人名呢?”
“咳,這個無關緊要,一個象徵罷。”
難道要讓他說,這就是重點啊!向千歌指名道姓了他的心上人是玉子棄啊!
“我們再看下一句。‘天上人間青湖草,青湖美人,誤入山間坳’。”
“噢,子鹿哥哥,這美人也是象徵,指的是作者的筆者對不對?”
“雨花說得很對……”他已經不知用什麼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了,“那本應是天上纔有的美人,卻是誤入了這山間坳中的青湖中,指夢如此美好,卻真是遙不可及,縱然驚鴻一瞥,也不過只能遙遙相望,而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說的也不過如此。筆者這是在悲嘆呢。”
“唔,子鹿哥哥這麼說,我更覺這筆者可憐了呢……”
是呀,他自己也這麼覺得啊……真可憐。
“再看最後點睛之句,‘此情如瑤聲已消,碎玉刺心難卻了’。這份感情就像剛剛失手打碎的玉瑤一般,打碎那一刻的聲音已經消失了,而這碎片就似紮在了心裡,這種刻骨銘心的感情是難以輕易說結束就結束的!”說至此,子鹿一怔,眼簾微垂。
原來,文侯大人的感情,便是真從這驚鴻一瞥開始的麼?文侯大人的感情是一旦認定,縱然萬劫不復,不肯放手,是麼……
小雨花錯愕,擡眼看向子鹿,癡癡望着,而後垂眸,低低喃語:“子鹿哥哥,筆者因爲現實太殘酷,而放棄了繼續對夢狂熱的追逐,可是那份對夢的渴望依舊深深刺入了心中,是怎麼也忘懷不了的,若有機會,他便再次重拾那份渴望,頭破血流,繼續去追求他的夢,對不對?”
子鹿聞言顯然是愣了許久,不敢置信地看向小雨花,卻是愕然小雨花現在的眼神這般的幽深,那份哀傷,他看了清楚——他從未見過這般的小雨花,她從來都是笑着,活潑得很,在自己面前嘻哈着。這般感傷的她,他是真的未曾見過。
“你說的很對……”
“子鹿哥哥,這算不算所謂的宿命了?”小雨花擡眼看向子鹿,幽幽道。
“什麼?”
“不該奢求自己不配所得的,對不對?”小雨花忽然笑了,而眼角帶着淚花。
“雨花?”
――――――
“四夕丫頭,我跟你說哈……”
“四夕丫頭,你看那個啊……”
“四夕……”
“好啦!”少女實在是受不了某個小老頭囉嗦的叨嘮,出聲打斷,滿是不耐煩,而又委屈地瞅着前面徑自走着的白霜雪,抿脣,小跑了過去。
“欸?”老人很受傷,看着嫌棄他跑去找自家徒弟的少女很是不解,撇了撇嘴,對身後跟隨的林清語道,“清語你瞧見沒有,你家師哥就是有這麼陰險狡詐,也不知對四夕丫頭施了什麼法術,讓四夕丫頭老纏着他!”
哼,都不跟他老人家說話!
林清語無言,靜靜聽着老人的抱怨,頭微斜,瞥見了在後面默默走着的嬌紅,眼眸微沉。
似注意到了林清語的審視,嬌紅擡眼看向林清語,眼底閃過一絲不悅,而又揚起嬌媚的笑顏,美目流轉,百媚縱生,柔柔道:“小哥瞅着奴家做什麼,莫不是看上奴家了?”
林清語聞言駐足,轉身看向嬌紅,而面無表情。
嬌紅沒料到林清語會突然停下來,一愣,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與林清語保持距離。
她是妖,而林清語是個收妖之人,何況他身邊還有太虛老人,她不會天真到認爲他們真的可以同伍。
“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林清語眉頭微蹙,滿臉的嚴肅和認真。
嬌紅一愣,繼而吃吃笑道:“小哥真是有趣呢,可是有沒有人說過,小哥你這種搭訕技術很差呢?”
“不是搭訕。”林清語正言道,“我似乎真的在哪兒見過你。”
嬌紅媚笑微斂,而後側首,不屑冷哼:“狂傲的小子,掂量下自己的能耐,不是誰都配記住你的。”
林清語目光微閃,而後轉身繼續跟着老人走。
嬌紅擡眼看向不遠處那個青衣少年,臉色微凝,眼中閃過淡淡流光,而轉瞬她還是她。
“霜雪,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聖城。”
“聖城?爲什麼又去那兒?”少女不解。
“我知四夕你不喜的,可我們要去那兒,有事情……”模糊地解釋着,目光幽深,他其實很不喜提起此事。
少女忽的駐足,不敢置信地看向白霜雪。
注意到少女忽停住不走了,白霜雪亦停下腳步來,側身看向少女,不解:“怎麼了?”
“你剛纔叫我什麼?”她不在乎接下來要去哪兒,去做什麼事情,可是白霜雪剛纔叫自己的稱呼變了,她清楚地聽到了!
白霜雪目光微閃,竟是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猶豫着,不答。
“霜雪……”少女低低喚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白霜雪的手,想說什麼而又說不出口了。
冰涼的卻比自己的手溫暖許多,白霜雪反握住少女的手,將少女的手握在手心,似只有這樣纔會覺片刻的心安,而後喃喃低語:“小沙……”
雖然聲音很低,可是少女聽得清楚,如此溫柔的低喚,她知道只有她的霜雪纔會這般喚自己。
少女伸手挽住白霜雪的手臂,想獲取些溫暖,她突然覺得寒冷與冰涼,而又極力地睏乏,急需溫暖與依靠。可是不夠。她伸手輕抱住白霜雪的腰身,整個人縮到了他懷裡,好似這般才覺溫暖踏實了。
白霜雪看着靜靜窩在自己懷裡的少女,長睫輕顫了下而又垂眸,伸手環住少女,緊緊抱着她,無所言語。
“清語呀,你知道爲什麼他們會覺得極度睏乏與疲憊麼?”老人靜靜站於原地,望着前面不遠處無言相擁的兩人,老人目光微沉,閃過不明的光芒。
“徒兒愚鈍。”
“他們在害怕命運和規格。”老人輕聲喃喃着,些許惆悵。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的是,某個轉角,一襲雲英紫湘裙的女子。
膚如凝脂透,眉若遠山黛,目似秋水漣,脣比櫻桃媚。玉指把玩着一柄桃花扇,如是漫不經心,而舉手投足盡是慵懶的嬌媚之姿。
女子懶懶地半倚磚牆,好似漫不經心地看着那不遠處相擁的人兒,而美目中卻是劃過一道暗流,好似千年寒潭,寒氣入骨,如此真切,以至於她都沒有注意到,手中的桃花扇被她輕易給折斷了。
“憐,這是主子賜予你的摺扇。”清和的聲音,如是溫軟。
伸手取過那把女子折斷的桃花扇,掏出絲帕,細細包好。
毫不在意自己折壞了的桃花扇,看了眼自己身旁不知何時出現的清冷女子,紫憐不由開口:“青竹,你可信聖命?”
“主子的話便是青竹的命。”女子清和說道,如是認真。
“你倒也是真忠於天闌了,也正因爲你的忠誠,所以天闌可以將鎖雲控制得死死的,你可曾有愧於鎖雲?”
“那是他的選擇,我只聽命於主。”清和的聲音說着冰涼的話語,那是鎖雲的悲哀。
紫憐聞言反而吃吃笑了起來,伸手撩起了女子如墨的絲髮,輕輕喃語:“我最喜的便是你的誠實,倒也真是可憐鎖雲了,怕是天闌和鎖雲同時掉入水中,你也定是去救天闌而棄鎖雲了。”
青竹聞言目光微閃,別過頭去而無所言語,清冷的臉龐好似透明,就似個要消失的人兒。
“呵,青竹你倒是比鎖雲無趣得多了,你這般的沉默是讓我也尷尬了。”紫憐微笑着輕搖頭,而美眸閃過一絲趣然,“不過我倒是挺想看的,若真是有如此一天,你的選擇。天闌的生死與鎖雲的生死……”
“是主子,無所猶豫的。”青竹側首,看着這舉止投足皆惑人心絃的女子,輕輕說着,也確乎是沒有猶豫,眼睛清澈。
紫憐愣了一瞬,只是搖頭淺笑:“鎖雲這殺胚是着實可憐了,好個肆意瀟灑的墮神,怎的竟是栽於你之手?青竹,你將身予他而未曾留心,也是殘忍至極也。”
“憐,我從不違抗主子的命令。”如此清和,如此冰涼而羽睫微垂,輕掩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之眸,喃喃自語,“他和主子,從不在同一個等量線上……”
紫憐忽覺再與其道鎖雲之事實在無趣,青竹如是固執,是自己打趣不得的。她側首又望見了那兩個人,手相攜,如是和諧與般配,美眸又不由暗光流動,而又忽言:“青竹,你知否,要是這世界最偉大的人,也便是創世之聖主,他若是公然與三界的物種作對,那是任何物種都難以對付的。”
“我厭聖主。”青竹輕聲說着,聲音如此清和,而眼清澈,卻是厭惡得這般純粹。
“何故?”
“是困主之人,我厭他。”
“呵,倒也是個好理由,我也厭他。”
——————
有時候,有些事,不是逃避便再也不見,總會有那份機緣巧合,你越是不見,越是如此輕易便出現在了你面前。
依舊是那張顯得稚氣的娃娃臉,眉宇間化不去的悲哀與凝重。那襲青衣,她清楚記得,這是那天人海中忽然消失的人,而明明她看得真切,這個少年站立於那兒,看着她,許久不曾移開一步。
她腳下不受控制,越邁越大,而看到他就要邁步離開了,沒來由的慌亂,凌亂了步伐,幾近小跑地穿過人海,朝着那個青衣的少年奔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那股沒由來的惶恐是怎麼回事,就好似自己再晚幾步,這個少年便會再次消失在人海中,她永遠都尋不見他了。
“等、等一下……”就這麼看着少年的身影漸漸被人海淹沒,炎欣開始心急,可眼前一黑,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少年的身影開始恍恍惚惚,漸行漸遠,就算出口,聲音也綿綿忽忽的,喊不響,細若蚊吟。
終是暈厥之感傳來,倒在了冰涼的石地之上。
“清語,怎麼了?”老人好奇林清語的忽然駐足,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也不過人海,“在看什麼?”
“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叫我……”林清語眉頭緊鎖,心中的窒息感是這麼真切。
“有人叫你?爲師怎麼沒聽見?”老人困惑地向四周張望着,側了側耳朵,好似在尋那個叫自己徒弟的聲音。
“你聽說了麼,那兒有人暈倒了啊。”
“是呀,好像還是個小姑娘呢!”
“我們快去瞧瞧。”
兩個路人討論着,便是從林清語他們身側走過,往反方向而去,湊湊熱鬧。
“嘶,這年頭呀,也只有湊熱鬧的人,”看着自己行來的反方向,有那麼一堆人羣越聚越多,卻也不見那暈倒的小姑娘被救出來,老人搖頭感嘆着,而瞥見自己的徒弟忽的也往回走了,不由愣神,“欸清語,你這是去哪兒?”
莫不是自家徒弟也好湊熱鬧?!
——————
炎欣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蘇菀殊他們的院落,這個房間她很熟悉,是祁悠若住的地方。
炎欣迷迷糊糊着,耳畔傳來的是各個人的聲音。
“欣兒醒了?好些了麼?”是祁悠若的關切。
“哎呀,欣姐姐怎的暈倒在了大街之上,天行可是尋了姐姐許久呢!”是向天行的心有餘悸。
“欣兒可覺哪兒還不舒服?”是蘇菀殊的盡職。
……
炎欣擡眼看着身旁的人兒,一一掠過,卻沒有自己心中想的那個人,失落惆悵:“那個人呢……”
祁悠若和蘇菀殊不解炎欣說的是誰,可向天行明白,他目光中閃過一絲流光,微笑着回答:“欣姐姐莫擔心,那人呀,在別院呢,等姐姐舒服些了再去尋他吧?”
就似有魔力一般,炎欣聽了這話便是再次平靜下來,也不再詢問那個人的事情,疑惑:“我這是怎麼了?”
“欣兒暈倒了,在大街上,是被一個少年送回來了,恰好中途便是遇見我們,就將你帶回來了。”說至此,祁悠若目光微閃,似有什麼從腦海中閃過。
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那時候的焦急,她記得。
現在思索,怎麼就恰好送到了這個院落?那份果斷……
“欣兒,你的病尚未痊癒,身子還虛弱着,下次定不要一個人出去了,切忌往人多的地方去。”蘇菀殊說着,爲炎欣把了把脈,見情況好轉便也放心了,“我去給欣兒煎藥,小若便是在這兒陪着欣兒吧。”
“好的。”祁悠若衝蘇菀殊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蘇菀殊便也出去了。
炎欣羽睫輕顫,微抿脣,而後低低喃語:“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祁悠若搖了搖頭,而又困惑:“欣兒怎的一個人去大街上了?”
“想尋姐姐來的……”
……
炎欣道自己還睏乏想睡覺,祁悠若便點頭向屋外走,輕闔門而又側身,望向淺笑的向天行,神色凝重下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個人叫林清語。”眉眼彎彎,嘴角彎彎,笑得如是無害,這個少年無所謂地說着。
“他果然還活着!”
“他倒不希望自己還活着,可是天讓他活着。”
“爲什麼會這麼巧合?”
“巧合?呵,女人,這是命定。”
——————
“清語,你若想留下陪那小嫚子便留下吧。”老人輕搖頭,看着靜靜坐於那兒,從進屋子後就再也說過話的林清語,有些無奈。
這又是何苦呢?
“師傅,我是您的徒兒,清語也曾發過誓,此生不離師傅,要侍奉師傅此生。”林清語輕輕說着,眼睛沒有任何波瀾,靜靜坐着,依舊那張稚氣的娃娃臉,眉宇間是散不開的凝重。
老人無語凝噎,說實話,他還真的捨不得這麼個聽話懂事的徒兒走,一想到白霜雪這個孽徒,清語簡直好太多了!
“我說徒兒呀,要斷就斷個乾淨,別牽牽扯扯的,爲師看着都糾結,你又是何必呢,你已經不再愛那個小嫚子了麼?”
林清語凝目,沉默着並不言語。